延慶宮裡。
葉桑從外面進來,對太子妃屈膝道:“殿下,崔二夫人在宮外遞牌子求見。”
太子妃正懷裡抱着蕭長宗,幫他整理着衣裳,聞言轉過頭來,問葉桑道:“是爲了什麼事?”
葉桑回答道:“奴婢不清楚,但是看崔二夫人的樣子彷彿是挺着急的。”
太子妃突然想到最近朝中鬧得不可開交的查貪行動,面上頓了頓,最後替蕭長宗整理了一下袖子,然後才道:“請她進來吧。”
葉桑道了聲是,然後出去了。
很快便去宮外將崔二夫人請了進來。
崔二夫人眼睛紅紅的,臉上帶着淚痕,進來一見到太子妃,就急忙撲了過來,臉上焦急的道:“殿下,殿下,您可千萬要救救我那不爭氣的弟弟……”說着便嗚嗚的哭了起來。
她這撲上來的一下子,倒是將太子妃身邊的蕭長宗給嚇了一下,讓他連忙轉身抱緊了太子妃的手臂。
太子妃低頭看了崔二夫人一眼,聲音帶着點淡淡的道:“二嫂先起來吧,有事好好說。”
說着給葉桑使了一個眼色,讓她將崔二夫人扶起來到椅子上坐下。
崔二夫人卻是抱着太子妃的腿,抹着淚道:“殿下您要是不答應臣婦,臣婦就不起來了。殿下,您就看在臣婦就這一個弟弟的份上,救救臣婦那不爭氣的弟弟吧……”
蕭長宗有些害怕的喊了一聲:“娘!”
太子妃伸手拍了拍他的背,輕輕的安撫了一下他。然後才又低頭去看崔二夫人,道:“嫂子重要先起來跟本宮說清楚前因後果,發生了什麼事,本宮才能知曉能不能盡力。”
葉桑這時候也彎腰去扶崔二夫人,一邊道:“是啊,二夫人,您前起來好好說話。”
崔二夫人這才邊抹淚邊站起來到椅子上坐下,然後跟太子妃哭訴着道:“娘娘,臣婦實在是沒有法子了,所以才求到了您這裡。臣婦那弟弟被刑部的人給拉到牢裡去了,說是他犯了貪污之罪……”
太子妃深深的嘆了一口氣,對一側的奶孃道:“將長宗帶下去吧。”
奶孃道了一聲是,然後帶着蕭長宗下去了。
太子妃這才又轉過頭來,重新看着崔二夫人,道:“刑部總不會無憑無據的去抓人,總是掌握了一些證據纔會抓人。”
崔二夫人聽着,“這……”了一聲,然後有些理虧的低下頭去。
太子妃又問道:“說吧,貪了多少銀子,在哪些地方貪的。”
崔二夫人鼻子一酸,又哭了起來,道:“臣婦知道臣婦那弟弟給殿下丟臉了,但他也是一時犯了糊塗。他貪拿的一共也就五千兩銀子。”說着將自己弟弟從哪裡貪污來的銀子說了一遍,說的時候儘量避重就輕,順便將自己弟弟塑造成受了別人的迷惑和矇騙。
說完又大罵道:“都是盧大人這個老不死的,要不是他供出臣婦的弟弟來,臣婦弟弟也不會遭受這一場牢獄之災。”
太子妃一聽就知道崔二夫人沒有說實話,五千兩絕對是往少了說的,而其弟弟也絕不會像崔二夫人說的那樣無辜。
崔二夫人繼續邊哭邊跟太子妃道:“殿下,您幫臣婦求求太子殿下,讓太子殿下跟刑部說一聲,將臣婦那弟弟放出來吧。臣婦那弟弟從小體弱多病,讓臣婦的父母給寵壞了,哪裡受得住刑部大牢裡的各種刑具。臣婦那弟弟貪了多少,臣婦孃家全部都吐出來,不,按照兩倍的獻出銀子。”
說着頓了一下,低着頭又是抹着了淚道:“殿下,若是臣婦的弟弟真的落了罪,作爲親家的崔家和殿下您面上也無光不是。”
太子妃多少還是知道輕重的,也知道現在正值風頭浪尖,自己更不宜出頭。更何況,就算她求到太子跟前,只怕太子也不會同意的。
太子妃道:“對不起,嫂子,這件事本宮恐怕無能爲力。清查官員貪腐之事是太子殿下負責的,今天讓太子殿下放了親家舅爺,以後殿下還怎麼行事。”
崔二夫人喊了一聲:“殿下……”接着有些急切的道:“殿下,臣婦知道殿下行事需要威懾他人,但是殺雞儆猴也不該拿自家人開刀啊……”
太子妃目光有些寒冷的看向崔二夫人,看得崔二夫人連忙住了嘴。
太子妃道:“嫂子,您嫁到崔家已經快二十年了,幾個侄兒侄女也都長大了,崔家纔是你的家,而不是你的孃家,凡是應該以崔家的利益爲重。孃家的事能幫則幫,不能幫也不該勉強。親家舅爺既然膽大能做出這種事,今日就不要怪別人將他下獄。”
崔二夫人有些吃驚的看着太子妃,接着道:“殿下,您真的要如此絕情嗎?不管怎麼樣,那也是臣婦唯一的弟弟。您現在跟臣婦說這些話,倘若今天被關到牢裡去的是崔家的人,您也能見死不救嗎?”
太子妃目光冰冷而警告的看着崔二夫人,看得崔二夫人連忙閉上了嘴巴,但卻仍是哭哭啼啼的。
太子妃不想再理她,開口吩咐葉桑道:“本宮今天累了,送二夫人出宮去。”
葉桑道了聲是,然後來請崔二夫人,道:“二夫人,您請吧。”
崔二夫人還想跟太子妃說什麼,但看着太子妃臉上冷酷的表情,最終甩了一下帕子,然後出了門了,出去之前有些諷刺的對太子妃道:“妹妹成了太子妃,現在果真是不一樣了,身上威儀四方,連親人親戚的命都可以不顧。”
崔二夫人走後,太子妃繼續坐在位子上垂着頭想心思,過了好一會,她纔將葉桑叫過來,問她道:“往日跟林家交好的人家裡也有被抓進牢裡的吧,應該也有人求到了林家和皇后那裡去的,皇后和林家是怎麼做的?”
葉桑回答道:“殿下,林家幾房前些日子就打着散心的藉口避到莊子上去了,現在京城的武國公府就是一座空府。武國公和國丈爺倒是還留在京中,但是武國公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國丈爺成了六皇子的習武老師,現在都是長住在宮裡,其他人根本見他不着。至於皇后娘娘,最近拒了所有遞上來求見的牌子,沒有見任何的外命婦,上次婠玉縣主求見都沒有見。”
太子妃聽着嘆了一口氣。
等到晚上太子回來了之後,太子妃還是忍不住跟太子打聽了一下崔二夫人弟弟的事,一邊幫着太子換衣服一邊問太子道:“殿下,最近被押進大牢裡的人是不是很多?”
太子嗯了一聲,道:“自然是多的,刑部和大理寺的牢房都快裝滿了。”
太子妃又問:“那抓進去的人裡有沒有田家大爺。”
太子問:“你是問光祿寺丞田嚴?”
太子妃道:“是。”
太子回答道:“的確有他,這小子膽子倒肥。官職不大,貪污的銀子查出來的就足足有十多萬兩銀子,沒有查出來的還不知有多少。”
太子妃聽着暗暗吃驚,她知道崔二夫人是往少了說,但她按照十倍算,以爲田大郎最多也就貪個五萬兩銀子,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
太子妃並不是無情之人,太子妃未出閣時崔二夫人對她不錯,不管能不能成,她還是打算在太子跟前替她說一二句好話的。但是現在,她卻一個字都不敢跟太子提了。
太子問道:“怎麼,是有人在你跟前說了什麼,想讓你幫着求情了?”
太子妃對着太子笑了笑,算是默認了,接着又解釋了一句,道:“臣妾並未答應。”
太子道:“孤提前警告你,查貪的事你最好一點都不要插手,無論是誰求到你這裡都不可答應。父皇擺明了是要給文武百官做出個樣子來,好正一正官場的不正之風,若是有人這個時候給他拆臺,他饒不了誰,就是孤這個太子也一樣。你最近還是少見人,無論是誰求到你跟前說了什麼,你都不可答應。”
太子妃淺淺對太子笑了笑,道:“看殿下說的,臣妾是這麼不知分寸的人嗎?殿下放心吧,臣妾知道怎麼做。臣妾以後啊就學母后,關起延慶宮的門來誰也不見,安安心心的照顧孩子。”
太子聽着點了點頭,表示滿意。
太子妃沉下眼來,心裡嘆了一口氣,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好一會之後,太子妃又做出半是好奇半是閒聊一樣的語氣,又笑着問道:“殿下,您說父皇現在架勢擺開得這麼大,難道就不怕最後會收不了場啊?”
太子低下頭來,警告的盯了太子妃一眼,道:“太子妃,後宮不得干政!”
太子妃垂下眼來,道了聲是。(未完待續。)
五百零五章 六皇子裝病
而此時在長坤宮裡,林嫤同樣在跟抱着小兒子在逗的皇帝笑着道:“皇上,您現在將場子鋪開得這麼大,小心收不了場。貪污之事,隨便一查就能查出一大片來,難道你還能真的將這些人都給殺了,到時候您的朝堂還能運轉嗎?”
皇帝道:“這件事朕有分寸,你呀,就不要操心了。不將場子拉開了,怎麼能嚇住那些膽大包天的人。以後抓幾個大頭的殺一殺,剩下的該革職的革職,該貶的貶謫。以後官場,至少可以清正十年。”
林嫤聽着搖了搖頭,不再多說。反正天下是他自己的,她才懶得操心。
皇帝也不再跟她說朝堂上的事,轉而又說起孩子來,笑着問道:“昭兒能翻身了吧?”
林嫤道:“能了,瑞兒天天拉着他教他學翻身,現在翻得可有勁。一將他放到牀上,他就要翻兩下給你看。”
皇帝聽着哦了一聲,然後將昭小皇子放到了榻上。
昭小皇子果真翻了個身,趴在牀上,手指扣着墊子上的花紋,眼睛卻溜溜的看着皇帝和林嫤,轉啊轉的,嘴巴還流着口水。
皇帝笑着誇了一句,道:“不錯。”說着又道:“我看他最近都沒怎麼長重量,是不是奶孃的奶不好?”
林嫤道:“我現在試着減少奶孃餵奶的次數,讓他吃一些蛋羹水果羹之類的,但他不愛吃,所以沒怎麼長重量。”
皇帝道:“他要是不愛吃何必逼着他吃,有四個奶孃,又不是奶水不足。”
林嫤道:“他現在大了,該讓他吃一些蛋羹之類的東西了,一直喝奶恐怕會營養不均。”說着見皇帝還想說話反對,於是又開口道:“瑞兒珺兒以及珏兒桓兒我都是這麼養的,你看他們長得多好。”
皇帝頓時無話可說。
既然說起了孩子,皇帝又問起道:“瑞兒幾個呢?怎麼今天都沒有見過她們?”
林嫤回答道:“瑞兒和璃兒帶了幾個小的還有太子的沅兒瀾兒等幾個在御花園的荷花池裡划船呢。”
皇帝聽着搖了搖頭,道:“這麼大的太陽,也不怕曬。”
林嫤則繼續道:“桓兒跟着父親習武,父親最近加了他的功課,且開始教導他招式了,所以現在會回來得晚一些。”
皇帝聽着點了點頭。
正說着,桓小皇子就從外面走了進來,笑着跑到了林嫤和皇帝身邊,喊了一聲:“父皇,母后。”
皇帝笑着摸了摸他的腦袋,道:“回來了?”
桓小皇子點了點頭,先跑到林嫤身邊跟昭小皇子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話,然後又跑回皇帝身邊來,抱着皇帝的手道:“父皇,我今天練得好累啊,手痠腿痠腰也酸,您明天能不能跟外祖父說一說,放孩兒一天假。”
皇帝看着兒子雖然有些心疼,但還是摸了摸他的腦袋道:“桓兒,習武之事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要每天持之以恆。”
桓小皇子聽着不滿的嘟起了嘴巴,不甘不願的道了聲是。
結果到了第二天,桓小皇子卻躺在了牀上沒能起來,對喊他起牀的宮人說自己不舒服。
林嫤還以爲他真的是生病了,連忙跑過去看他,坐在牀邊看着滿臉通紅的兒子,着急的問道:“哪裡不舒服,跟母后說?”
桓小皇子躺在牀上一臉虛弱的模樣的看着她,道:“哪兒都不舒服,腿不舒服,好像有螞蟻在咬,胸口也不舒服,好悶,我還想吐,我可能起不來牀了。”
皇帝有些懷疑這小子是想偷懶裝病,加之他略懂歧黃之術,於是抓起桓小皇子的手來把脈,結果發現桓小皇子的脈細十分紊亂。
皇帝臉上一驚,也重視和着急起來,連忙道:“快,去請太醫來。”
太醫來得很快,來了之後替換小皇子診脈,接着卻皺起了眉頭來,臉上有些疑惑,然後繼續把着脈。
過了好一會,太醫實在是把不出到底是什麼病症來,於是又觀察了一下桓小皇子的面容,詢問他是哪裡不舒服之後,又對桓小皇子道:“殿下,請您張開嘴巴讓臣看一看。”
桓小皇子依言張開嘴巴給他看。
太醫越看卻越加疑惑起來。
林嫤有些着急,連忙問道:“怎麼樣,張太醫,六皇子究竟是怎麼回事?”
太醫道:“回娘娘,望聞問切,從脈象看,六殿下除了脈細有些紊亂之外卻看不出任何的病症,觀察殿下的面容和舌苔等,也不像是生病的樣子。但是脈細紊亂卻又說不過去,這種奇怪的狀況微臣還是第一次遇到。”
桓小皇子聽着有一絲竊喜,開口問道:“父皇母后,我生病了,今天是不是可以不用跟外祖父習武了。”
林嫤摸了摸他的額頭和頭髮,道:“當然。”說完又轉過頭對太醫道:“太醫,你趕緊想想辦法,看清楚六皇子是怎麼回事。”
而皇帝卻是不經意瞥見了桓小皇子竊喜的臉龐,再看着他一直夾緊的腋下,突然想到了什麼,拍了拍林嫤的肩膀讓她讓開,自己坐到兒子的牀邊,然後手伸進被子裡面,鑽到桓小皇子的衣服裡面去。
桓小皇子卻咯咯咯的笑起來,一邊躲避皇帝一邊道:“父皇不要,癢。”
皇帝卻不理他,繼續往裡搜,最後在他的腋下搜出一塊硬硬的東西,被他緊緊的夾了起來。皇帝用力一抽,然後終於將那塊東西搜出來,拿東西赫然是一塊半個巴掌大的玉佩。
然後桓小皇子看着那玉佩,笑不出來了,怔怔的看着皇帝。
皇帝哼了一聲,然後對太醫道:“再給他診一次脈看看。”
太醫到現在自然已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道了一聲是,然後重新替桓小皇子把脈。這一次太醫卻是很快就把出來了,對皇帝和林嫤拱了拱手道:“回皇上娘娘,六皇子殿下除了突然運動過多導致的腿腳痠痛之外,身體並無大礙。”
林嫤聽着瞪了桓小皇子一眼,一巴掌拍在他的肚皮上,責備道:“桓兒,你裝病!什麼時候學來的壞習慣。”
他是故意用玉佩夾在腋下混亂脈細,於是臉上潮紅估計多半也是忍着氣憋出來的。
桓小皇子向來是積極認錯,堅決不改的性子,見狀馬上認錯道:“父皇母后,孩兒知錯了,孩兒不該裝病,不改欺騙父皇和母后。”
林嫤氣得恨不能在他屁股上打上三巴掌。
而正在這時,外面宮人進來問皇帝和林嫤道:“皇上,娘娘,林大人使人來問,怎麼到現在還沒在校場上見到六皇子殿下。”
皇帝有心懲戒一下兒子,於是吩咐宮人道:“馬上給六皇子換衣服,讓他去校場上課。另外,告訴林大人,讓他將今天的功課加多一杯。”
桓小皇子不滿的對皇帝喊了一聲:“父皇……”
皇帝道:“再叫就再加多一倍。”說着又哼哼的道:“不學好竟然學會裝病騙父皇和母后了,父皇要是不給你個教訓,以後早晚要變成一個紈絝皇子。”
桓小皇子嘟了嘟嘴不說話,嘴巴動了動卻像是在嘟囔着皇帝的壞話,最後還是不得不從牀上起來,換上衣服出門去。
出門之前還對着皇帝做了一個鬼臉,道:“父皇真是個壞父皇,殘忍的暴君!哼。”然後就昂首挺胸的走了。
林嫤忍不住道:“這孩子!”
皇帝道:“這小子聰明倒是聰明,可惜就是聰明不在正途上。”
小小年紀,能想出用玉佩壓住血管造成脈細胡亂來裝病,就比大多數孩子要聰明得多。但是他這種聰明不加以引導,卻容易誤入歧途。
皇帝又道:“我最近得壓一壓他的性子,這小子太機靈了就容易自負,以後還不知道要幹出什麼事來。”
林嫤看着桓小皇子遠走的背影,嘆了一口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