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長生可以對天發誓,他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鬼迷心竅的說出“想你”兩個字。
話一出口,他條件反射般對柳夕施展迷魂催眠的法術,擡手在她眼前一晃,然後說:“錯覺,一切都是錯覺。你沒有聽到,你什麼都沒有聽到。”
他忘了,這點程度的催眠對付普通人綽綽有餘,但是對付柳夕就不夠看了。柳夕的星眸,乃是迷魂催眠的高階法術,哪裡會被秋長生催眠到?
柳夕擡手打掉了眼前的手,怒道:“你失心瘋了?還是發神經?”
雖然被柳夕怒吼,然而秋長生卻笑了。
兩人之間真的太瞭解了,正所謂最瞭解你的永遠是你的對手或者敵人,柳夕和秋長生彼此是糾纏了幾百年的競爭對手,瞭解和默契程度比許多父母夫妻還要高的多。
所以秋長生輕易的就看穿了柳夕憤怒的外表下,卻藏着一顆色厲內荏的心。看來剛纔他脫口而出的那句“想你”,不僅震住了他自己,也震住了柳夕。
正所謂敵進我退,敵退我擾,敵強我閃,地弱我追,作爲人精中人精,秋長生怎麼可能放過這樣的機會?
“我的心亂了,放佛着了魔,它不受我控制了。”他說。
柳夕臉紅過耳,已經無法直視一臉溫柔微笑的秋長生,只覺得彷彿一團無名火在她心裡和身上燃燒,越燃越烈,像是要將她徹底的燒燬。
“不要胡說八道。”
許久之後,她才弱弱的說道,聲若蚊蠅。
秋長生認真的看着她,眼神清澈而又執着,似乎一個孩子第一次看到心愛的玩具,那種想要佔爲己有的強烈慾念。
“沒有胡說,我很肯定。”他說完,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肯定過。”
轟!
隨着秋長生添加的這一把火,柳夕覺得自己真的炸了,腦子裡已經無法正常的思考。
此時此刻,如果楚彥春出現在兩人面前,保證兩人連還手都不會,任由他把兩人當餅乾吃了。
過了也不知道多久,柳夕才後知後覺的說道:“你這是表白吧?”
言者無意,聽者有心,柳夕本來就是想到才說出來,卻沒想到秋長生頓時渾身不自在起來。
“咳咳。”
秋長生咳嗽了兩聲,眼神有些飄忽的躲開了柳夕那雙發着光一般的眼睛,剛纔想要逼迫柳夕的想法頓時被拋到了天邊。
事實雖然是這麼個事實,但是直接承認的話,是不是太難爲情了?
於是,秋長生的臉也紅了。
面對着柳夕咄咄逼人的眼神,他腦子裡迅速一轉,忽然捂住心口,神色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柳夕臉上頓時閃過一絲驚慌,連忙站起身後退了好幾米,這才着急的說道:“你不要想,千萬不要胡思亂想。”
她沒有忘記,秋長生就是因爲對她動了心,破了無欲無求的先天心境,被心魔趁機反噬。
秋長生心裡暗中的得意,臉上的神色更加痛苦了。
柳夕手足無措的看着他,想要過來又不敢過來,急的汗水都快出來了。
她是真的害怕了,先不說她對秋長生的告白願不願意接受,但首先她絕對不希望秋長生死。因爲在這個到處都是仇敵的世界,她真正的夥伴只有兩個,一個秋長生,一個墨允。
而墨允怎麼能夠和秋長生比呢?
在修道世界的時候,墨允是一隻被寵壞了的小老虎,在這個末法世界,墨允是一隻倒黴透頂的小黑貓。在柳夕心裡,其實一直都把墨允當做寵物看待的,還是放養那種。
秋長生卻不一樣,兩人在修道世界就已經糾纏了幾百個年頭,雖然一直是競爭對手的狀態,但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難免惺惺相惜。
即使秋長生和她一直不對路,但秋長生在她身邊的時候,柳夕會莫名的心安。不知道爲什麼,她就是知道秋長生一定會保護好她,絕對不會讓她受到傷害。
就像在南海小島石室中,就像在鶯潭市飛機場工地下的千年古墓,就像在文曼島下萬米海底的沉船之中。只要柳夕有危險,秋長生都會毫不猶豫的替她擋下所有的傷害。
他從來不說,也不會提,如同一場春雨,潤物細無聲。
可是柳夕知道,一直都知道。他在,一直都在,默默的守護着她。
同樣的,秋長生出現了危險,柳夕也會毫不猶豫的救他,無論要付出什麼代價,哪怕她嘴裡罵罵咧咧,非常的不甘心。
看到柳夕焦急的神色,秋長生不敢繼續裝下去了,繼續裝下去的話,也不知道誰更心疼。
“只要我不想你,就不會心痛了。”秋長生寬慰道。
柳夕咬住嘴脣,決定裝作沒聽見。心緒大亂的她,完全沒有察覺到秋長生裝心痛的時候,根本沒有先前如同擂鼓般的劇烈心跳聲。
這傢伙……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啊。
“如果給你玉石,你需要多長時間修煉到築基期大圓滿?”
柳夕決定不在這個話題上和秋長生糾纏,強行轉移了話題,認真的問道。
秋長生自然知道柳夕在轉移話題,不過他也快堅持不住了,樂得配合柳夕轉移話題:“你想說什麼?”
柳夕氣道:“剛纔我跟你說的話你都沒有聽嗎?”
秋長生自然而然的接道:“剛纔我只顧着想你去了,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柳夕臉上剛剛褪下去的血色又一次爬了上來,想要生氣,心底卻又莫名的覺得有一絲甜膩。
她憋了半天,只憋出一句:“你要是在胡說八道的逗我,我就不理你了。”
秋長生立刻說道:“我錯了。”
“……”
柳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壓下了心裡各種心思,說道:“雖然你的天劫未必一定是七重紫雷劫,不過事情最好往最壞的結果打算,這樣無論發生什麼意外,都有應對的辦法。反正預計的本來就是最壞的結果,再壞能壞到哪裡去呢?”
秋長生點頭,認真的聽她講。
從來沒有真正相信過別人的他,卻很享受被柳夕安排自己生死大劫,而且莫名的感到安心。
“我們手上沒有足夠的法寶和丹藥來支撐你度過七重紫雷劫,強行渡劫必死無疑,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藉助楚彥春的通天建木來阻擋。也就是說,我們必須逼迫楚彥春施放通天建木的本命神通,而你同時強行開始晉級金丹境,激活天劫。”
柳夕神色肅穆,眼神因爲思考而顯得十分睿智:“如此一來,我們不僅可以藉助楚彥春的通天建木替你阻擋七重紫雷劫的傷害,而且還可以藉助七重紫雷劫殺死楚彥春,一舉兩得。”
秋長生看着她,含笑點頭:“看來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了,如果不能殺死楚彥春,等他度過虛弱期之後,我們不會是他的對手,必死無疑。果然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絕境中反而會有一線生機。”
柳夕說道:“所以你現在必須要保證隨時可以晉級金丹境界,沒有結金丹的幫助,你就必須把修爲境界提升到築基期大圓滿,才能隨時隨地隨你心意晉級。”
秋長生閉上眼睛,以神識內視體內丹田和經脈,然後說道:“我剛剛晉入築基期九層,距離大圓滿還有一點差距。”
“需要多長時間?”柳夕問道。
秋長生擡頭看了看天,此時已經是下午三四點的時候,估摸了一下說道:“如果靈石足夠的話,需要十二個時辰。”
十二個時辰,也就是二十四個小時,從一個築基期九層修煉到築基期大圓滿,不是太慢,而是太快了。要知道修道世界有些修士從築基期九層修煉到築基期大圓滿,有些需要耗費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
對秋長生來說,卻只是區區十二個時辰。
當然,這也是柳夕和秋長生原本就是老酒裝在新瓶裡,原本都是金丹大圓滿的修士和元嬰初期的修士。對他們來說,修煉只是一個恢復實力的過程,不像其他修士都是一步步摸着石頭過河,不可同日而語。
但是對於柳夕和秋長生來說,十二個時辰實在太長了。
入夜之後就是行動的時候,留給秋長生的時間只有幾個小時,最多六七個小時而已。
柳夕皺起了眉頭,思索有沒有其他的辦法,但秋長生臉上卻似乎沒有焦急的神色,看柳夕神色變得焦躁,反而寬慰道:“沒關係,計劃永遠都比不上變化,就算沒有到達築基期大圓滿,我也有信心強行晉級。”
柳夕反駁道:“如果是在修道世界當然可以,但是你現在面臨的是七重紫雷劫,本來就是九死一生。要是沒有修煉到築基期大圓滿,強行晉級等於你唯一的生路也被斬斷,反而是十死無生的局面。要是有結金丹就好了,不然的話,有一顆仙元丹也是可以的。”
“我們修道一生,從來都是波折重重,每進一步都像是走了一趟死門關,哪有那麼多的萬事俱備?”秋長生說道。
柳夕只是搖頭道:“不一樣的,不一樣的。”
其他人晉級渡劫,天劫雖然難渡,不過總還是在正常範圍內。再加上幾十萬年以來,修士們對天劫早就瞭解透徹,有了足夠防備天劫的辦法,大大的增強了晉級的成功率。
可是秋長生不一樣,他現在除了千機傘,最多加上柳夕的日月精輪,手裡就沒有其他的法寶幫助他對抗天劫。又因爲他的特殊原因,天劫很可能是金丹期中最重的七重紫雷劫,歷史上幾乎從來沒有人渡過七重紫雷劫。
沒有法寶,沒有丹藥,也沒有法力高深的長輩護持,想要渡過七重紫雷劫,根本不可能。所以柳夕纔會要求一切做到最好,才能藉助楚彥春的通天建木抵擋七重紫雷劫,這纔要求秋長生必須隨時隨地的進入晉級狀態。
如果時間早了,楚彥春見勢不妙肯定會跑。如果時間晚了,楚彥春同樣會收起本命神通奪路而逃。機會只有一次,決不能出現任何意外。
“盡力就好。”秋長生倒是很想得開,這大概和他一直無慾無求的心態有關吧。
本來以他先天無慾無求的心態,拜在禪宗門下才是最好的選擇,如果真的拜在禪宗,恐怕他現在的成就更高,甚至已經修煉成金身羅漢。
曾經千機門的掌門甚至懷疑秋長生就是禪宗聖人轉世,卻也沒有任何證據來證明。因爲修道世界早就沒有了輪迴之地,也就不存在轉世輪迴這一說。
柳夕從手指上褪下三個玉環交到秋長生手裡,這是她上次在緬甸搜刮了所有十二月名下的玉石倉庫和玉石珠寶店得來的玉石,數量應該足夠秋長生晉級爲築基期大圓滿。
“這裡不安全,也不夠隱蔽,我們回到冷少寧那裡去,由他們給我們護法,至少入夜以前是安全的。”柳夕說道,又擔憂的看了秋長生一眼:“你現在怎麼樣,沒問題吧?”
問這句話的時候,她還特意的走開了兩步,免得秋長生胡思亂想又引動心魔反噬。
秋長生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淡淡的道:“區區心魔而已,若不是我沒有防備,又豈能讓心魔反噬?如今我有了防備,不會再被心魔所趁。”
柳夕一愣,點頭道:“那就好。”
秋長生又補充道:“不過你還是稍微離我遠一點,我擔心自己情不自禁。”
柳夕經過好幾輪的情話攻擊,似乎有了一點抵抗了,聞言只是紅了臉,低頭道:“知道了,你走前面就是了。”
秋長生搖搖頭,拒絕道:“不行,看不到你,我會擔心。一擔心就會想你,一想你就會被心魔所趁。”
有人說,戀愛中的男人智商爆表,而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基本爲零。
這話是有道理的,柳夕和秋長生兩人都從來沒有談過戀愛,但秋長生很快就進入了狀態,言語咄咄逼人,情話不要錢一般隨口而出。
反觀柳夕,只能處處招架,還招架不住,把自己變得完全不像自己。
柳夕什麼話都沒說,低着頭快步走到秋長生前面去了。
秋長生看着她窈窕的背影溫柔一笑,漫步跟在她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