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鳳臉上的詭異微笑令李老頭和李章心裡咯噔一下,很是毛骨悚然,後脊樑骨冷颼颼的,不可思議的面面相覷。
這丫頭死而復生之後變得太奇怪了,言行舉止和以往簡直判若兩人。
不是他們父子倆合計把她給賣了嗎?怎麼有種自己被人賣了的錯覺?
李老頭張嘴剛想說些什麼,就在這時,大門咣噹一下被人用力推開了,一個魁梧彪悍的大漢趾高氣揚的闖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打手裝扮的漢子。
“哎呦!大家都在啊!你們一家子商量的如何?”爲首的大漢高喊一聲,色眯眯的瞅着李鳳上下打量着。
“彪哥…您…您來了!”李章看到來人,立刻收起他刻薄絕情的囂張模樣,乖的跟個小雞仔似的,一臉諂媚的迎了上去。
“彪哥您先坐…我去給您倒茶!”邊說邊着急忙慌的搬了一個板凳,恭敬的請錢彪落座,正要跑去沏茶,不料錢彪絲毫不把他的恭維放在眼裡,一腳踢開了板凳。
“坐什麼坐?喝什麼茶!”錢彪不耐煩的大喊,“如果商量好了,老子現在就把人領走,買家那邊還等着呢!”
話音未落,他朝身後跟着的打手使了一個眼色,倆五大三粗的漢子就朝李鳳圍了上去,伸手要抓她。
“別碰我,我自己會走!”李鳳淡然自若的佇立着,也不閃不避,僅僅是沉着臉冷冷的喊了一句。
她那凌厲的目光,尖銳的呵斥聲果然把人都給唬住了,愣神的間隙,李鳳已經大步流星的朝門口走去。
“這丫頭挺有個性啊!”錢彪還是生平頭一回見到像李鳳這樣的姑娘,知道自己要被賣入青樓,還能如此的淡然自若,不急不惱,不哭不鬧,心下不免暗暗有些佩服。
“她能如此配合,也挺省事!”嘿嘿一笑,揮手示意手下不要難爲李鳳,笑眯眯的也跟了上去。
眼看着彪哥就要領着李鳳揚長而去,李章猛然竄了出來,直挺挺的擋在了錢彪的面前,臉上堆着笑,戰戰兢兢地的伸着手索要李鳳的賣身錢。
“等一下!彪哥…您還沒給錢呢!”
被人攔了去路,錢彪心生不滿,而且還是李章這個膽小如鼠又無恥奸詐的賭徒,臉一沉,擡手大力的捏住他的肩膀,咬牙切齒的說。
“好小子,欠了老子不少的銀子,你還敢問老子要錢?”
“彪哥…小的不是隻欠你了五十兩銀子嘛,我們不是商量好了,拔過去欠您的五十兩,您再另外給我五十兩嗎?”
錢彪手勁兒很大,捏的又狠,李章瘦弱的身子骨根本經受不住,骨頭咯吱響,疼得他呲牙咧嘴的,腰都直不起來。
哪怕如此,爲了五十兩銀子,他也豁出命去跟錢彪據理力爭,討價還價。
“哦…是有這麼回事,老子差點忘了!”錢彪從一開始就是想賴賬的,因爲他算定李章膽小懦弱不敢有置喙的餘地。
不曾想,這小子也是要錢不要命的主,他不是怕李章糾纏不休,而是不願意節外生枝,再說,李章這小子賭癮大的很,就是把銀子給他了,不出一天肯定還會回到他的手裡。
錢彪陰笑兩聲,慢吞吞的從腰間解下錢袋子朝李章隨手拋了過去,那神情活像是打發叫花子似的。
沉甸甸的錢袋子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不偏不倚的朝李章的懷裡落了下去,瞅着即將到手,近在咫尺的銀子,李章嘴角的笑意達到了巔峰。
此時此刻,彷彿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存在了,他的眼睛裡只能看到朝他飛來的閃着金光錢袋子。
突然,電光火石間,站在不遠處的李鳳猝不及防的出手,輕盈的身子向上一蹦,伸手一撈就把飛向李章懷裡的錢袋子給抓到了自己手裡,雙腳穩穩落地,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意。
她出手太快,所有人都沒有防備,對她的舉動都驚愕不已。
李章眼睜睜的看着即將到手的銀子被人奪走,他怒了,惡狠狠的瞪着李鳳質問道:“李鳳!你幹什麼?爲什麼搶我的錢?”
“你的錢?不是我的賣身錢嗎?”李鳳把錢袋子緊緊的 攥在手中,一臉鄙夷的冷笑道,絲毫沒把李章的怒目而視當回事。
“我是你親哥,這是咱親爹,你的賣身錢就是我的錢!”李章指着一旁目瞪口呆的李老頭煞有其事的說着,邊說邊朝李鳳衝了過去,作勢要搶她手裡的錢。
李鳳身子一閃,躲在了錢彪壯碩的身子後邊,用他來當擋箭牌,阻擋李章的意圖,趁機對錢彪講道:“彪哥,你來給我評評理!我哥跟我爹把我賣了,我作爲女兒、妹妹,說不了什麼,畢竟家裡窮,母親生病在牀,弟弟年幼。”
“倘若能用我的賣身錢改善家裡的生活狀況,我肯定心甘情願跟您走!”
“可是呢,您給的五十兩再加上我哥欠您的五十兩不過才一百兩,五十兩還了賭債,我沒話說,僅剩的五十兩是不是應該用來給我娘看病吃藥,另外再買些米麪下鍋啊!”
“假如這些錢都落在了我哥的手裡,誰敢保證他不會又拿去賭錢了!”
李鳳說的有理有據,真真切切,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她這麼做爲了以防萬一,沒刺可挑的。
“死丫頭,你就這樣詆譭你哥我呀!看我不…”李章被李鳳三言兩語直接戳中心事,頓時惱羞成怒,紅着眼睛作勢要打李鳳。
李老頭窩囊的站在一邊,默不作聲。女兒的話沒錯,她的擔心也不無道理,銀子給了敗家兒子早晚是要賭乾淨的,他已經沒有女兒能賣了!
他看着陌生又熟悉的女兒,突然有些後悔了。
眼看着李章的手就要打在李鳳的臉上,錢彪突然出手阻止了,“且慢!”
他一喊,李章立刻呆立不動,悻悻然的斜眼瞅着錢彪,不太明白爲何錢彪會出手摻和他們的家事。
“李章啊!我覺得你妹妹說得有理,這錢……我做主,歸她安排!”錢彪雖然長得五大三粗,人也狠辣,但他卻是一個孝子,還很講義氣。
遇到李鳳這麼個聰明、大度、勇敢、明事理,又孝順,不卑不亢,無所畏懼的奇女子,不免有些佩服,所以才一反常態,出面維護幫她這一回。
“謝謝彪哥!”李鳳微微欠身作揖,滿含感激的朝他投之以微笑。
李章氣的臉色忽晴忽白,卻也礙於錢彪的威嚴而不敢反駁抗爭,只能忍氣吞聲的瞪着李鳳,目光如刀鋒般犀利,恨不得把她身上戳出幾個窟窿。
以前的妹妹是個老實人,根本不會有這些鬼心眼,不防她竟然出這麼一招,把他給算計了!
到手的銀子就這樣飛了,憋了一肚子的火氣也無處發泄。
錢彪帶着李鳳離開了李家往城中最大的青樓蘭花坊走去,半路上經過一家百年老字號的醫館,李鳳徵求了錢彪的同意,進入醫館找了一位名醫大致敘述了母親的病情,懇請大夫去家裡給母親看病,並且提前支付了半年的醫藥錢。
從醫館出來之後,她又去了一家米鋪,買了一袋子的白米,請夥計直接送到家裡,之後又買了油鹽醬醋等日常用品,還有幾件給母親和弟弟的新衣裳…
直到把五十兩銀子花的乾乾淨淨,這纔拿着空錢袋跟彪哥入了蘭花坊。
這時候已然是暮色四合,夜幕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