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聞之中，死士或者間諜們，都會裝上一顆藏毒的牙齒，一旦事敗或者即將被俘虜的時候，便會咬碎這顆毒牙自盡。
但事實上，這種法子太過離奇，真正在牙齒裡藏毒，實操起來也不怎麼容易。
反正沈老爺搞了這麼多年的情報工作，是從來沒有聽說過這麼個死法。
不過，這些間諜們的確有緊急結束生命的預備手段，一般都是貼身帶着不怎麼起眼的毒丸，見勢不對便服毒自盡，這樣死的時候不會太痛苦，也不會受折磨。
而昭武帝，大概是服了藥的。
不然，他也不會這麼平靜的留在修德殿裡，來跟沈毅對話，並且篤定了沈毅拿不住他。
不過身爲皇帝，他吃的藥跟一般的藥大概不太一樣，加上他又要留一些力氣來與沈毅說話，因此吃的藥，多半是偏慢性一些的要，不至於服藥之後立刻就死。
這就給了沈毅一些希望，一些救活昭武帝的希望。
事實上，在剛剛知道昭武帝要見自己的時候，沈毅就有了這個念頭，如果他帶回建康的是一個活皇帝，而不是一個死趙楷，那麼就等於是活捉了朱裡真人的大汗！
到時候，已經逃出關外的那些朱裡真人，能不能選出一個新的大汗還很難說，畢竟趙楷這個齊帝，還好好的活着呢。
很快，幾個被淮安軍捉住的太醫，魚貫進入修德殿，沈老爺揹着手，看向這些人，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微笑道：“諸位，齊帝先前，有沒有跟你們討過毒藥？”
前殿之中，幾個淮安軍的將領已經進入了這處大殿之中，薛威薛大將軍已經登上御階，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龍椅，見沈毅走出來，薛威三兩步走了下來，對着沈毅笑道：“沈公您瞧，這故人皇帝的龍椅，看起來的確有些威風。”
幾個白髮蒼蒼的太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說話。
蘇定“啊？”了一聲，隨即低頭道“是了，他沒有與朱裡真人一起逃到關外去，多半就沒有打算活着，要以身殉國了。”
沈老爺回頭看了看身後十幾米的昭武帝，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然後開口說道：“那你就去試一試罷。”
說罷，沈老爺不再看向着幾個太醫，而是邁步走出了修德殿的後殿，來到了前殿之中，把昭武帝交給這些太醫們施爲。
沈老爺看向衆人，淡淡的說道：“諸位自己思量後果罷。”
沈老爺神色平靜：“我是沈毅。”
“保住他的性命，沈某大大有賞。”
沈老爺瞪了這廝一眼。
蘇定笑着上前，開口問道：“沈公，那胡帝怎麼個說法，是不是把他給綁了，檻送建康？”
聽到沈毅這兩個字，幾個老頭都微微變了臉色，其中一個相對年輕一些的，對着沈毅低頭道：“沈大人，皇…齊帝前不久，的確跟在下討過藥，這藥吃了之後，不痛不癢，半日之內必死。”
沈老爺滿意點頭：“能解否？”
“要是保不住…”
幾個太醫都低着頭，其中一個看起來年紀最大的太醫咳嗽了一聲，上前說道：“敢問閣下是？”
“諸位都是有一些本事的人，學的應該也都是漢家的醫術，這會兒要分的清立場，不要自誤。”
“瞧你那沒出息的樣。”
他兩隻手掐腰，擡頭看着這座大殿，朗聲笑道：“這裡應該就是北齊的金鑾殿了，沒想到有朝一日，我薛大也能站到這裡來。”
沈老爺也不生氣，臉上依舊帶着笑容，他微笑道：“各位，我跟你們說一說現在的情況，如今我大陳王師已經光復了燕都，北邊的半壁江山，一年之內一定能夠盡數恢復，以後，就是漢家的天下了。”
這人咬了咬牙，開口道：“沈大人，若人服這藥兩個時辰以上，則神仙難救，兩個時辰以內，在下或可一試。”
沈老爺微微搖頭，開口道：“他服毒了，能不能活下來還是兩說。”
蘇大將軍感慨道：“這個胡帝，還算是個漢子。”
沈毅瞥了他一眼，開口道：“蘇將軍，到了你這個級別，說話要小心一些，不然很容易被御史臺的御史們彈劾。”
蘇定撓了撓頭，尷尬一笑：“這不是有沈公您在麼…”沈老爺看向衆人，咳嗽了一聲之後，開口說道：“諸位，燕都城裡還有多少殘敵？”
凌肅立刻上前，低頭道：“回沈公，只有小部分敵人，藏入了各街坊之中，其餘大部分都或者潰敗，或者被俘虜，已經不剩下多少了。”
“至於那些潛藏在民居之中的守軍，因爲沈公您禁止我們侵擾城中百姓，因此一時半會還沒有辦法全部揪出來。”
沈毅站在原地，思索了一會兒，開口道：“這樣罷，今天我會寫一份告示，明天讓人抄了之後貼出去，燕都城裡的所有百姓，都要重新登籍造冊，尤其是先前，曾經在僞朝之中做禁軍的，必須要全部登記。”
“凡是主動登記過的，我可以酌情既往不咎。”
“如果有隱瞞不報，一律按照反賊處理。”
說到這裡，沈毅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再有，燕都城裡剩下來的所有朱裡真人，要單獨造冊，分別處理。”
守燕都的漢軍，只要今後不會再起來生事，沈毅是願意放過他們的，不過前提是，他們必須處於被監管的狀態之中。
大概就是將這些人，遷到燕都之外的地方去，然後派人看着。
這種監管，是終身的。
一直到他們這一代人沒了，到了下一代，纔算是乾淨了。
不過這是沈毅的想法，如果是朝廷其他人來做這件事，那麼這些人可能世世代代，都沒有出頭之日了。
甚至他們這一代，也要被髮配出去，做一輩子苦工。
接下來，沈毅根據燕都城裡的情況，把大致的框架安排了下去，讓凌肅與蘇定協同辦理。
畢竟這兩個人做事情，穩妥一些，如果讓薛威去做，恐怕要弄的一團糟。
事情安排了下去之後，沈老爺在燕都皇城附近，選了一個已經沒有人居住的大宅子，派人打掃了一番之後，就住了進去，當成臨時的辦公場所。
當天下午，沈某人的幕僚團入住了這處大宅子。
在沈毅的書房之中，李準坐在沈毅的下首，一邊磨墨，一邊擡頭看着沈毅，聲音恭敬：“中丞，學生準備好了，您說罷。”
沈老爺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一邊開口說道：“行文中書，兵部，彙報燕都大捷，以及燕都之戰的詳細戰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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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就是，撫卹名單，你讓下面的人儘快抄出來一份，送兵部與戶部。”
話到這裡，沈毅停頓了一下，才繼續說道：“再有，與中書彙報，就說燕都這裡，急缺一個地方官來打理政事，儘快編戶齊民。”
李準一一記下，把沈毅大概的意思寫了一遍之後，他擡頭看向沈毅，忍不住說道：“中丞實在是太硬氣了。”
“學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行文中書的公文。”
別的封疆大吏上書中書，都是“請示”，而沈毅除了彙報情況之外，剩下的幾乎可以說是給中書安排工作了。
沈老爺這會兒把給皇帝書信的最後一筆寫完，上下打量了一遍，確定沒有錯漏之後，他站了起來，朝外走去。
“我累了，要去睡覺。”
“這些公文，伱們儘快寫好，我醒了之後，拿來給我看。”
李準畢恭畢敬站了起來。
“學生恭送中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