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8章 男兒的功名
皇帝能說“難得你有公心”這種話，就說明剛纔他詢問沈毅都指揮使人選，多少帶了一些試探的成分在裡面。
不過皇帝無人可用，也是事實。
他親政的這幾年時間裡，大部分時間都用在了跟朝中的文官們掰手腕，以及掌握禁軍上。
甚至就連經營東南，也只是皇帝的一招“閒手”，除了派出了沈毅這個年輕官員之外，基本上沒有再付出其他的政治資源。
至於這一招閒手在東南開花結果，甚至做出了現在的這種大好局面，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沈老爺的努力。
正因爲即位的時間太短，皇帝手裡真正信得過而且堪用的人選並沒有太多，尤其是武官。
他手裡能用的武官，幾乎全被安插在了禁軍之中。
禁軍纔是皇帝的本錢，他不可能從禁軍之中抽調武將，調去東南做這個都帥。
畢竟有資格成爲都指揮使的武官，在禁軍之中的職位，恐怕也是極高的。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長的跟自己差不多高了。
沈毅忍不住緊了緊身上的袍子。
她似乎是在埋怨，又似乎是在心疼自家的夫婿。
沈毅跟在高太監身後，離開了甘露殿。
“你是不是就能輕鬆一些，不用像現在這麼辛苦了？”
“朝廷裡那麼多大官，也不知道他們都在忙什麼，非要你到處去奔忙…”
陸若溪輕輕咬了咬嘴脣，不說話了。
本來這個時辰，家裡人應該睡了的，不過沈毅剛剛敲門，立刻就有人過來應門，聽到是沈毅的聲音之後，房門立刻打開。
沈老爺這會兒，覺得心裡暖洋洋的，寒冬夜裡，藉着沈恆手裡燈籠的微弱光芒，他吐出一股白汽，微微搖頭道：“就是在宮裡說話太費心思，現在有點累。”
沈毅語氣平靜：“許覆在南邊，一切都好。”
“那就好。”
“差事也辦的順利。”
回想起數年前，沈毅見到這位內廷大管家的時候，還要戰戰兢兢，每一句話都字斟句酌之後，纔敢說出口。
沈老爺下了轎子，從袖子裡摸出一塊碎銀子，塞在擡轎子的太監手裡，算是給他們的賞錢了。
這其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畫面。
“辦得好就好。”
跟聰明人說話，尤其是跟聰明的領導說話，肯定是非常耗心思的，有時候一字一句，都要考慮清楚。
“封妻廕子，纔是男兒的功名。”
“怎的這麼晚纔回來？”
沈毅這才認真看了一眼這個跟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
沈老爺來到房門口，還沒有伸手敲門，房門便緩緩打開。
陸若溪拉着沈毅在牀邊坐下，伸手幫沈毅脫去外衣掛在牀邊。
他走在沈毅前面，並沒有回頭，一邊走路，一邊淡淡的問道：“沈學士，孫謹在浙江，差事辦的還算好罷？”
陸青雀站在房間裡，她的身後是有些閃爍的燭光。
說到這裡，沈恆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自家兄長，低聲道：“哥，沒出什麼事罷？”
深夜的建康城，雖然各坊裡還有一些響動，但是大街上基本上空無一人了，沈毅的轎子在建康城裡穿行了半個時辰，才停在了沈宅門口。
沈毅進了家門之後，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濁氣，苦笑道：“能回來便不錯了。”
高太監笑了笑，若有所指的說道：“那孩子，將來說不定能有大出息。”
沈老爺語氣溫柔。
沈夫人別過臉去，輕哼道：“誰稀罕什麼誥命了…”
宮裡這些太監們之間的勾心鬥角，他沒有興趣參與。
沈老爺握住了她的手，微微嘆息：“夫人，沒有人逼我去做這些事，但是我不去做的話，其他人未必做得成…”
剛中了舉人的沈家小老爺，對着沈毅微微一笑：“顧師說，我明年春闈，八成是能中的。”
沈恆停下腳步，對着沈毅笑道：“嫂子也還沒有睡，兄長你自進去罷，小弟也要回去睡覺了。”
高明回頭看了看沈毅，微笑道：“辦得好，明年剩下的幾個市舶司，就還讓他去籌建。”
這自然是一件很耗費心力的事情。
沈毅低頭謝過。
片刻之後，兩個人來到了宮門口，高明用自己的腰牌，打開了宮門，把沈毅送到了宮門口之後，高太監微笑道：“外面天黑，咱家讓人備了轎子，送沈學士回去。”
說到這裡，他對着陸若溪微笑道。
聽到他這麼說，沈毅笑着接了一句。
因爲夜深，皇帝準備留沈毅在宮裡過夜，不過沈毅堅持要回家，皇帝陛下只能無奈答應，讓高明送他出宮。
倒不是說沈毅的級別，值得這位大太監親自相送了，實在是因爲這個時辰了，宮裡能打開宮門的人不多，而高明高太監就是其中一個。
沈毅笑了笑，沒有接話。
“陛下拉着我問東問西，死活不讓走。”
他擡頭看了看沈恆，問道：“你怎麼還沒睡？”
臥房裡，還亮着燈。
他在說許復。
沈恆低聲道：“這誰能放心得下？爹本來是讓青兒萍兒兩個姐姐在門口等着伱，我放心不下，就讓她們去睡了，在這裡等着你。”
賞了幾個太監之後，沈毅纔到自家家門口，伸手敲了敲大門。
當然，如果論實權的話，他距離高明，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追趕。
沈恆開了門之後，伸手扶住沈毅的胳膊，有些擔憂的看了看沈毅，開口道：“兄長怎麼弄到這麼晚纔回來？”
一走出殿門，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沈恆攙扶着沈毅，輕聲道：“哥，等明年春闈，我也中了進士。”
“多謝高公公。”
反觀高太監，似乎適應了這種冷熱交替的場景切換，步履依舊平緩。
說罷，他對着沈毅嘿嘿一笑，轉身離開了。
不過最起碼，兩個人說話的時候，已經沒有從前那樣上下分明瞭。
沈毅微笑道：“我告退了五次，才能趕回來見夫人。”
沈毅從她身後環住她的腰肢，在她耳邊輕聲道：“那淵兒呢？”
說完這句話，他又看着沈毅聊了好一會兒，一直到深夜，沈毅在第五次起身告辭的時候，皇帝才終於鬆口，願意放他離開了。
“是啊，我也覺得他將來，能有一番前程。”
畢竟，這些人跟他也不是一個賽道的，平日裡見了面，互相客氣一下，不至於讓對方在背地裡對自己插刀子，也就是了。
當朝的皇帝陛下，是個很聰明的皇帝。
高太監見沈毅不說話了，便換了個話題，問道：“咱家的那個侄子，現在一切還好罷？”
摻和進去則大可不必，一來無利可圖，二來說不定就會沾染一身的腥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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燭光映照，讓她的氣質更加溫婉了。
很快，四個太監擡着一頂轎子，停在了沈毅面前，沈老爺也沒有客氣，矮身鑽了進去。
沈老爺心裡頗爲感觸，深呼吸了一口氣之後，對着沈恆笑了笑：“你先中了再說罷。”
而沈毅剛纔，跟這位大老闆在一起，待了差不多兩個多時辰！
“而且爲夫今年做成了不少事，朝廷即便不給我升官，但是夫人的誥命，總是要給的。”
她一邊拉着沈毅進了房間，一邊問道。
“我能有什麼事…”
沈毅想了想，然後笑着說道：“孫公公爲人謹慎，辦差自然是辦的很好的，公公也看到了，溫州市舶司報上來的賬目很漂亮…”
說話間，沈恆已經扶着沈毅，到了沈毅的臥房門口。
小皇帝皺着眉頭想了許久，最終搖了搖頭，無奈的說道：“罷了，現在想不出個究竟，等過了年關之後再說罷。”
是沈恆。
“你吃飯吃到一半，就被宮裡的人叫了去…”
可是現在，不知不覺間，沈老爺似乎已經能跟高太監平等對話了。
兩個人話說到這裡，便很有默契的不再說話了，只是一前一後，默默的走在宮城裡。
沈夫人回身抱住沈毅，眼眶發紅。
“我不想七郎你太累…”
沈毅打了個哈欠，摟着夫人進了被子。
“累一些無妨，一覺睡醒便不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