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博城走後，林婉婉獨自在江邊坐了很久，直到咖啡完全冷卻，纔拿起這張便籤，牽着一無所知的富貴離開。
她先把富貴送回了家，然後纔開車前往醫院。
朝這個方向開時，林婉婉總覺得心沉甸甸的。
她的速度開得很慢，想去又不敢去。
偏偏今天卻還一路綠燈，連停都不用停就到了醫院門口。
以往要排隊纔能有車位停的醫院，今日居然都不用排隊，直接可以進了。
停好車，坐在車上良久，林婉婉都沒有勇氣推開車門，只因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陸守約。
許久之後，她才從方向盤上擡起頭，再看了一眼便籤，然後推開車門往大門口的水果攤走。
“美女，要什麼？”
林婉婉指了一個花籃：“裝個水果籃。”
“好咧，要什麼價位的？”
林婉婉嘆了口氣：“最貴的那種吧。”
老闆一聽頓時眉開眼笑：“好咧，那用全進口的水果，388，吉利又好聽。”
林婉婉根本沒注意到他說什麼，只是望着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頭，神情恍惚。
“是去看病人吧？388傷拜拜，病人很快就會康復的。”
“嗯。”
林婉婉無意識地應和着老闆，直到他包裝好纔回過神問：“多少錢？”
老闆擡頭道：“388元，裡面都是進口的水果，你可以看看。”
林婉婉掏出手機掃碼付款，然後一步一挪地往住院樓走。
不知怎麼地眨眼就來到了病房門口，林婉婉擡手數次，都沒有勇氣去敲門。
就在這時，門從裡面打開，嚇了林婉婉一跳。
出現的人是陸守約的母親，那位優雅的女士葉茵茵。
“葉阿姨好。”
“是婉婉啊。”葉茵茵眼睛一亮，“來看守約吧？他剛睡着。有空嗎？陪阿姨去喝杯下午茶。”
林婉婉忙把手裡提着的水果籃放進病房過道，猶豫了一下問道：“他傷得不嚴重吧？”
其實不用問，在見到葉茵茵的一瞬間，林婉婉就猜到陸守約應該是沒什麼問題了，否則他媽媽不會是這個明媚溫和的模樣。
而且如果真的嚴重，汪博誠之前也會說。
“不嚴重，有驚無險，還好開的是防彈型的車。”葉茵茵笑着回道，“做了個全身檢查，醫師說他睡眠很差，可能疲勞駕駛了。”
“噢，那就好。”林婉婉鬆了一口氣，“既然陸老師睡着了，那我就不多打擾了。”
“陪阿姨去喝杯茶吧，守約一時半刻不會醒，我們先聊聊。”葉茵茵又說了一遍。
望着葉茵茵那張優雅高貴的臉，林婉婉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來，道：“好。”
“婉婉，開車了嗎？”
林婉婉點頭：“開了。”
“那太好了，阿姨就坐你的車了。”
“我還在實習期……”
“沒事，阿姨相信你，走吧。”
坐上車，綁好安全帶，林婉婉纔想起來問：“葉阿姨，我們去哪兒喝茶？”
“盛世海景府，你認識路嗎？離醫院很近的。”
這不就是陸守約住的小區嘛。
“我認識。”
一路開過去只是簡單聊了兩句，葉茵茵見林婉婉開車神情緊張，就沒有再搭話。
再次來到陸守約家，這裡的大陽臺一如既往地風景如畫。
“婉婉你隨便坐，我來泡茶。”
“葉阿姨，我幫你一起吧？”
“不用，你等着喝就行。”
說是讓林婉婉等着，可是沒一會兒葉茵茵就喊：“婉婉，能麻煩你幫我去琴房拿個專門裝下午茶的銀盃子嗎？就是客廳右手邊第一間。男孩子東西總是亂放，拿過去了就沒拿回來。”
“噢，好的。”
林婉婉起身往那間琴房走，門一推上去就感覺跟普通的門不一樣。非常厚重，一看就知道是隔音門。
整個琴房約有五六十平，裡面格局一覽無遺，擺放着古琴、鋼琴、二胡、架子鼓、吉他等等樂器，還有一些林婉婉不太認識的高科技設備。
她走進琴房，尋找葉茵茵說的那個裝下午茶的銀盃子，結果杯子沒發現，先發現了一面裝飾很有個性的照片牆。
一張張夾子夾着的小照片隨窗口吹進來的微風飄揚，牆上還有幾道花藤一樣的藍色圖案，從地面纏繞到天花板。
林婉婉一下子就被吸引，出於好奇走近看了一眼，驀然驚覺這哪裡是照片，分明全是一幅幅小小的素描……每一幅都是林婉婉的模樣。
有開懷大笑的，有調皮的，有若有所思的，有瞪眼的，有醉酒的……
這又哪裡是花藤，分明全是一行行小字。
林婉婉震驚地捂住了嘴，一瞬間就哽住了。
這些照片的間隙裡寫着許多字——
“我不知道離別的滋味是這樣淒涼，我不知道說聲再見要這麼堅強。”
“因爲遇見你，我才知道我也能擁有美麗的記憶。所以，無論你怎麼對待我，我都會用心去寬恕你的恨，用心去銘記你的好。”
“很多事情不能自己掌控，即使再孤單再寂寞，仍要繼續走下去，不許停、也不能回頭。”
“人生就是一列開往墳墓的列車，路途上會有很多站，很難有人可以自始至終陪着走完。當陪你的人要下車時，即使不捨也該心存感激，然後揮手道別……”
都是宮崎駿動畫片裡面的經典語錄。
林婉婉不知看了多少，直到眼前的畫面變得完全模糊，她才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
破大防了！
明明是一個那麼成熟穩重又冷靜自持的男人，怎麼會做出這樣猶如十七八歲初戀少年纔可能會做的傻傻的事？
這份愛太沉重，辜負這樣的真心，令林婉婉罪孽感深重。
“很意外吧？他像個情竇初開的孩子一樣。”葉茵茵的聲音忽然從背後響起，“我昨夜看到也嚇了一跳。”
林婉婉不敢回頭看她。
“還有件只有身處黑暗才能發現的事。”葉茵茵拿起牆上掛着的中控遙控按了兩下，擋光窗簾和隔音窗緩緩關上，然後她又關上身後的隔音門。
塵世間的一切喧囂和光明都退去，房間裡暗了下來，目之所及，是一片熒光。
這些素描上的線條，竟然是用很特殊的有熒光粉成分的鉛筆畫成的，在暗夜之中，就像是星河一般。
天上星河轉，人間簾幕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