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因爲她認爲這個孩子是劉國舅的,所以她不喜歡這個孩子活着。
劉夫人像是聽出了楚輕的後半句話,輕輕笑了出來:“我知道你看不上我,可只要能在最後的這段日子裡痛快一些,也是好的不是嗎?”她低着頭,捻了幾下念珠,才慢慢道:“你是不是也在懷疑,劉宸玥的事,我到底有沒有參與?”
楚輕沒說話:“……”
劉夫人道:“我並未直接動手,不過是在那日賞花宴的時候聽到了她與遲柔的對話,知道她打算讓遲欒辱了你,不過呢……劉宸玥到底是太年輕了,她不知道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她前腳說服了遲柔,我後腳就派人去在遲欒面前說劉家的權勢,劉家的地位,成了劉家的女婿,以後榮華富貴不愁,你覺得,遲欒會選你還是選劉宸玥?”
楚輕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表情了:“劉宸玥。”
不傻的都會選劉宸玥,一個是女提刑,朝廷命官,可同樣的,她也不怕官司,孑然一身,並不在意這些名聲,否則,當初她也不會直接女扮男裝,入朝爲官。
而劉宸玥不一樣,千金嫡女,最在乎的就是面子,如果成了,擺在遲欒面前的就是功名利祿,遲欒自然迷花了眼,鑄成了大錯。
這件事裡,這些人哪個都不無辜,劉宸玥一開始心存惡意,遲欒心存歹念,劉夫人故意爲之……可偏偏最後能置身事外的,也是劉夫人。
劉夫人看着她的表情,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你看起來對我很不認同。”
楚輕垂眼:“畢竟是……一條人命。”
劉夫人道:“可如果不是我扭轉了這一切,如今被遲欒玷污了清白的,可就是你了。”
楚輕長嘆一聲,不願再就糾纏這件事:“劉夫人你今日找我來,到底所爲何事?”
劉夫人道:“也沒什麼,這件事我唯一沒想到的,大概就是你竟然是皇帝的人,竟然還真的把劉宸玥給差點判刑了,不過她倒是對皇上一片癡心,竟然不惜想毀了你後自殺。我欠了你一次,所以,也打算還你一次。”
楚輕詫異地擡起頭:“夫人什麼意思?”
劉夫人眯着眼,道:“老爺如今對你可是很不滿呢,不過呢,我幫你想到了一個很好的辦法,你要不要試一試?可是能讓你重新獲得老爺的信任。”
楚輕心一動,莫名想到了一種可能性:“夫人……是想讓我把所有的事都推到你的身上?”
劉夫人揚脣笑了起來:“我果然沒看錯人,也許……他真的能敗在你手裡也說不定。”
楚輕難以置信:“他……是你的……夫人你真的?”
劉夫人垂着眼:“他做了這麼多的壞事,早晚都是要死的。不過既然我這也算是盡了一份心了,如果到了皇上的面前,我能求你一件事嗎?”
楚輕愣了下:“夫人你說。”
劉夫人道:“如果他真的敗了,留他一個全
屍。等我死了,把我與我逝去的孩兒葬在一起,到時候會有嬤嬤告知你位置。”
楚輕張張嘴,卻是沒說出話來,只聽到劉夫人道:“我知道,你也想要將我繩之於法,不過……再等等吧,至少,給我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是不是?肖家並沒有參與到這件事情上來,希望你能跟皇上稟明。”
楚輕許久,才輕輕點了下頭:“我知道了。”
劉夫人最後深深看了楚輕一眼,這才站起身,慢條斯理的戴上黑色的兜帽,把經書與木魚都放進了一個匣子裡,“至於怎麼把劉宸玥的事推給我,我相信你能做到。相信,這應該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了,說聲再見吧。”
楚輕莫名喉嚨有些發乾,坐在那裡,竟是忘記了動彈,許久,才啞着聲音道:“……再見。”
劉夫人笑了笑,毫不猶豫的離開了,只是對方最後那一抹笑,竟是帶了聖潔的光,許久都未從楚輕的腦海裡消散掉。楚輕在廂房裡一直坐到茶涼,才揉了一把臉,走了出去。
而她走出去之後,躲在暗處的天一等人才鬆了一口氣,楚輕回府衙的時候,沒坐軟轎,而是走着回去的時候,腦海裡閃着劉夫人的話,忍不住想,善惡一念間,她竟是不知道劉夫人算是一個好人,還是算一個壞人了。
她手上沾過血,可同樣的,她通曉大義,大是大非,雖然中間也加了自己的私心,可到底來說,如果是她,她怕是做不到這般的坦然。
楚輕走到一半的時候,一輛馬車停在了她的面前,楚輕看了看,帷幕掀開一半,露出了李天嘯的一張黑沉的俊臉。
楚輕愣了下,就聽到李天嘯道:“上來。”
楚輕倒是沒拒絕,上去之後才發現馬車裡竟然只有李天嘯一個人,她坐在李天嘯的對面,卻是沒說話,大概還沒從劉夫人的離別的話語中回過神。李天嘯卻是忍不住了:“劉夫人到底跟你說了什麼?爲何這一路你都心神不寧的?”
李天嘯到底是不放心,所以除了讓天一他們守着之外,還僱了馬車在一處瞧着,等楚輕出來的時候,他就跟着了,對方顯然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讓他很是擔心,劉夫人到底跟她說了什麼?
楚輕想了想,也沒必要瞞着李天嘯,劉夫人也有部分話是要告訴李天嘯的,楚輕乾脆都說了出來。
等楚輕說完了之後,李天嘯也沉默了下來,兩人大眼瞪小眼,就這麼互相瞧着,許久,李天嘯道:“劉夫人……如果你有機會再見到她,告訴她,朕不會動肖家的人,讓她放心。”
楚輕輕嗯了聲,只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劉國舅這麼快就找來了,離劉夫人見她不過是過了幾天,突然,劉府的管家就過來了,說是要見楚輕一面。對方正大光明的請他入府,就是告訴衆人,他不會對她怎麼樣,讓楚輕放心。
楚輕給李天嘯遞了信之後,就徑直去了劉府,劉國舅依然是在書房見的楚輕,近一個月沒見,劉國舅看
起來蒼老了些,滿面倦容,他皺着眉,死死盯着楚輕:“老夫對你還不夠好嗎?爲什麼要背叛老夫?爲什麼要同皇帝同流合污?”
楚輕垂着眼沒說話,想了想,只是道:“國舅爺別問了,學生有難言之隱,學生真的沒有背叛國舅爺。”
劉國舅憤怒的直接砸了手裡的硯臺,楚輕倒是沒有躲,硯臺倒是也沒砸在她身上,只是在腳下碎開的時候,濺了楚輕一腳的墨汁,她也沒有理會,只是重複着那句話:“國舅爺,學生真的有難言之隱,可學生真的沒有背叛國舅爺。”
劉國舅氣得不行:“難道還是老夫冤枉了你?宸兒的死,難道不是你非要查的?但凡你當時鬆一點口,等稍後再去查,宸兒至於死嗎?”
楚輕垂着眼:“學生有難言之隱。”
“你有何難言之隱,你倒是說啊?”劉國舅氣得站起身,走來走去,暴躁的很。
楚輕垂着眼,許久才嘆息一身:“學生答應過那個人不說的,可學生還是那句話,學生真的沒有想過背叛國舅爺,國舅對學生有知遇之恩,學生感激不盡。只是那個人……學生同樣尊重,她要讓宸姑娘伏法,學生……真的爲難。”說罷,楚輕恭恭敬敬的劉國舅鞠了一躬,擡起頭,對方劉國舅狐疑的目光,才輕嘆一聲,“國舅爺還是自己好好想想吧,學生真的不能說,家事國事天下事,有時候家事也很重要。”
楚輕說罷,又鞠了一躬,不等劉國舅說話,竟是直接自己先離開了。
劉國舅皺着眉頭,臉色相當的不好看:什麼國事家事的,難道還有人逼着她要弄死宸兒不成?到底誰比他還有面子,竟然能讓她公然不給面子弄死宸兒?
劉國舅眯着眼,突然腦海裡就閃過一個人,而這個人,正是最初推薦餘小楚給他認識的……
劉國舅不知想到了什麼,猛地倒吸了一口氣,開始猛烈的咳了起來,他頹敗地坐下來,死命地錘着自己的胸膛,咬着牙,突然把桌上的東西都給砸了:“劉管家!管家!”
劉管家很快就進來了:“老爺,什麼事?”
劉國舅咬着牙:“你去給老夫查查,最近宸兒出事的那段時間,夫人都在做什麼?!”
劉管家愣了下,隨後應了:“是、是是,老奴這就去查。”
劉國舅等劉管家走了之後許久,才眯着眼看着一處,猛地錘了一下桌子:夫人,最好不是你……
入夜,涼風吹起,劉府後宅的主院裡,劉夫人讓近身的嬤嬤把自己攙扶了起來,用帕子捂着嘴開始低低的咳了起來。
嬤嬤眼裡閃過一抹不安:“夫人,您先把藥給喝了吧,喝了再……”
劉夫人擺擺手,等咳的差不多了,才靜靜讓嬤嬤把她攙扶起來,望着外面的黑暗,問道:“他讓人開始查了嗎?”
嬤嬤道:“按照夫人的吩咐,已經讓明玉那丫頭什麼都說了,怕是老爺如今已經知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