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年了。呵呵,驚蟄,還記得當年我將你從這四合院之中揹出去的時候嗎?一切的一切,彷彿都沒有變。桌子還是桌子,椅子還是椅子。”
老人的手輕輕拂過那張佈滿灰塵的方桌之上,在正堂的牆壁之上,掛着一副畫像,一個威嚴神武,身着軍裝的老者,手握皮鞭,策馬奔騰。
陳驚蟄笑了笑,摸了摸鼻尖,臉上有點慘然的味道。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黃昏,枯藤,老樹,一個身着青衫的老者,挺直了脊樑將他從這個最底層的四合院之中背到了另一個世界,另一個讓他帶着敬畏,恐懼,好奇與掙扎的世界。
他清楚的記得,老人摸着他的小腦袋,指着天安門廣場之上的城樓,告訴他,爺爺就曾經站在過那裡,那個華夏權利的巔峰,那個時候的自己,尚還只是一個孩童而已。
“總有一天,我也會站在那裡,像爺爺一樣。而且,讓所有人都站在我的身後。”稚氣未脫的陳驚蟄有板有眼的對着老人說道。老人看着陳驚蟄,笑而不語。
“多少年了。驚蟄,有時候我在想,當年,我是不是錯了。或許,本就不該讓你進入這個圈子裡,或許現在的你,會成爲一名優異的大學生,而後逐漸的步入社會,步入這個繁華的大千世界,而你,也不會有這麼多的壓抑與愁苦。這麼多年,我知道,你很苦。”
老人苦笑着說道,臉上的風霜,像一首老歌一樣醇厚,溫婉。
“我不後悔,如果讓我庸庸碌碌的活一輩子,莫不如給我三天光明,讓我照亮世界。哪怕僅僅是一秒,站在那個令世人仰望的樓臺之上,多少年後,有人還會記得,曾經有着一個叫做陳驚蟄的男人,站在那裡。”
“人生一世。要活便要活個痛快。我知道,現在京城之中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人都在將槍口對準我,但是,這羣人,我都要讓他們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趙師道,即便我得不到的東西,我也會讓你遺憾終生。權利,女人,都一樣。我不信,我陳驚蟄做不到。”
陳驚蟄瘋狂的說道,雙眼赤紅,怒意凜然,甚至有種歇斯底里的憤然,哪怕是跟趙師道同歸於盡,他也不會皺一下眉頭。
“驚蟄,這麼多年,你也該收一收手了。凡是要給自己留條後路,做人留一線,不是什麼壞事。”老人感慨道。
“這一次,如果不是葉河圖,趙師道早就已經落在了我的手中,而京城太子黨,也必定是我的囊中之物。”陳驚蟄緊緊的握着拳頭,臉上帶着一股冰冷的煞氣,令人不寒而慄。
“你下一步,還要做什麼?”老人輕聲問道。
“將所有違揹我勢力徹底的剷除,將所有背叛我的人全部格殺,將一切可能出現的危機扼殺在搖籃中,最後,殺掉趙師道!葉河圖,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師傅,幫我去殺了他吧,現在只有葉河圖能夠威脅到我,只要葉河圖一死,我從此以後定然會高枕無憂。現在京城之中我也只剩下八千餘人,甚至擋不住圖龍會的一個衝擊。葉河圖,同樣要死!攔在我身前的人,只能是死路一條,任何人都不例外。除非,踩着我陳驚蟄的屍體走過去,否則的話,我必讓他們雞犬不寧。”
老人冷笑一聲,嘴角微微一撇,帶着不屑的味道說道:
“你瘋了嗎?驚蟄,趙師道可是趙家的頂樑柱,中央培養了二十多年的準中央委員,而且是這一代的太子黨的一號人物,實權之大,遠非常人可比,你認爲你能殺得了他?就算是殺了他,你以爲你接下來在北京還能夠繼續橫行霸道?趙師道你要是敢動,我敢打賭,趙家那個老東西會毫不猶豫的開着坦克軍車去幹掉你,你信不信?哼哼。葉河圖更不是你能夠動的了的,動了他,你甚至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我警告你,不要做出一些永遠也不可能回頭的事情。”
陳驚蟄的臉色微微變得有些蒼白起來,聽着老人的話,半晌沒有說話。
“收收心吧,驚蟄,或許在紫禁城你還能慢慢的發展,否則的話,你只能是自取滅亡,男人失敗不可怕,可怕的是,一個輸不起的男人,永遠都是廢物!你好自爲之吧。”
老人陰沉的話語聲不斷迴響在陳驚蟄的耳邊,說完,老人便是拂袖而去,陳驚蟄怔怔的站在那裡,臉上帶着一絲詭異與殘忍,良久,陳驚蟄一掌劈在了方桌之上,佈滿塵埃的方桌被劈成數截,四散而開。陳驚蟄驟然擡頭,望着牆壁之上那副落滿塵土與蛛網的畫像,喃喃道:
“爺爺,總有一天,我會讓陳家的聲威,震懾京城!”
陳驚蟄猛然轉頭,冷聲喝道:
“一羽,將剩餘的兵力集中起來,找出葉河圖的位置,這一次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也要將他碎屍萬段。紫禁城有我無他。”
…………
趙家大院,趙師道與燕天楠兩個人靜靜的坐在末尾處,兩個五十餘歲面容威嚴的老者坐在首位之上,兩個人彼此面面相覷,半晌都是沒有說話,因爲他們跟本不知道想要怎麼說,就算是以教訓的目的開口,都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師道啊,做伯伯的說你一句,有什麼事,說出來就好解決了,自己一個人抗,可不是什麼好事。大家多個人多個腦子多把手,總比你自己獨當千軍要強的多吧?”
燕極闚循循善誘的說道。一邊狠狠的瞪了自己的兒子一眼,這個傢伙跟趙師道穿一條褲子,就連自己的老爹都是不說,這一次霧靈山之變,可謂是讓他們經歷了生死的考驗,同樣也讓他們成長了許多。
“對不起,燕伯伯。謝謝你們的關心了,不過我自己的事情,我想自己去解決,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相信,我有這個能力。我知道京城現在的局面很亂,甚至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有可能影響到上面的一些決策跟變動,但是,如果不能親手除掉陳驚蟄,我是不會甘心的。”
趙師道雙手交叉,低着頭,淡淡的說道,雙眼看着腳尖,敢動凝冰,我趙師道就算是死,也要讓你付出點代價,你也只能死在我的手中。
“有個屁能力?有能力被人家在霧靈山包了糉子,最後還是加以他人之手才倖免遇難,我趙家怎麼出了你這麼一個窩囊廢?想要自己解決是吧?滾,滾出趙家,我倒要看你自己怎麼解決的。”
趙師道的父親一頓劈頭蓋臉的臭罵,絲毫沒有給兒子一點的面子。
趙師道緩緩的站起身,背對着父親跟燕極闚,沉聲道:
“陳驚蟄一天不死,我一天不回趙家!我會讓整個京城知道,太子黨,只有我一個趙師道。”
“你——”趙老爺子險些氣的暈了過去。
說完趙師道便是頭也不回的離去,之後燕天楠也是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爸,這件事情,我必須站在師道的身邊,我也先走了。”
“你——你們——”燕極闚老眼一瞪,氣的鬍子亂插。
…………
黃昏,落日殘陽,照射在大地之上,冬天的晚霞,即便沒有夏日的完美,也是帶着幾分難以言喻的暖意,道道殘光,折射在海面之上,五彩流光,即便是寒冬時節,這裡,也並沒有冰封。
葉河圖在軍刀的帶領下暢通無阻的進入了中南海,老首長私人的住地。
“說吧,有什麼事情,您可是整個華夏的脊樑,有什麼是我葉河圖幫的上忙的,願效犬馬之勞。”
葉河圖並沒客氣,被軍刀帶入了老首長的私人住地,便是徑直的坐在了沙發上,略帶着一絲微笑的說道。這裡,從來都是整個華夏公開的神秘之地,但在葉河圖的眼中,卻沒有一絲的驚訝,這裡他也並非是第一次來了。
“呵呵,果然是夠爽快啊。沒事,我就不能請你喝杯小酒了嗎?咱們也能夠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了,整個華夏,也只有你葉河圖一人而已。”
老首長笑吟吟的說道,臉上的和煦滴水不漏,讓人看不出一絲的蛛絲馬跡。
“如果想讓我繞過陳驚蟄,我勸您還是免開尊口吧。呵呵。”
葉河圖搖頭道。
老首長的笑容一凝,臉色微微有些變化,但是始終都沒有露出什麼不滿的神色。像是一個和藹可親的老人家對晚輩的教誨一樣。
“不愧是葉家河圖啊,還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住你啊。”
葉河圖輕輕的笑了笑,沒有說話。老首長見狀也是漸漸的收斂起了笑容,正色道:“的確,我希望你能夠放了陳驚蟄一馬。不管怎麼說,他也是我一手扶植起來的人。”
“我並沒有說過要動他啊,你這麼說好像把我當成了惡魔一樣,殺人可是要償命的。”葉河圖調侃着說道。看着老首長,不爲所動。
“不用跟我打馬虎眼,葉河圖,我知道,你想要殺陳驚蟄,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了。我承認,陳驚蟄有時候做事是有些過火了,但是說到底他畢竟是我的人。這麼多年,我扶起一個人,不容易,而且,京城之中,每個人都知道陳驚蟄是我的人。敢如此明目張膽要動他,除了你,哪怕是趙師道,都未必有這個本事。”
“呵呵,有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了,老頭,你真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嗎?二十年是不斷,不過,一個陰謀,一場戲,能讓你演了二十年,我也不得不佩服你的本事,華夏能有你這樣的官,的確是一種榮幸。你想保陳驚蟄,或許也是出於心懷不忍吧?哪怕是養了幾年的狗,也會有感情,我說的對嗎?”
葉河圖端起茶几之上的清茶,微微潤了一口,不動聲色的說道。
老首長眼神逐漸的眯了起來,帶着一股凌厲的神色,像是一隻被踩到了尾巴的貓。葉河圖句句都說到了他的心坎裡,有些話,卻是不利於放在臺面上來說。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老首長輕聲道。
“不敢肯定,只是我的一種感覺,你這麼說,我才更加的肯定。一山難容二虎,我相信任何一個裁決者都不會允許兩個同樣妖孽的存在,這只是其一。野猴子跟圈養的猴子都有一個弱點,就是無論到了什麼時候,他都只是一隻猴子而已,物盡其用,首選的,還是知根知底的比較好。陳驚蟄性情二十年如一日,陰狠,毒辣,手段詭異,是個鬼才,但卻不是良才。如果你想要的是一個領導者,那麼你早就去雕琢那塊璞玉了,而不是任由他獨自成長,哪怕是長成了歪瓜裂棗也不去理會。所以,陳驚蟄無論做得再好,成長再快,心性再堅韌,他也只是一塊磨刀石而已。二十年,很多問題成爲了現實,真亦假時假亦真,從一開始,就註定了他們各自的命運。無法釋懷的,只是你自己而已。”
葉河圖將手中的清茶一飲而盡,他喝茶一向如此,不喜歡吞吞吐吐。他的話,如同晨鐘暮鼓一樣震撼着老首長。
“成也罷,敗也罷。既然當初選擇了這麼做,我就有自己的目的。的確,你說的沒錯。你比你父親更加的聰明,否則二十年前,他就留在了紫禁城。京城,遠遠沒有表面上那麼平靜,中央如此,黨校如此,年輕一代也是如此。”
“敗了便敗了,我不需要對得起任何人,我要得對得起的,是整個華夏,足矣。”老首長目露精光的說道。
“你說這些,無非還是原來的那句話,想讓我放過陳驚蟄一馬。我也還是那句話,不可能!”
葉河圖斬釘截鐵的說道。沒有一絲商量的餘地。
“爲什麼,給我一個理由。一個必須殺他的理由。”
老首長依舊不甘心,炯炯有神的雙眼注視着葉河圖問道。
“因爲,他動了我的女人。如果沒有這件事,或許,有你的話,我會放他一條生路。但是那只是如果,我要殺他,誰也無法阻止!要怪,就怪他把槍口對準了凝冰”
葉河圖眼神陰翳,殺意波動。緩緩起身,背對着老首長說道。
“紫禁城,有一個,算一個,誰敢動她,我便殺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