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執起一枚白玉棋子,卻遲遲不曾落下,脣齒輕啓:“擇月,既然來了,便陪我下一局罷。”
“好。”擇月也不多言,坐在了思白對面,抓起一顆黑玉棋子,二人便對弈起來。
思白擡手示意讓所有弟子通通離去,一時間大殿中只留下了二人,過了許久,思白才輕輕開口:“此次你來,定是爲了她吧?這些千百年來,她可還好?”
許是擇月不曾料到思白會這般問,愣了一下又笑道:“千年前被你封印在了深不見底的無涯谷,她足足沉睡了七百年,三百年前才甦醒,醒過來後……”
擇月擡頭瞧了一眼思白,見他神色無異,方纔又繼續說道:“便呆呆的坐在那裡,這一坐便是一百餘年,。
我那也是第一次看見她哭,流出的淚是血色,如今倒是平復下了,不悲不喜,近日天降異象,怕是要衝破你的封印了。”
“還有多久?”思白落子的手頓了一頓,倒也不覺得意外,睫毛輕垂,誰也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
擇月又落下一子:“怕只是近百年的事情,陌央一出,必定又將是三界的一場劫難,思白,她定然是恨下了,且你的身子可有恢復?”
思白不曾應下擇月的話,只是緩緩合上眼睛,輕嘆一聲:“恐怕此次是再也不能阻止她…”
突然思白捂住心口,眉頭緊鎖,擇月立刻扶住他,一隻手握住了他的手腕,心中猛然一震,驚訝的看向他:“思白,你居然用你心頭血佈陣,如今陌央強行想要破陣而出,便反噬到你的身上,你、這又是何必?”
“原本就是我欠她的。”思白輕笑低聲道,隨即盤腿而坐,吐納調息,擇月坐在思白身後,爲其療傷。
——三年後——無涯谷——
擡頭看了看,算來這已經是第三年了,那麼思白的生辰也近了,低下頭看向一側:“秋歌,還有幾日?”
“尊主,還有五日,如今若君山已經籌備好了思白上神的生辰宴。”秋歌恭恭敬敬的說,又接着道:“屬下已經準備好了,五日後各族長老都會齊聚無涯谷,迎您回魔界。”
“不必了,五日後你一人來即可,將本尊的夢魘帶來,本尊將要給思白上神一件終生難忘的大禮。”擡頭看着頭頂的八件神器,思白,你不是以天下蒼生爲己任,我若是屠了這天下你又當如何?
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裙,不由得有些諷刺,五日後決不能再將這身衣裳穿出去:“秋歌,五日後再替我將曼珠沙羅衣帶來,你且退下吧。”
“是。”秋歌低低應下便退下去了,如今父皇已經離世,我便是魔界的帝君,是三界之中魔族的尊主,再也沒有人再能威脅到我,亦不會再因任何人而牽絆。
思白,你欠下我的,如今是該償還了,而這天下亦會爲你而陪葬!
那些年的點點滴滴從眼前浮現,從千年前他用噬魂來壓制自己,殺我父皇胞弟,封印我千年,便再也回不去了。
曾經愛他的時候不曾覺着神魔有何分別,可是就因那一句:魔便是魔,不可能能夠妄想與神有任何結果。斬斷了與他所有的一切,這一千年來,無時無刻不是備受煎熬,將愛一點點消磨殆盡,也就只剩下恨了。
額間的曼珠沙華印記已經消失,一雙赤眸再次甦醒,我已經感受到我最熟悉的力量,它們纔是陪伴我最好的夥伴。
體內的力量彷彿可以感受到我的思想,擡頭看向那八件神器,這可是自己爲思白一件一件尋回的,當日他說天地動盪,需要這八方神器方可佈陣穩定三界,可不曾想是用在了自己身上,真真是可悲。
細細回想起來,與他相識原來已經有了六萬年之久,不禁啞然失笑,如今可是翎煙上神陪伴在你身邊?沒有了我是否也不會再有任何人爲難你的翎煙上神!
思白,你可曾準備好迎接本尊的歸來!這一次,忘川之界、三生石旁,便是你我的了結之處!
終於是到了思白的生辰這一日,衆神相賀,若君山的弟子也是忙裡忙外,四處奔走,招呼着到來的衆神。
擇月帶着好禮早早的便前往若君山,途中正巧碰見一位女上神,折月微微頷首輕聲道:“翎煙上神。”
“自從千年前分別後便不曾再見折月,爲何如此生分?不如像往日那般,喚本神翎煙便可。”原來這便是天界唯一的女上神,與思白師出同門,同是靈鷲峰時慕尊主座下弟子,身份自然也是極高的。
“翎煙上神說笑了,翎煙上神是時慕尊主座下弟子,如今又尊爲靈鷲峰之主,折月自然也要尊稱一聲上神。”折月言語中的它意,也只有二人才能夠聽得懂,卻誰也不曾挑明直說,自然二人也不再多提,便一同趕往若君山。
天界衆神紛紛到場,天帝亦是親自到臨,衆神把酒言歡,思白作爲主人招呼着所有的仙神,終是隨性落了座,思白只感覺心口一陣絞痛,卻強撐着與衆神應酬。
——無涯谷——
時機總算是到了,秋歌將夢魘及曼珠沙羅衣帶到了封印之地,等待着我破開封印。
擡起頭看着那八件神器,早早的被我日復一日的將魔息一點一點入侵其中,身子騰空而起,右手中凝起一個火紅的火球,只是一擊便破了這封印。
秋歌立刻迎了上來,手中正捧着曼珠沙羅衣,輕輕摸過那衣裙,上面繡着血色的曼珠沙華與白色的曼陀羅。
用力一扯將衣裙帶起,足尖一點起身便在瞬間換上了曼珠沙羅衣,站定後走到秋歌跟前,輕輕撥弄了夢魘的琴絃,它迴應着我,發出陣陣悅耳的聲音。
輕勾脣角,抱起夢魘赤足便踏風而行,不過片刻時間便站在了雲端之上,太陽的光芒刺得我眼睛生疼,直接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我試着慢慢睜開眼睛,適應着這千年來不曾見過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