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裡的畫面很真實,即便是在醒來之後,也依然清晰地保留在南容的腦海之中。
天已經亮了,南容索性起身洗漱,剛要下樓用餐,勞爾船長就已經派人來催請她了。
南容跟着來人進入了維蘭的臥室。
他的氣色明顯地改善了,冷白皮下泛出了健康的淡粉色,整個人背對着窗戶,身姿挺拔得如同高崖雪松。
果凍糰子第一時間檢測了他的身體狀況。藥劑的效果發揮得淋漓盡致,維蘭已經病痛盡去,變成了一個再健康不過的正常人。
只是這個正常人眼上仍然蒙着那層雪色的綃紗,向着腳步的聲音微微偏過頭來,微微一笑。
彷彿春風拂過冰湖,剎那間消融了沉寂多年的霜雪。
而晨光則滯後一步,從他身後雕花長窗斜斜涌入,爲飄逸的銀髮鍍上了一層流金。
如此佳人美景,南容卻只掃了一眼,就默默地移開了視線。
勞爾船長滿面欣喜,一路小跑地衝到了她的身前:
“南大師!少爺他好了,全都好了!您的藥劑效果真的是沒的說!我都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纔好”
他說着,膝蓋一軟,就要跪倒在地。
“不用這樣。”南容露出了一臉欣慰的表情。也不見她做了什麼動作,勞爾船長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託了起來。
“維利。”她努力保持着笑容,邁步向維蘭走去:“既然已經好了,那麼眼睛爲什麼還”
“我在等着你。”後者也同樣迎向了她:“阿容,我希望睜開眼後見到的第一個人,是你。”
他的態度很真誠,聲音也極爲悅耳動聽,配上輕柔純澈的笑意,透過雪色綃紗隱約可見的顫動的鴉色睫羽,很容易便會撼動萬千少女的心。
但南容偏偏就是那極少數對此完全無感的女子之一。
非但沒有什麼感覺,她還幾不可察地打了一個冷戰,雙臂的肌膚上綻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
“是我的榮幸。”她聽見自己平和而喜悅的聲音。
維蘭向着她低下頭顱,將雪帶綃紗的尾部遞到了她的手上。
南容輕輕一扯,那雙緊閉的狹長的眼眸便出現在她的眼前,緩慢地,一點一點地睜開,露出了內中銀藍色的瞳仁。
水銀般的虹膜表面浮動着星屑般的細碎冷光,彷彿將億萬光年外的冷冽星河凝縮進了方寸之間。
只在短暫的迷離之後,那些星光就凝聚到了南容的面上。
“阿容。”維蘭的眸中閃着奇異的光:“你比我能想像到的極致,還要美。”
他說着,修長如玉的手掌自然而然地牽向南容的腕,但她卻恰在此時移開了視線,側身向後退了半步,避了過去。
維蘭微微一怔,眸中燦然的星光寂滅了大半,笑容也慢慢地黯淡了下去。
“我現在的樣子,很難看嗎?”他輕聲問道。
“沒有。”南容順口一答,就岔開了話題:“眼睛感覺怎麼樣,能看清遠處嗎?”
“很清晰。藥劑的效果非常出色,謝謝你爲我做的一切。”“那就好。”南容轉頭望向勞爾:“所以我們的交易,算是成功了?”
此言一出,維蘭就微微怔住了。
他垂眸看了看南容,又慢慢地轉向了勞爾船長。
後者似乎沒有發現他的異樣,笑着答道:“當然。我這就把錢轉給您——一共600萬混亂幣,多出來的是我對您額外的謝意。”
南容露出了滿意的神色:“那就好。如果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告辭了。”
“請等一等。”維蘭的手按向了她的肩頭,但卻再次被輕易地閃了過去。
她擡起頭,就見到那張仙姿玉質的面上,滿是失意與苦澀。
“阿容,你要到哪裡去?我不想跟你分開。”
南容微微地眨了眨眼,覺得這個回答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維利。”她溫聲說道:“就是再好的朋友,也有離別的一刻。你剛剛痊癒,應該以休養爲主。而我,則有自己要做的事。”
“我知道,你想要回到德林聯邦,我也不會阻攔——可是三大星域現在是戰區,你回不去。”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不能陪在我身邊,或者是帶着我一起呢?我已經不再是廢人了,可以使用基因優化劑提升實力,也會慢慢地變得強大,絕不會變成你的拖累——請你相信我,阿容。”
這一次,他成功地握上了她的手。
眼前的一幕,與拍賣會那天,南容腦海裡閃過的模糊畫面,莫名地重合了。
她擡頭看了看他,又低頭望向二人交握的手,忽然就笑了起來,用力地將手抽離了出去。
“維利,你是想從我這裡,購買基因優化劑嗎?”
“啊,對對對!”勞爾船長如夢初醒:“維蘭少爺的病好了,可以使用基因優化劑了,我竟然忘了這一點!南大師,您看這樣成不成,我們再向您訂購兩支基因優化劑,一階與二階都要,級別越高越好。”
“哦?”南容笑得更加燦爛:“雖然我們是朋友,但生意就是生意,你們總不好讓我虧本。”
“當然不會!”維蘭不待勞爾船長答覆,就搶先說道:“我會按照市價的兩倍從你這裡購買基因優化劑。”
“可是少爺。”勞爾嘆了口氣,乾巴巴地道:“我手頭的積蓄並不多市價的話還能勉力支付,雙倍就”
“不必動用你的錢。”維蘭說道:“我的母親,曾經給我留下了一筆數額龐大的遺產。”
“可是家主在主母離世後不久,就已經註銷了她的賬戶。”勞爾船長疑惑地說道。
“混亂幣只是所有資產之中,最爲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維蘭淡淡地道:“更多的財產,則被分別藏匿了起來。”
“可是少爺,你從來沒有見過主母,又怎麼會知道這些事情?”勞爾船長訝異地問道。
“在我十週歲生日的那一晚,有人偷偷地潛入了我的房間,告知了我這一切,也包括所有財產的位置與認領的暗記。”
“十週歲?”勞爾船長喃喃地重複了一遍,霍然擡頭:“那不正是飛船失事的那一年嗎?我依稀記得,家主那段時間因爲你的病情格外暴躁,連着殺了好多侍奉你的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