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九川沒想到,榮家會將妖邪這個惡名利用得這麼徹底,這是氣上頭了,纔不管不顧的,非要把她往妖邪的恥辱柱上釘啊。
在她閉關的這些天,烏京裡傳得沸沸揚揚的,閬家出了禍國殃民的妖邪,影響國運,此人是誰,正是那多年被放養在莊子上的閬家九娘,她也並非是真正的閬九川,而是被不知名的妖邪附身了。
而傳出此言,還並不是一般宵小,而是由澹臺宗族供養的智尚道長佔算出來的。
智尚道長今年八十有九,是天生生有慧根之人,不過三歲就跟隨紫陽真人派系門徒下創建的全真派修道,天賦極好,擅卜算。
可他卻算出閬家有妖邪入府,且會禍亂大鄲江山,令蒼生塗炭。
這樣的惡名,別說是一個小姑娘擔不起,就是閬家,都擔不起,放在整個烏京整個天下,沒有人能擔得起。
謠言猛於虎,傳出這樣的傳言,當真是其心可誅!
閬家虧得是在守孝,不用外出走動,不然唾沫星子都要將他們淹沒,但主子們不出,僕從仍是要外出採辦的,結果無一不被刁難被嫌棄甚至被謾罵,連採辦都沒買到特別新鮮和好的食材品質了。
閬家一片愁雲慘霧,怎麼這倒黴事兒一茬接一茬的,就沒個停的呢,明明二爺之前的死才平反,高興勁沒過,就來了這麼個堪稱滅頂之災的破事。
真是流年不利!
閬九川還沒入烏京城,就被小鬼發現,連忙分頭通報,有的則衝到她面前,急忙忙地報告這謠言,她才發現,和榮家的仇,是已經到了白熱化的地步了。
榮家想利用妖邪之說,讓她人人得而誅之,衆叛親離,呵!
手段真夠髒的!
但也實在管用。
畢竟她身後是閬家,一個普通公侯勳貴,他們只是凡人,如此惡名,必會影響閬家人的聲名,以及他們的婚事等等。
閬九川臉上神色能凍死人。
那小鬼抖着魂兒道:“尊,尊上,飄掌櫃他們讓您入城時,好歹遮掩一二,不然他們怕那些百姓無知,會向您潑糞!”
閬九川:“……”
潑糞,這畫面不要太污穢!
她不怕百姓愚昧,就怕那污穢真的髒她的魂,當下便掐了個障眼術,用了神行術就回到了萬事鋪。
伏亓見了她,鬆了一口氣,道:“可算出現了,你沒事吧?”
“沒有大事,就是元氣大損,要快速補回來不可能,除非有大功德塑身。”閬九川搖搖頭。
她和凌虛鬥法的損耗極大,後面又暗算榮嬛萱,這些日雖然有在打坐修行,但日子尚短,如此大的虧空,不是一下子就能修補回來。
她只是個人罷了,還是個不全乎的弱女子,所幸她之前要求事主所做的,一直有給她提供功德願力,否則她現在都沒恢復得這樣好!
伏亓說道:“悠着點,別把自己逼得太緊了。說起來,你借屍還魂,滿打滿算才半年,用這樣的身體達到如今這光景和實力,已是托賴你前世的天賦,不然都像你這樣鬥,早就倒下了。”
越是在修煉鬼力,伏亓就越是覺得修行不易,要進步更是難,像她修行路上還要不停實戰,尋常道士光是畫道高階的靈符都要修養個十天半月的,她呢?
伏亓不是沒看出她的迫切,但也知道,弦繃得太緊,容易斷。閬九川心中微暖,道:“我要是慢慢來,人就踩到我頭上拉屎了,你看如今外頭的傳言,這是要煽動天下人來討伐我,是想我死呢!”
“陰暗小人,也只會用這樣的陰招了。”伏亓面露殺意。
宋娘子和宋月蝶聯袂而來,看到閬九川,都很歡喜,又有些擔憂,道:“姑娘,外面的話,我們是一點都不信的,如果可以,我們也能出去作證,您是救了我蝶兒的好天師!”
宋月蝶睜着大眼不斷地點頭。
閬九川摸一下她的小包頭,道:“萬一我真是妖邪呢?不怕我?”
宋娘子一笑:“您如果是妖邪,那世間再多些像您這樣的妖邪,那也是好事。”
叮鈴。
有風吹動門口的佔風鐸。
閬九川回頭,卻見一大一小走進來,在他們身後,還有一道虛得快散的殘魂。
伏亓眼神一厲,那殘魂就被這氣息嚇得退到門口。
閬九川攔住伏亓,看向那男子,道:“這位樑事主,如今該叫你樑大人了,恭喜高中,祿運亨通。”
眼前的人,不是誰,是之前來過萬事鋪求助,被一個窮酸老秀才戲弄,導致屢試不中的舉子樑錦鋒。
樑錦鋒鬆開手上的孩子,拱手一拜:“在下多謝大師贈言。大師,我此番來,是求大師救人的。”
閬九川看向那差不多來到他腰間的孩子,視線在他父母宮上掃了一眼,道:“是爲這孩子的父親來的?”
孩子雙眼瞪得渾圓,眼睛一眨,雙腿跪了下去:“大師,請您救救我爹,寧少司願爲您做牛馬,爲奴爲婢,鞍前馬後。”
他咚咚咚的磕了三個響頭。
閬九川看向門外那呆滯卻執着的不肯散去的殘魂,手微微一擡,阻止他再磕頭,道:“你爹的情況有些麻煩,只怕不會如你所願。”
什麼意思?
寧少司的眼淚滾了出來,大師這話,是指救不了嗎?
樑錦鋒也是一愣,道:“大師,您還沒見到人呢,怎麼就……”
“見到了。”閬九川看着孩子,目露憐憫,道:“你爹昏迷不醒已經有一段時日了吧?”
“對對對,寧兄是和我一同參與科舉的舉子,他也中了,還是二甲的第十九名,比我名次還排前一點呢。”
“你多少?”
“我二甲堪堪最後一名,實屬撞了大運了。”樑錦鋒搓着手,話鋒一轉,道:“本是高興的事,可惜樂極生悲,在瓊林宴時,寧兄多喝了兩盅酒,人掉到河裡去,被救上來之後,就一直昏迷不醒。我們找大夫看過,也找過陰陽先生,也沒能讓他醒來,眼看授官就要到了,再不醒,寧兄恐怕……這不找您救命來了?”
閬九川搖搖頭嘆氣:“他活不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