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金鑾殿頂的鴟吻被雷劈下的時候,閬九川正在自己的鋪子被阿飄和伏亓炮轟着,去一趟靖王府,結果就和榮家圖窮匕見了,這不符合她徐徐圖之的性子啊。
“徐徐圖之?若不是當時人多,我必與他一戰到底。”閬九川眸中寒光冷戾。
她想殺榮家主的心是有的,但當時卻容不得她激戰到底,她若不死不休,那些長老必會出手阻攔,若不能一戰擊殺,那形勢對她來說,肯定是要急轉直下的。
所幸那結局也不算差,他和榮家,現在是面子和裡子都沒了,不比痛快死更叫人舒坦?
親手把自己費盡心思要救回的繼承人重新打落塵埃,等於親手廢掉希望,大善。
閬九川看阿飄他們神色難看,道:“這次是頭一次和榮家主交鋒,雖冒險,但也是個好機會,幾大玄族的人都在,正好叫他們看清榮嬛萱道根有異,倒想不到此番相逼,竟真能逼得榮家主親手廢了榮少主,這口鬱氣,是散了。”
她當時只是想試一試,就算榮家主不做,也會給他添堵,實屬沒想到,他會真的爲了顧全榮家清譽而下狠手。
她捂住胸口,只覺得屬於原主的執怨越來越淡。
快了!
離徹底報仇雪恨的日子,不遠了。
雖然那條道根被污了不能拿回,但不重要,等她了結這因果,即可涅槃。
“最大的意外收穫,還是他們二者的關係,沒想到會是父女,真好奇榮家是發生了什麼。”閬九川眼中露出玩味。
阿飄說道:“榮家主注重清名,而且他入道多年,又是家族繼承人,自會珍惜羽毛,不會自斷前程,更不會拿家族名聲開玩笑,而且憑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麼道侶沒有,不至於看上兒媳婦。所以榮少主是他親女的事,只怕是個意外。”
閬九川淡淡地道:“就算是個意外,這個污點他休想去掉,任他將榮嬛萱的身世編成花,也不能遮掩他和兒媳婦不倫弄出孽種這個事實。”
“那可未必,他要是將奚妘殺了,榮嬛萱生母是誰,卻是難說了。”
“那不重要,如果他能做到這地步,我唯一遺憾的,就是不能親自殺奚妘。”閬九川把玩着骨鈴,眸中有暗芒流轉。
看來趁着榮家主還沒動手之前,她先動手纔好!
“今日起,我隨侍你身邊吧,鋪子可另請一人來看管。”伏亓眉頭皺着,道:“你此番是狠削了榮家的臉面,榮家廢了一個少主,還爆出那樣的醜聞,榮家主必定會全力反撲。”
阿飄點頭附和:“沒錯,反正鬼修不必睡覺,有他在暗處,也能多雙眼睛。”
閬九川說道:“我身邊有將掣呢。”
之前在靖王府,她都沒讓將掣動一下,榮家主來了之後更是讓它悄然避開,目的也是爲了保留些底牌,總不能什麼都亮相,讓人加以防備。
阿飄哼了一聲:“它入肉身其實不算久,這點修爲,可作出其不意的偷襲,但守護你,還差點。”
將掣的毛都炸了,衝着阿飄呲牙低吼。
看不起誰呢!
“小奶虎而已。”伏亓也說了一句。 閬九川薅了一把將掣的毛髮,道:“出其不意往往能達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也挺好。”
順毛捋,將掣果然被安撫得眯眼。
正說着話,閬九川便看到外面飛來一隻紙鶴,她眉梢一挑,走出去,手一伸。
紙鶴落在她手心,展開一看,卻是宮聽瀾的傳信,閬九川看完後,冷笑出聲:“榮家主的格局也就這樣了,用這樣的方式就能羞辱我?”
宮聽瀾的消息渠道得知榮家主面見安和帝,竟提議讓她作爲未亡人入靖王府給他守望門寡。
傷害不大,侮辱很強。
阿飄也看到了紙上所言,素日精明又有點市儈的臉此刻滿是嫌棄和怒火,唾罵道:“榮家主那老狗,自己的女兒廢了,他不想怎麼收拾這爛攤子,儘快找出可當大任的繼承人,倒有閒心去攛掇狗皇帝出這種陰損瞎做的主意,讓你去給靖王那狗玩意守望門寡?我呸!自己齷齪就算了,非要傳給別人,噁心至極!”
“但有用。”伏亓也曾是武將,自己和身後家族都是聽皇命行事,閬九川雖修道,卻不曾剃度出家,還是忠臣之後,她若不從,那一個抗旨不尊就能壓到閬家頭上。
偏偏她也無法和閬家完全分割,肯定要考慮在皇權下討生活的閬家人。
“你打算怎樣破這局?”靖王都死了,還讓人守望門寡,比他活着嫁過去還噁心,欺人太甚!
閬九川勾脣一笑:“他爭得過地府的婚盟之約,那就證明澹臺氣數強盛,我換個地方擺爛苟活,無所謂。”
但若是爭不過,那就繼續死人。
阿飄嫌棄地道:“和那樣的人掛上關係,你也不嫌膈應。”
閬九川眨了眨眼,道:“要不你去求你家閣主,幫我出個頭?”
“你有崔判官保駕護航,何必打擾我家主人閉關。”阿飄起身,道:“我先走了,榮家那邊,你好自爲之。”
閬九川撇撇嘴,卻不知,阿飄說得冷漠,回到通天閣,立即就去求見主子酆涯,將她這麻煩給說了一番。
她是無所謂,可靖王那是什麼玩意,給他守望門寡,光是想一想,他都嫌膈應得慌。
主子的小冤家,哪怕事尚未成,也不該被那些玄族如此輕視和侮辱的!
“主子,您得給那冤家做主啊,那澹臺老狗要是真的昏了頭,允了這提議,那真是給她名字都潑髒水,將她釘在恥辱柱上,成爲街頭巷尾茶餘飯後的笑柄談資嘍。”
酆涯正執着黑白棋在棋盤下着,聞言淡淡地道:“不必管,她若連這局都破不了,就找個深山隱世修行吧,也別提什麼報仇雪恨了!”
再說了,秋後的螞蚱也蹦躂不了多久!
阿飄有點失望,又不敢多說什麼,只能悻悻退下,向鬼將使了個眼色,多提提啊!
酆涯看向七星魂燈裡面越來越瓷實的魂魄,燭火幽光勾勒出他清絕冷峻的側臉輪廓,那雙深不見底的烏眸,此刻清晰地倒映出一絲玩味,以及深沉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厭惡。
“守望門寡?澹臺玄族的劣根性,真的從不曾改變,呵呵,真噁心啊。”他指尖微微用力,把玩在雙指,堅硬無比的黑玉棋子無聲無息地化爲齏粉,從指縫間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