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性雖是虞嬰自己添加的,但歹毒、蛇蠍這些字眼則是剛纔宇曄摁屎盆似地扣在她頭上的字眼,現在她如數將其歸還給他們最疼愛的小妹。
宇曄與宇煊兩兄弟此刻臉色要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他們一左一右地相繼撇開眼睛,無法將那怒不可遏的視線澆注在虞嬰身上,否則那將會看到那被剝得衣衫不整的小妹,即使是親兄妹袒露亦需忌諱一二,況且宇櫻只不過是他們年前認下的一個異性義妹而已。
宇櫻原本不叫這個名字,而是叫作吳櫻,當初他們一行人逃難剛到西湘地界,人生地不熟不但遭到了許多異域本地人的排擠,最後還牽扯進了一件麻煩的事件當中,所幸一番因緣際會,得到吳櫻的師傅義薄雲天相助全家才得以脫身,卻不想因他們的禍事,卻連累了吳櫻的師傅,導致他最終命喪了黃泉。
吳櫻是其師傅在世上唯一的牽掛與親人,他們自然是要報恩的,宇夫婦憐其自小便失去了父母,身世着實可憐,如今唯一一個相依爲靠的師傅又離她而去,便心生愧疚側隱,再加上她的名字其中有一個字恰合與他們那失蹤後,一直生死未卜的小女兒宇嬰相似,便作主認下了她當女兒,改姓成宇,從此便喚宇櫻。
宇櫻年前僅十二歲,與走失的宇嬰年齡相近,或許是出於移情作用,也或許是出於自責,宇兩兄弟對她多偏愛了幾分,多縱容了幾分,多心疼了幾分,再加上她模樣本就清純如清鮮雛菊般一樣惹人憐愛,性好既體貼且溫馴,他們自然而然便真心將她當作親身妹一樣照顧了。
所以,即使現在知道事有蹊蹺,即使懷疑宇櫻可能並沒有受到傷害,可事情鬧大了,爲了令她如願,他們也只能選擇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撐着頭皮堅持下去。
雖然事情會發展到如此程是他們始料未及的,但如今誰對誰錯他們也無暇顧及爭辯了,眼下必須趕緊想辦法阻止虞嬰。
若真讓那個看起來神秘難惹的少女將他們的小妹這樣扔出去,那她以後還能見人嗎?
“嗚嗚——大哥,二哥,救我,嗚嗚——”小白花雖有些小心計,可到底是被嬌寵養大的小花,哪裡曾想會遇到過這麼直接暴力,甚至稱得上是喪心狂狂的威嚇,頓時嚇得花容失色,雙臂攏胸,驚聲大叫。
宇櫻的哭聲簡直如病痛時的呻吟,撕心裂肺,驚懼交加,她雖跟着師傅過幾年基本功夫,但她從來都沒放心思在那上面,自然得連腳貓都稱不上,眼下一時羞急窘迫,根本都忘記了該怎麼自救了。
宇煊聽着宇櫻嚶嚶害怕、焦急的尖叫,心中亦是一陣火急火燎的,他一把抓住身旁想不管不顧上前搶人的宇曄,神色略微掙扎了一會兒,終是無法爲了這種女兒家的情愛之事違背心中的準則良知。
“好!”他深吸一口氣,一雙濃眉大目佈滿嚴肅正色:“這件事情……就當沒有發生過!”
宇曄聞言驚愕地扭過頭,瞠大眼睛看着自家的兄長。
對於宇煊的承諾,虞嬰倒是比較相信的,自小宇煊的爲人就較爲正直,曲直是非明確,倒不像宇曄一般總愛耍滑頭,說話時常會打個折扣。
既然他發言了,於是她亦不多說,曲臂一推,直接將哭哭啼啼的人扔回去還給他們,本以爲接下來終於能夠相安無事了,卻不想這時候一直默不作聲的趙鹿侯卻動了。
日光昳麗,但四周的溫卻猝然驟降,那覆掩於窗、門、樑柱間的布帷被一陣急風颳起,頓時陰影與光亮旖旎交疊,錯過,客棧的大堂一陣一陣刺目光線,從忽乍忽蓋的縫隙間射入。
虞嬰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人,她忍不住指尖微動,蹙眉半瞬,嘴角抿直,卻是眼睜睜地看着趙鹿侯出手。
——此情,此景,她不能再阻止了。
噗——趙鹿侯頃刻間出手,哪裡是宇曄能做出反應的,他剛扶着宇櫻勸慰間,突感異樣,卻已感至那陰寒如萬千冰冷刀面朝着他臉上刮來,生生痛得他眥目裂嘴,腦一懵,等稍微能感知的什麼情況的時候,人已連累身前的宇櫻一道呯呯乓滂猛撞散了十數張桌椅,像被甩起的肉塊砸到了客棧的牆避之上,猛噴了一口血。
整個人都……不好了,而承受後力的宇櫻則早已暈厥了過去,尚不知情況如何。
宇煊心中大駭,既驚又怒,特別是看到宇曄與宇櫻的情況,等他們倒下後,下一個必然是他,他這般想着,果然下一刻,那陰冷帶着濃濃血腥煞氣蜂涌而來,若剛纔光看着他出手的話,他就覺得心驚,那麼此刻落於他攻擊範圍的宇煊,心中只浮現出四個大字——無力迴天。
沒錯,那壓軋而來的威壓殺氣,跟他簡直就是天淵之別,別說擋,連躲都是不可能的。他僅下意識地招下一掌,下一秒,整個人就像被巨掌拍下,全身骨骼同一時間被捏得扭曲咯吱作響,他赤目瞠大,嘴角溢出濃稠血液。
甚至連別人的臉都來不及瞧上一眼,便呯!一聲沿着宇曄他們的痕跡,撞到了同一堵粉漆白的牆之上。
宇曄與宇煊想來傷得不輕,吐了血卻動彈不得,剛一擡目便感受到剛纔那一股雷霆之勢追逼而來,完全不給他們有任何的反應……他們呆滯了……
虞嬰倏地嬰倏地全身一繃,捏緊了拳頭,緊盯着場上的玖蘭戚祈,卻始終壓着情緒並沒有出手。
果然,最後一刻由於她的“無動於衷”,玖蘭戚祈的掌風於宇曄鼻尖前一寸,遽然停止了。
“我以爲……你會救他們的?”玖蘭戚祈停下了,但因風帶起的衣袂尚飄臨於空氣之中,頓了一下,才緩緩浮落而下,猶如那仙衣般飄渺、虛幻,更襯得他那一張俊美高貴的面容更耀目幾分。
“爲什麼要救?”
迎着他斜睨過來的那雙紫眸,虞嬰盯着他的眼睛,換了一種說法:“我知道你不會殺了他們的。”
本以她會回答——我根本不認識他們,或者殺了便殺了罷,那些人根本不值得我救之類的詭辯之話,但她卻選擇了一種最真實的狀態,那雙篤定回視他的眼睛,那信任的神態,就像一道枷鎖牢牢地將玖蘭戚祈的心鎖住了。
他一怔,一時竟不知道該對她的話做何反應纔對。
她總是有辦法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或者說,她的存在對於他來說,本來就是一場意外。
“噗——”宇曄即使沒被直接擊中,光是那緊迫的威壓就足夠他喝一壺的了,是以他又嘔了一口血後,撫着胸躺在地上,整個人便難受地一動不動,但一雙佈滿血絲的杏眸雖疲軟,卻即驚又倔地盯着趙鹿侯。
“別以爲你們那骯髒的心思沒有人能夠看得出來……憑她這種女人,想爬上來我身邊……”趙鹿侯微微覆身靠前,頗微優雅地對着宇曄一笑,語氣是故意拖長般呢喃道:“我會——嫌髒的。”
說完,他取出一塊黃綢 ...
帕,慢條斯理地擦完手,便將帕扔掉,便彷彿如同被衆僕拱擁,踏着鑲嵌着金玉,鋪着紅地毯般,儀態有着日積月累而砌成的高貴、一舉一動皆有風華,施然轉身上樓了。
虞嬰不需要招呼,便從旁邊將擱下的食物提着緊跟其上,只是在經過宇兄弟的面前才頓了一下,她目視前方旋梯間,並沒有看他們,聲音帶着幾分勸解,幾分警告:“若你們願意安份守紀,不去故意沾染些閒事,此生必定能夠安享受晚年,兒女膝小環繞,若要強求……一念愚即般若絕,一念智即般若生,若再選擇錯了,便真不會再有選擇的機會了……”
昏睡了年的壞處就是,不像別人經歷了年,而是空白了年,而年前某些記憶仿恍如昨日,如那日青衣侯帶兵踏破鄲單城時,在那雷電閃鳴,濃霧煙騰滾滾,人慌馬亂奔走間,那彷彿穿越重重障礙專傳入她耳中那一聲聲焦急的呼喊。
“嬰——”
也被距離搖曳得很模糊的聲音,但她偏生聽得很仔細,是這對兄弟對她不放棄的尋找,那一刻談不上是感動,卻也有一時的觸動。
語訖,虞嬰並不顧他們聽完她的話後,那一陣青一陣白一陣紅的臉色,跟在玖蘭戚祈一塊兒上了樓。
樓下,宇曄受的傷明顯要比宇煊重上許多,而宇櫻則只是被波及撞暈罷了,這也得多虧趙鹿侯從來沒有親手動手打女人的習慣,否則她估計不是殘也就是廢掉了。
“大哥,咳咳——我,我們就這樣算了、了嗎?”宇曄咬着牙槽,額上青筋突起,他一生順風順水,心高氣傲,再加上爲人也圓滑四處吃得開,可從來沒有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即使知道對方武功高強,瞧着也非一般身世之人,可讓他就這樣灰溜溜地嚥下這口氣,他這一輩都會擡不起頭的!
他左手撐地,勉強翻過身來,那張盯着樓梯處的柔陰的面龐全是忿恨,一拳狠狠便砸在地面。
宇煊亦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虞嬰與趙鹿侯上樓的背影,他雙脣因抿得過緊而發紫,他亦想,若是當初鄲單小國未被青衣侯滅國,他宇煊還是堂堂一國異性王爺的大公,何曾遇到過這種被奚落,如今他還會如此落魄,連被別人打了都不敢衝上去報仇嗎?
“不,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聽着弟弟的話,他又何嘗咽得下這口氣,他分明已經選擇了息事寧人,偏還遭到了這種惡劣狠毒的對待,他宇煊當初是何等的風光意氣風發,追根究地如今會變成這樣都只是因爲他沒有滔天的權力,手無勢力,他不再甘心一輩都這樣碌碌無爲,庸庸日了,總有一天他絕對會翻身,會重新站在高處!
“大哥,咳,我,我們先走……此事,等傷好了,咱們再行……”
樓上,虞嬰跨上最後一步階梯,卻還是將他們的對話一句不落地全部收入耳底,面淡如水,視線冷漠地注視着某一處空氣。
命運之所以強大,有人認識皆是因命中的那些不可知,但真正觸摸到這門問的人才能明白,它之所以強大,是因爲它就像一條直線,永遠朝前的線難以更改,如同書中的人物總是會按照書中所安排的結局,所規劃好的末來前行,直至故事的結束。
雖然玄術師是屬於命數這裡面的一種變數,他們知天命算後事,便能提前一步窺探的未來繼而篡改命數,但命數又豈是那麼容易便能被人力更改的,有時候牽一線而動全身,或許更遭,或許提前爆發,她能做的只是警示,卻不能替他們的命運隨便指手劃腳。
更何況,他們根本不相信她……
若他們真的邁出那一步,便真的會陷入整個亂局之中難以脫身了……
看着前方如一株優雅紫羅蘭般高潔,挺立的玖蘭戚祈,虞嬰不着痕跡地落步與他並肩,擠在他的身側,突然伸手攙住他的一條胳膊。
“誰準你隨便碰本侯的?”玖蘭戚祈倒是沒有停下步伐,而是似笑非笑地睨了虞嬰一眼。
“我幫你買了這麼多樣的東西,身爲一名懂得體貼的貴族,你應該幫仕女提的。”虞嬰晃了晃手上的大包小包彩紙包着的食物,看似掛在他手上讓他替她分擔,實則這些東西的重量在她眼裡根本就等同於空氣。
她在“九渡”逛了一圈,倒是將天元國某些根深蒂固的教育模式探聽出來了,比如他們天元國有着如同英國貴族紳士風,在天元國的男一般比起其它國家,更尊重和維護女性的人格權益。
因爲天元國曾經出過幾個女帝,所以有些舊習俗一直沿用至今不曾更改。
這也是爲什麼即使宇櫻是一件爭端的源頭,玖蘭戚祈依舊沒有親自對她動手。
趙鹿侯聞言笑哼一聲,卻是由着她扶着,卻暗將一部分力道分給她,像是故意,又像是快要支撐不住了。
“下次要動手,直接喊我就行了。”虞嬰盯着他那漸漸繃緊,嘴脣亦悄然抿住的側臉,輕聲開口道。
分明是內傷未愈還出手,勉強撐到現在,肯定不好受。
“你要搞清楚,本侯是想親自動手,一切與你無關。”他突然一轉身,便將她推按在牆上。
居高臨下,一條長腿擠進她雙腿間,蒼白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擡起她的臉頰,定定地注視着她片刻,道:“別隨意揣測本侯的……意思,也收起你那快要氾濫的心思。”
“當然有關係。”虞嬰被他按在牆上,背部貼着冰冷麪牆面,身軀挺直,雙腿被壓制得也動彈不了,唯有頭部不受限制,但她卻不退反進,微微仰起下巴,墊起腳尖,雙手從兩人胸前滑上,用力拉下他的肩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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玖蘭戚祈被她的怪力一扯,整個人俯低下來,她便一偏頭,傾身吻住了他微啓的雙脣,軟綿綿的,有些涼涼的感覺,有幾縷沁人心脾的淡香拂過鼻翼,虞嬰不知道是他的脣香,還是從他那被華衣錦服那具軒昂的身體內傳來的。
空氣彷彿在虞嬰吻上玖蘭戚祈那一刻便停滯住了。
玖蘭戚祈靜靜地僵直在那裡,脣瓣上那冰涼、彈性軟糯的觸感令他如觸電一般,微不可見地輕輕一顫。
典雅雕樑色調暖系的走廊,從紅木窗戶縫隙之間泄露出縷縷光線,他們正靠在窗邊,披着柔媚的春光,略帶甜意的馨風,從兩人身邊掠過。
相疊的兩人,陰影與光亮覆過,灑滿披落。
他們在陰暗角落,在那柔媚的第一縷春光之下,從某個角看去,似是相擁相融,如一幅飽蘸着深情繁華的畫卷。
這個吻看似眨眼千萬年,實則虞嬰僅一觸即離。
“氾濫的心思……是指這個嗎?”
她黑黢黢的眼底流淌出一種流螢縈轉的光芒,神秘而深邃,引人入勝,一瞬不眨地凝視着他的眼睛。
趙鹿侯一愣之下,紫瞳如同冬末春初氣侯,忽冷忽熱,冷熱不定,突然他臉色難看,像是被什麼狠蟄了一下,直起身,又像是被什麼髒東西碰了一下嘴脣,竟不顧禮儀風,飛速地捲起一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