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葉在這件事兒上,還真沒有忽悠八皇子和九皇子。
他所說的時機,確實已經到了。
關鍵就在漕運總督沈國泰身上。
沈國泰仗着自己手裡捏着百萬漕工的飯碗,居然敢用來威脅皇上,這讓幹熙帝非常的不滿。
作爲一個習慣了專斷獨行說一不二的皇帝,他怎麼能夠容忍,自己的命脈被他人攥在手裡!
所以,他這次專門把沈國泰召過來,明擺着就是要敲打敲打這位總督大人。
怎麼敲打?你沈國泰不是反對修那條應天到揚州的快速通道嘛,那我就改修天津這條。
不僅如此,還要在天津這裡開放海禁,這樣一來,海運自然就會悄然興起。
從沈葉這兒得到了確切的準信兒,九皇子心裡樂開了花。
他朝着沈葉抱拳道:“太子爺既然已經打算好了,那我回去就找各家商量銀子的事情。”
“這條快速通道,最好能在今年冬天就動工,到明年夏天修成。”
看着幹勁十足的九皇子,沈葉語氣平靜的提醒道:“咱們不缺這修路的銀子,所以,不論是佔用的農田補償,還是那些工人的工錢,都要給足了,一分都不能少。”
“省得到時候,被那些御史揪住了小辮子,點着名字找陛下罵人。”
“你們自個兒心裡得有個數!”
九皇子一拍胸脯道:“太子二哥你就放心吧,我雖然愛銀子,卻也不會在這種小地方節省。”
“到時候我和老十一定死死盯着這一塊。”
十皇子允峨更是跟着表態道:“太子爺放心,這事兒我們肯定辦妥!”
“誰要是敢在這一塊動手腳,壞了咱們兄弟的名聲,我第一個擰掉他的腦袋!”
見他倆這麼說,沈葉滿意地點點頭。
琢磨片刻,沈葉決定留這兩個人吃頓飯。
這兩位雖然一直跟在老八的身後混,說白了,無非是想混一個親王的爵位,安安穩穩地過日子。
他們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用爭皇位。
一來自己不是那塊料;二來也沒什麼有實力的人支持他們奪位,索性想開了。
“老九老十,難得你倆來我這毓慶宮,正好我這兒新得了兩瓶好酒,咱們兄弟喝兩杯。”
一聽太子留飯,九皇子和十皇子對視了一眼,爽快答應。
畢竟,他們雖然是兄弟,但也是君臣。
太子可是半君!
按照幹熙帝定下來的規矩,太子想要簡單收拾他們,連給幹熙帝回稟一句都不用。
現在太子給面子,留他們吃飯,如果他們再推三阻四,那明擺着就是不識擡舉。
“既然太子二哥如此盛情,那我們倆就叨擾了。”九皇子笑着抱拳道。
毓慶宮是有自己小廚房的!
沈葉在來到這個世上之後,對於前太子很多奢侈的享受都削減了,唯獨對這個小廚房,反而擴大了規模。
他還憑着前世裡的記憶,把那些印象深刻的菜餚,讓御廚嘗試着做,倒也弄出了不少新花樣。
比如辣椒這東西,就讓沈葉動用太子的權力,讓貴州那邊給送過來不少。
所以,回鍋肉、水煮肉片之類的菜餚,漸漸成了毓慶宮餐桌上的常客。
這些菜做出來之後,沈葉也只是送給慈寧宮,以及幾位有頭有臉的妃子們送一下嚐嚐鮮。
至於其他人,那就沒有這個口福了。
十皇子和九皇子兩個自然在“沒口福”之列,所以這一次兩個人吃的是滿嘴流油,直呼過癮。
吃飽喝足之後,兩個人就帶着隨從去自己住的皇子所。
一邊走,十皇子還一邊感慨道:“回頭還得想法兒從太子這兒弄點辣椒,這炒菜也太好吃了。”
九皇子點頭附和,不過他想的更多。
他朝着十皇子道:“太子爺這兒的炒菜,就連咱們兩個吃着都覺得好吃。”
“你說,咱們要是用這些菜開一個飯店,是不是能夠日進斗金?”
十皇子雖然沒有九皇子這樣腦子靈敏,卻也不傻。
他思索了瞬間道:“這個絕對可以。”
“而且,咱們兄弟的生意,誰還敢做第二份?”
“要是運作好了,一個月掙百十兩銀子不成問題!”
雖然百十兩銀子不多,可是他們兄弟一個月的零花錢也就是幾十兩而已。
更何況,這事兒也不用他們太操心,只要找一家鋪子把這店一開,基本上都能夠賺錢。
“就是不知道太子爺是不是自己開飯店?”十皇子說出了心裡的顧慮。
如果太子也開這樣的鋪子,他們兩個人就只能另做打算。
九皇子擺手道:“太子爺做的都是大買賣,這點兒小打小鬧,他怎麼會看得上?”
“我到現在還沒琢磨透毓慶銀行到底是怎麼掙錢的,但是我覺得,這絕對是太子爺手裡最賺錢的東西。”
十皇子沉吟了一下,突然道:“太子爺這人,其實也挺不錯的。”
聽到這話,九皇子沉吟了一下,最終還是道:“是,最近的太子爺對咱們不錯,要是他能一直這樣,咱們……”
接下來的話,九皇子沒有說出來。 他和十皇子之間的關係,自然是不需要掩飾。
但是隔牆有耳,更何況是在皇宮之中,有些話,心裡明白就好。
沈葉並不知道,他拉着九皇子和十皇子掙點錢,這兩個人對他的好感度開始蹭蹭蹭地往上漲。
他喝了點酒,送走九皇子兩個人之後,就在書房睡下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半下午了。
剛喝了幾口水,想着該怎麼打發這半下午的時光,周寶恭敬的道:“太子爺,靳鄔善大人求見,正在外面客廳等着呢。”
一聽靳鄔善找自己,沈葉心說這個靳鄔善,怎麼動不動就找自己。
他這個左侍郎是怎麼當的!
難道他不知道,你事事都找上司,上司也會煩的。
雖然心中很是有些不喜,但是沈葉也知道,靳鄔善找自己應該是正事。
要不然他也不會如此着急的找自己。
簡單的梳洗了一下,沈葉就來到了客廳,就見靳鄔善正滿臉遲疑的看着一個奏摺。
“又出什麼事了?”沈葉隨口問道。
靳鄔善趕忙跪下行禮道:“太子爺,陛下同意咱們和禮部擬定的讓羅剎國遞交國書的安排。”
“不過陛下要求,請索額圖大人和明珠大人蔘加。”
“他們兩位參加這個儀式,臣對於兩位大人該如何安排,一時拿不定主意。”
說話間,靳鄔善將手中的奏摺遞給了沈葉。
讓索額圖和明珠參加?
莫非幹熙帝想要在這兩個老夥計面前,顯擺一下自己的英明神武。
以此讓這兩位知道,朝堂上離開你們兩個臭皮匠,朕照樣能玩得滴溜轉!
可是,不應該啊,沈葉很清楚,自從索額圖和明珠離開朝廷之後,幹熙帝就一直在刻意減弱兩個人的影響。
現在,兩個人一個在家閉門讀書,一個閉門種菜。
他這一次突然把兩個人拎出來,究竟想要幹什麼?
越想越頭疼,他乾脆把奏摺扔給靳鄔善,而後淡淡的道:“這件事情,你和禮部好好商議一下,當然,還要徵求一下兩位老大人的意見。”
“微臣這就去禮部。”靳鄔善等到了沈葉的決定,立馬如釋重負,匆匆走人。
看着離去的靳鄔善,沈葉搖了搖頭,這個老靳勤快是勤快,但是……
索額圖種菜的小院裡,已經將鋤頭扔在一邊的索額圖,此時正冷冷的看着一張薄薄的紙。
他那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的神色已經消失不見,臉上更多的,除了震驚,還是震驚。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千叮嚀萬囑咐的事情,還是出了紕漏。
“參已知。”白色的紙條上,寫着短短三個字。
看着這三個字,索額圖卻像是讀出了千言萬語:
家裡人瞞着他偷偷採參終究沒瞞住;幹熙帝看到這些之後的憤怒,還有就是……
索額圖的手抖得幾乎握不住紙。
“爹!”阿爾吉善滿臉喜色地從外面跑進來道:“剛剛理藩院讓人來稟告,說陛下要在三天後接受羅剎國的國書。”
“陛下親自欽點,讓您也參加。”
“看來,陛下對您,還是銘記在心啊!”
聽着自己兒子的話,索額圖心中的憤怒反而沒有了。
這個蠢兒子,連事情的輕重都看不出來,自己又何必責怪他沒有把自己的命令傳達下去呢?
他淡淡的道:“除了邀請我,還邀請了誰?”
“父親,聽說明珠也被邀請了。”阿爾吉善暗自慶幸,幸虧自己在理藩院的人來回稟的時候,多問了兩句。
要不然的話,自己少不得又要捱罵。
索額圖淡淡的道:“你退下吧,我還有點事。”
阿爾吉善心說,老爹你只是養老,能有什麼事!但是老爹多年的積威,還是讓他識趣的離去。
不過就在他走到門口的時候,索額圖突然道:“咱們和太子聯繫的暗線還在嗎?”
阿爾吉善冷不丁聽到這個問題,愣了一下之後道:“還在,您有什麼要交代的嗎?”
“在就好。”索額圖擺了擺手道:“你去吧。”
阿爾吉善雖然有點不好的感覺,但是他還是老老實實的走了。
當院子裡只剩下索額圖一個人,他的臉色越加的陰沉。
他跟隨着幹熙帝多年,知道這位皇帝做事的套路。
在他準備對你動手的時候,他絕對是對你最親近的時候。
他習慣讓你在猝不及防之中,灰飛煙滅。
這一次讓自己參加羅剎國遞交國書的儀式,那是讓外人覺得,他要重用自己。
等自己放鬆警惕的時候,就是雷霆一擊到來的時候。
他拿起鋤頭狠狠地鋤向了一棵白菜。
隨着菜葉飛濺,索額圖低聲喃喃道:“金盃同汝飲,白刃不相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