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罡城外,陸燃靜靜的佇立在山崖邊兒。
伴着嘶啞的蛇鳴聲,長達三千米的白鱗仙天蟒再度現世,呈遮雲避月之姿,看得陸燃暗暗心悸。
真的很難想象,一個渺小的人族,能幻化出如此驚人巨獸。
“呼~~~”
大蟒吐着長度驚人的紅信,一口仙氣吹過,萬物凋零。
偌大的天罡城,就此消融殆盡。
陸燃默默地嘆了口氣。
沒了。
天罡城,包括燃門下屬許多宗門勢力,皆在今夜,徹底消失在於聖靈山的歷史河流中。
如今還存留着的,只剩下雲海崖了。
那裡同樣人去樓空,飛仙大殿內的一尊尊石塑,據說也被摧毀了。
崖內倒是還留着三兩居所,陸燃的雲海居就在其中,自他入山以來,那座屋宅是他唯一認可爲“家”的地方。
冷漠的姜仙子,手下留了情,給陸燃留了一絲念想。
再怎麼說,也不過是某處海崖上、遺留的幾座空屋宅罷了,留着又如何呢?
不打緊。
“恢復神魔想要的秩序,你纔有喘息的機會。”屠峰擡起手,輕輕地拍了拍陸燃的肩膀。
月色下,青年眼神黯然,並未刻意隱藏情緒。
他一路以來奮鬥的種種,過往的一切心血,如今統統被抹掉了。
且還是他親自帶人摧毀的。
確實有些殘忍。
“傷心了?”美妙的女嗓,帶着一絲絲嫵媚,從另一側傳來。
這條巨蟒已然消失,人族女子又站回了陸燃身旁。
“沒。”陸燃嘴很硬,聲音很悶。
神魔僅需一個念頭,陸燃就不得不放棄一切。
好在,他一身的實力,神魔奪不走。
好在他腦中的雕塑園,那一尊尊海境天境的石塑,神魔奪不走!
不僅奪不走.
陸燃緊緊抿着脣,擡首望向夜空。
那一雙森冷的眼瞳,像是要穿透雲月,見到天上的存在。
一羣狗東西!
今日你們奪走的一切,我必統統奪回來。
“可惜,你不是海境巔峰。”白嬈聲音輕柔。
“嗯?”
白嬈同樣擡頭,望着夜空雲月:“這麼劇烈的情緒波動,恨到這種地步,如果你是海境巔峰,恐怕能突破瓶頸吧。”
陸燃沉默片刻,開口道:“快了。”
“找個地方修煉吧。”白嬈看向陸燃,眉梢輕挑,“我們回家呀?”
“家?”陸燃有些疑惑。
“回玉面蛇一族的大本營,那裡神力豐沛。”白嬈眼中含笑,“能助小陸門主,更快成長。”
陸燃:“.”
“有奴家相伴左右,玉面蛇一族傷不得陸郎一根手指頭。”
陸燃咧了咧嘴。
在你那,我這稱呼可真多。
“如何呢?”白嬈眼中帶着一絲絲魅惑的意味,靠得更近了些。
陸燃稍稍擡手,隔在二人之間。
不出意外,他被碾得向後退了半步。
巍巍天境,顯然不是陸燃這等螻蟻能撼動的。
“你爲什麼能化身白鱗仙天蟒?”陸燃直接轉移了話題。
“嗯?”白嬈有些詫異,不知這一問從何而來。
卻見陸燃手中能量翻涌,握住了一隻玉如意。
白嬈不由得眼眸微微睜大,習慣性地舔了舔脣角。
她知曉陸燃是一名仙羊信徒,之前在大殿內,又親眼見證了陸燃施展一等邪神·血顱之邪法。
而今他竟又施展出了另一尊一等邪神·玉面蛇之邪法?!
“我無法施展玉面蛇族的江境大招·白鱗仙天蟒,無法化身巨蟒。”陸燃繼續道。
而陸燃無法變身成蟒,後續的海境大招·仙蟒吞天,他也施展不了。
剛剛天罡城遭遇危機時,白嬈隻身化蟒、吞噬萬千雷鳥的一幕,着實將陸燃羨慕壞了。
“果然是你.”白嬈喃喃着,手指輕輕撫過玉如意,似乎在確認它的真實性。
“什麼?”
“玉面蛇大人沒有幾個人族弟子,偏偏有消息說,聖靈山內出現了一名玉面蛇信徒。”說話間,白嬈掃了一旁的屠峰主一眼。
屠峰默默垂首拭刀。
“陸郎,如何會這麼多技法呢?”白嬈低聲細語着,實則心中已然有了猜測。
說真的,陸燃恨不得直接掏出玉面蛇石塑,跟白嬈綁定。
一方面,他能獲得一位無比強大的幫手。另一方面,一旦白嬈和玉面蛇石塑綁定,陸燃就能拿捏她的命門了。
起碼能讓她安分一點!
陸燃簡單講了幾句,聽得白嬈眼神愈發明亮,也看得陸燃心裡打怵。
總覺得對方下一秒會化身白鱗大蟒,張開蛇口,將他吃的乾乾淨淨
“所以,白前輩爲什麼能化身白蟒?”陸燃又問道。
“海境之時,奴家也無法變身。”白嬈終於爲陸燃解惑,“晉升天境後,我這身子也發生了些許變化。”
陸燃心中微動:“化身能量體了?”
白嬈輕輕頷首:“不完全,但的確不再是之前的人族軀體了。”
陸燃沉思片刻,這才恍然大悟。
一直以來,自己好像搞錯了先後順序?
不是人族晉升天境後,與石塑融合,才化身純能量體。
而是人族晉升天境後,身軀漸漸變化,這纔有了一份資格,能與石塑融合?
是了,人族修煉、步步登天的路途,本就是成神的過程。
難怪仙羊大人之前才說,想要融合石塑、取代石塑,要達到很高很高的段位
“陸郎~”白嬈輕輕挽住了陸燃的手臂,那一張尊貴的容顏上,露出了楚楚可憐的模樣,“那一座玉面蛇石塑,贈予奴家好不好?”
陸燃順勢道:“那就要看白前輩表現了。”
白嬈話語幽幽:“奴家拼死守護天罡城,不惜忤逆邪神,忠心追隨陸郎,還要奴家如何表現.”
陸燃:“我已經有家室了,前輩,請您注意言行舉止。”
“呵呵~”白嬈的臉說變就變,展顏一笑,“那麼小陸門主,有幾房夫人呢?”
“一房。”
“一房?”白嬈面色錯愕。
陸燃沉聲道:“是的,請前輩別再這樣了。”
“陸門主。”白嬈同樣表情一肅,向後退開一步,“到了我這個境界,身上已經沾滿了玉面蛇的習性。”
陸燃試探道:“所以?”
白嬈伸出鮮紅長舌,舔了舔紅脣。
陸燃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還是喜歡白嬈初臨天罡城時,那一副高貴神像的模樣。
這樣看來,都是裝的?
白嬈莞爾一笑:“小陸門主可是奴家要追隨的人呢,嗯.我儘量剋制天性吧。”
所以她不是裝的。
衆生皆是她腳下的螻蟻,與她認主追隨的那一個,自然身份有別。
陸燃沉默片刻,道:“待日後,白前輩改投我門下,應該就會好很多。你會自成一派、自成神明,不再受其他生靈的影響。”
白嬈欣喜萬分,又敏銳地抓住了一個詞彙,詢問道:“日後?”
陸燃點了點頭:“你和屠前輩一樣,現在是被重點關注的對象,前輩剛剛也說了,邪神·玉面蛇本沒有幾個邪魔弟子。
如果你現在撕毀了契約,必然會引來對方的注意。
那樣一來,恐怕會給聖靈山、給我本人帶來更大的禍端。”
“也是。”白嬈思忖片刻,轉而道,“既然如此,小陸門主快隨我回去吧~
早日得成大道,早一日擺脫困境。”
如果說之前,白嬈是出於被掌控的人生,出於一直以來的委屈、憤怒,或是內心深處藏着的人族大義,而選擇忤逆邪神、追隨陸燃的話,那麼此時,雙方的利益更是牢牢捆綁在一起了。
“我手下有一尊僞神·墨鯉,此時正在煙雨湖晉級,那邊能量更濃郁。”陸燃擡手施法,召喚古銅鏡。
落地鏡迅速成型。
陸燃邀請道:“勞煩兩位前輩,爲我們的同伴保駕護航。”
千舟盟衆人,到底還是在何映彩的帶領下,去往了海外大島。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轉變,以及何盟主的強硬命令,部分盟衆的心中,是有一些微詞的。
這不免讓陸燃想到了許多。
凌駕於高天之上的神魔,僅需一個念頭,就改變了山中一切。
陸燃又何嘗不是呢?
他同樣是一道命令,千舟盟衆就要搬離生存了十餘年的故土,去往無比兇險的遠洋區域。
陸燃與神魔的區別是,他是被逼無奈。
他要給自己的成長一絲機會,也不想這些人族同胞慘死煙雨湖畔。
不管怎樣,聖靈山這片區域,陸燃是愈發待不下去了。
他也的確在爭分奪秒的修煉。
可問題是,晉升天境之後呢?
所謂的天界,陸燃就能待得下去嗎?
入駐煙雨湖後,陸燃向屠峰、白嬈詢問了許多關於天界的信息。
據說那一方天地無比混亂,陸燃倒是也能在夾縫中生存下去
無論如何,先修煉成長吧。
晉升天境的過程中,陸燃應該就能與仙羊大人溝通了。
不!
一旦陸燃晉升天境,他就能施展天品·鏡花月,在人間與山界自由通行了!
雖然園內的孽鏡妖邪塑,目前還是海境·四段,但培養石塑,向來不是問題。
想到這裡,陸燃內心稍稍安穩了些許。
在山界,他已經變成了一隻過街老鼠,被天界劊子手瘋狂追殺。
但在人間
那裡有他最大的靠山!
有可以庇護他、爲他指點迷津的仙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