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也要勸我回天啓?”格公主一臉驚異,清武點了點頭,臉上閃過一絲掙扎的神色,“臣下再請,請公主還駕天啓,殿下,北陸並不安寧,世子雖然至少在戰略上確實有信得過的天分,不過,畢竟面對的是遠比自身強大的對手,即便只算明面上的力量已經是難以抵禦了,何況臣下覺得對方在目前還沒有展現出它全部的實力。”
“將軍,當初格兒將性命託付給將軍的時候,格兒就堅信將軍一定能夠保護格兒周全。”格公主的眼神很清澈,“後來,後來不管是在雪原,在圖格部,還是在北都,將軍都用性命來保護格兒,格兒很感激。將軍從東陸來的一路上也看到了淳國和平國的景象了,格兒覺得,如果世子能夠打贏,那麼九州至少可以有二三十年的和平,新生的孩子們可以在平安喜樂中成長,戀人們不用分開,兒女們可以安心地爲父母盡孝,如果不幸輸了,那些人的野心也不會止息在南望峽,那時候,就算我們東陸十六國並不畏懼蠻族人剽悍的騎兵,要打退他們,又要付出多少代價呢?”格公主眉頭微蹙,顯出悲慼的神色,“將軍,有件事格兒要擺脫你。”
“殿下請講,清武是殿下的臣子,自當凜然遵從。”
“請將軍代替我返回天啓,代替我去面見父皇。”格公主說,“只要我在這裡,父皇就會同意給青陽必須的藥品和食物,甚至會派遣在青陽容忍程度之內的少量軍隊,我會給父皇說明這一切,我們幫助青陽,就是在幫助我們自己啊!”
“可是公主……”
“我相信將軍的內心,將軍和我一樣,都是討厭戰爭的人啊,雖然將軍選擇了戰場。”公主從白皙的脖子上解下那根掛墜,“這根鏈子,就給將軍作爲信物吧,不用送還給我了,就當是格兒給將軍的感謝了,這次的事,就勞煩將軍了。”
銀色的掛墜在半空中輕輕搖晃,跳動的火光印出上面清晰的平安喜樂四個字,公主的臉有點紅,眼中似乎有期盼的顏色在閃動。
清武有點不知所措,格公主將掛墜塞到了清武手上,“將軍是知兵的,世子要打贏這一仗,如果有充足的補給,那麼把握就至少有了七成,相比之下,兵力什麼的倒不是非常重要,朝中雖然有些短視的人,但父皇一定明白支持青陽的道理。”
“殿下可以去告訴世子,讓蠻族人去覲見陛下,殿下孤身在北陸,清武若是回了天啓,如何能保障殿下的安全呢?”
“這些蠻人,恐怕是不願意求助在他們眼中被他們輕易擊敗的華族吧,況且就算是世子同意了,在軍中恐怕也會流傳出,投靠東陸,損害蠻族權益換取支持的流言,到那個時候就算是能及時消弭,恐怕也會動搖本來就有些不牢的軍心。所以思來想去便只有請將軍走這一趟了,這樣,派來的少量軍隊可以充作是押運的普通士卒,而那些物資。”格公主突然停頓了一下,似乎猶豫了很久,“也可以說是我的嫁妝。”
清武木然地向公主行了個軍禮:“殿下的苦心,清武明白了,清武一定不會辜負殿下的囑託的。”語言中說不出的苦澀,清武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清武完成任務之後,會盡快趕回北陸,請殿下保重。”
“我在這裡等着將軍回來,等將軍回來的那一天,請喝一杯格兒敬的酒吧。”格公主看着清武邁出帳篷的背影大聲說,突然眼中涌出了大股大股的淚花,“如果可以的話,請不要會北陸了。”低低的聲音如同蚊蚋般細不可聞,有些事情改變不了,而生活總要繼續,肩上的責任是那麼重,幾乎要把自己壓垮,可是要是連自己都放棄的話,又如何對得起那些信賴自己的人呢。即便是出身皇族,即便是擁有整個九州的權力,難道就真的能去做自己願意做的事了麼,想要守護儘可能多的人,想要身邊的人都平安喜樂,可是最終卻終於是身不由己。
遠處的清武似乎身形凝滯了下,好似聽到了什麼,不過微微停滯後還是大步地向前方走去。
反正預計的大戰估計還有兩個月纔會到來,跟世子彙報了去意後,對方倒是異樣慷慨的同意了公主的請求,看來蠻族其實也非常需要東陸的援助,除了應該配給的船隻之外,呂風隱還撥了整整兩個小隊的鬼弓作爲清武的護衛,帶頭的赫然就是者勒米。
“我們蠻族會你們東陸語的人不多,洛先生我是片刻都離不開的,就只好讓者勒米陪將軍你去一趟了。”世子帶着笑意解釋了緣由,清武倒是感激世子的細心,自己不通蠻語,若是一路上都沒人能夠和自己交流的話,恐怕悶都要悶出病來,者勒米既是熟人,又會華族的語言,確實是最好不過的人選,看來這段時間是要和他好好學學蠻族語了,感覺上應該不是很難吧,格公主從聽說要和親北陸也不過學了三個月的時間,似乎便和土生土長的蠻人沒多大區別了,自己雖然比不上公主的聰慧,但是這一趟至少也能打下些基礎吧。
“我說,你倒是學會了多少啊?”者勒米搖醒了正在甲板上打盹的清武。
“喂喂,安靜點,這樣好的天氣,我曬着太陽呢,你可不可以不要打擾我。”清武不耐煩地推開者勒米的手,將自己的帽檐按下,做出一副熟睡的架勢。
“可是你自己要學的!”者勒米氣哼哼地躺下,“還枉費我整理了一套由淺入難的計劃。”
當自己正正接觸到蠻語的時候,清武才意識到自己的巨大錯誤,那些拗口的音節明明感覺上者勒米們是如此輕易地脫口而出,而自己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咬準。還有各種紛繁複雜的詞彙,清武只要一想到就感覺腦袋都膨脹了無數倍。
“不學了,真是的,那麼拗口,你們平時說的也不嫌累。”清武氣鼓鼓地轉過了身子,不去看者勒米。
“當初還信誓旦旦,而且你們公主殿下也是從小就說東陸話,不很快就學會了我們蠻語,而且還是最純正的口音。”
清武愈發煩躁:“殿下那是天縱英才,而且人家是有我們國子監的博士教的,那些先生都博學多才,自然比一些亂七八糟的獵人教的好一萬倍。”說到這裡,清武自己也有點認可了,人家國子監的先生都是文曲星下凡,教了幾千幾萬的人,眼前這個,如果是讓他教箭術的話,也許算得上九州的翹楚,至於教書,恐怕是難以發揮他的長才了,原來是自己找錯了老師啊,清武點了點頭,心中終於寧定下來。
者勒米則啞然失笑,“看不出你還是個憊懶的性子,不過清武,我可要告訴你,也許我教的確實不好,不過恐怕最大的問題還在你自己身上。”
“唉唉,煩死了,就不能安靜會兒麼?還有幾天能到岸啊?”清武像死狗一樣在甲板上鋪出一個大字型。
“明天。”
“明天!”清武“噌”地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