瀲灩正在屋內四處踱步,外面的嘈雜聲讓他心內十分不安。?這是他入帝京以來頭次遇到“刺客”,難免在心內擔憂自己的處境。頭先他探出頭去看了一眼,園內早已是亂糟糟的一團了。這些士兵因爲白天遭遇的離奇事件已經是人心惶惶了,再加上虎懼不在沒個拿主意做指揮的,只知道圍着被當作刺客的元獻一波一波的涌上去,又一波一波的被擊退下來。瀲灩正在心頭唸叨着不要出事,突然就見兩團影子忽地就飛進了室內,瀲灩一轉身,口中輕喝到:“誰?”他抓住自己身旁茶桌的邊角,緊張萬分。
“灩哥哥!”昏暗中一個溫潤熟悉的聲音傳出來,接着,鄞公子自那門下陰影中上前一步,露出笑盈盈的臉來。
瀲灩一見到鄞兒的笑容,早已捂了口鼻,不敢置信的虛迷了眼睛,生怕自己如同往常做夢一般,一下驚醒之後發覺還是自己孤身奮戰。直到鄞兒一把上去將瀲灩摟了個滿懷。“灩哥哥!是我!我是鄞兒啊!”
溫熱的體溫和緊緊的擁抱將瀲灩獨自支撐了許久的心理防線一下擊潰,瀲灩一點一點回擁住激動的鄞兒,手不斷在鄞兒身上摸索探尋,口中喃喃自語:“鄞兒!我不是做夢吧!......不是夢吧!”說着說着,他的聲音就哽咽了,在十分確定自己身邊是個有血有形的人後,瀲灩“哇!”地一聲,抱住鄞兒的肩膀嗚嗚痛哭起來。早間見到了夭紅,晚間又見到了鄞兒,這一日的突變讓他即激動又開心。他等這一日等了好久了,每每在他受盡痛苦嚐盡折磨之時,他總會幻想着有這麼一日,盼着盼着,一次次的做着美夢,又一次次的從夢中被現實的殘酷痛醒,直到他心內已經快要失去幻想的本能。此刻突然美夢成真,如何不激動開心?
“灩哥哥!是我,是鄞兒,鄞兒總算見到你了!灩哥哥!”鄞兒也是說着說着,也紅了眼眶。他本以爲瀲灩是死了的,口內雖說不相信,心內卻是信了八、九分的。突然間得知自己苦尋了半年多的人就在身邊,這種驚喜無以言表,只能用淚水來宣泄。
兩人相互抱着、擁着,彼此不再說一句話,只不停的用手確定對方的真實感。淚水與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處,讓在一旁看着的修繕心內也一軟,臉上流露出淡淡的欣慰。他自窗邊瞧了瞧園內的情形,元獻被那些士兵用車輪站輪流對抗着,已經漸露疲態,再撐不過一刻鐘的。“鄞兒!”他小聲提醒着忘神的鄞兒與瀲灩,這才讓一直無言的二人回過神來。
“哥哥!”鄞兒拉了瀲灩坐在矮榻上,將自己如何得知瀲灩的情況並孔燕與小鳳發生了何事一併告訴了瀲灩。瀲灩聽的是驚奇萬分,沒想到世間之事有這般的巧妙,他連忙也將自己入宮見到夭紅的情況說給了鄞兒聽。?鄞兒一聽,也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年前初秋之時,鄞兒還從黃媽媽處得知,夭紅過得還挺不錯,清兒還進宮去見了他一回,誰知道,短短几月竟然發生了這種變故,夭紅弄得如此下場。
“我定要將紅兒救出那處牢籠的,就算他只有兩月可活,也要他自由自在的活着,不被那金堆玉砌的牢籠困住身心。”瀲灩垂了眼,捏了鄞兒的手認真地說着。
“哥哥你放心,我也會幫忙的,哥哥有什麼計劃只管告訴我,我認識的人不少,其中也有擅長治病救人的,紅哥哥定不會有事。”鄞兒望着瀲灩真誠地說道,還安撫地摸了瀲灩的手兩下。鄞兒當時直覺地就想到了那個詭異的蒙面男人---莫一白。只是,他只在心頭想了下,並未開口說出來。
瀲灩聽了鄞兒的話也只是笑了笑,並未當真。他覺得以灰衣人那般地位和財力都無法找到高人爲夭紅緩解毒性的,何況是鄞兒一普普通通的小倌呢?就不要鄞兒再多加操心呢罷。他二人均未想到,就是這次無意的耽擱,竟會讓夭紅受盡了苦難,這是後話!
瀲灩與鄞兒還欲多說,修繕打了個茬:“鄞兒!元獻支撐不住了!先走吧!下次再來!”鄞兒一聽,也瞧了眼元獻的處境,的確是已到了極限,快累的不行了。正在他擔心之際,突然又從牆外翻進來兩個黑衣人,黑衣人護着疲累的元獻,和那些士兵們繼續打鬥起來。
鄞兒知曉那是元獻的護衛,這些護衛是暗中保護元獻的,可能終究放不下自家的主子一人夜出,跟了過來的。鄞兒心內計較一二,只好暫時離開,等着機會下次再來了。他拉了瀲灩的手依依不捨,瀲灩卻爲他們着急,勸他們快些離開,要是虎懼帶了手下人馬趕了回來,那就更加危險了。
“灩哥哥!你的哥哥、弟弟暫時留在樓裡不用擔心,我還會再來的,只是哥哥千萬不要冒然行動,那些什麼王爺、將軍的都沒安了好心,要是哥哥暴露了身份,危險比紅哥哥還大。紅哥哥的事,我們還得好好商量,萬無一失了才能動手。”鄞兒心內擔心瀲灩過於心急,被別人利用,只好出言相告。
瀲灩知曉鄞兒所說的利害,他也知曉燕崇南要他去救夭紅是在利用他,若出了事,這些人才不會管他死活,縮了脖子看熱鬧。只不過,他的確很着急,想快些救了可憐的夭紅,夭紅的危險處境早已經超出了他自己的安危。不過現在有了鄞兒在外面接應,他心內也安心了些。他對着鄞兒重重點了點頭,示意鄞兒他們快走。
臨走之前,鄞兒再次抱了瀲灩一個滿懷,他看了看地上那些近身侍衛,讓修繕解了他們的穴道,待那些侍衛清醒過來,就瞬間發功,用最深刻的幻術迷惑了他們,給他們做了強烈的暗示。他想到出入瀲灩身邊的均不是安全之人,定要在他身邊設幾個自己人才安心。因此,這份暗示比較靈活,平日裡這些侍衛還是謹守自己身份,一但見到他或是聽到他的聲音,就會迷失心智,爲他所用。
瀲灩看着鄞兒的一舉一動,雖然不是很明白是什麼功夫,但一聽到鄞兒給那些人下得保護他的指示,心內也明白了一些。怕是鄞兒這些年跟着那“**雙俠”學的不只是什麼歡場技巧吧!
一切準備妥當之後,修繕像來時一樣帶着鄞兒鬼魅般的從室內掠了出去,消失在昏暗之中,那三個近身侍衛在鄞兒消失之後,突然愣了一下,不知所謂地漸漸清醒過來,一見王子還在身邊,就放心地守在了暗處,絲毫不記得自己先前發生過何事。
園內的打鬥,在鄞兒他們離開之後也漸漸平息了下來。元獻爲人還挺厚道,只輕傷了那些士兵,並未傷及一個人的性命。一刻之後,虎懼帶了人馬飛馳回來,一見園內一片狼藉,問清楚發生何事之後,他轉了兩下眼珠,招呼手下去安撫受傷士兵,自己則帶着一身的悶氣與猜測進了瀲灩的房內。
虎懼先是招來了安排的那三個近身侍衛前來詢問狀況,沒有發現異常之後,他就拿那陰沉揣測的眼神去打量着瀲灩。一日之內發生了兩件奇怪的事情,偏偏他都不在現場瞭解不了狀況。這麼異常的事情讓虎懼直覺懷疑眼前這個冒牌王子似乎知道一些他所不瞭解的事情。一切太過巧合和奇怪了。兩次怪異的刺客事件,而最大的目標卻一點損傷都沒有,這說明了什麼?除非那些人的目標不是對付王子,或是......那些人另有所圖?
這兩天發生的事太多了,這讓一向脾氣急躁的虎懼疲於應付,以前還有鳳萊在旁邊出個主意,或是有鶴聲幫忙想想辦法,現在只有他一個人去判斷事情的態勢,而現在這種狀態又不允許發生任何的差錯。還有鳳萊,虎懼一路返回又花了不少時間在城內外搜索,均是絲毫線索都沒有。虎懼在心中思索了兩遍,打定主意,這次要將鶴聲給叫過來了。他一言不發,又匆匆離開了瀲灩的房間,回到自己房內向鶴聲發了一封密信。
第二日一大早,王子府纔開了大門,就有謝聿楨派人遞上了拜貼前來拜訪。虎懼拿着那拜貼瞧了又瞧,半晌才示意執事的前去迎人,自己則跟着了瀲灩身後,寸步不離。
瀲灩於正廳旁的小書房內見到了謝聿楨。一番客氣的寒暄之後,謝聿楨道出了前來的目的,原來,再過一月半就是燕國最重要的節日---受禮節。節日前後三日,皇帝要在皇家寺廟內齋戒沐浴、登高受禮接受百姓的早晚敬拜。且帝京之內,所有外族白天午時之前後兩個時辰均不可出門,晚間更是全城戒嚴,確保受禮節期間的治安穩定。謝聿楨只說到此處,就不再多言,而瀲灩以前曾經歷過受禮節,當然是知曉這其中的厲害,他當下只輕笑開來,朝着謝聿楨行了個禮,道:“多謝王爺前來相告,本王聽說過此節日,入鄉即隨俗,定會處處謹慎行事的。”
謝聿楨捧了桌上的茶碗來,輕輕抿了抿,放下茶碗後,他也輕笑道:“既如此,本王也就安心了。還有一事,本王過問一二,前日晚間,王子府上丟失的侍從不知尋到沒有?
瀲灩正視謝聿楨,緩緩搖頭。
“我昨日聽說了一件荒唐之事,如今說來與王子聽聽,權當消遣。”謝聿楨突然又開了口說道。
瀲灩正在心頭猜測這謝聿楨的目的,一聽謝聿楨又要講起那玩笑話來,也打迭起精神小心問道:“有何荒唐之事竟讓王爺如此上心?”
謝聿楨想了下,哈哈笑道:“昨日,巡城司的士兵們在東街角菜市口捉了一個醉酒狂漢,據說,這漢子很是無恥,竟捉了那菜市口馬場上馬販們拴着的一匹母馬行那齷齪之事,當即被幾匹公馬給咬了大腿,後來有這漢子的同夥將這漢子給劫走了,只是,那巡城司的約摸看得不清不楚,竟然認出那狂漢是葛大將軍,王子您說此事可不可笑?本王一路詢問下去,有不少人看見那漢子是從長樂街裡奔出來的......”
瀲灩一聽謝聿楨說到長樂街之時,特特停頓了一下,心裡突突起來,他笑了笑:“想是那醉漢素習眠花臥柳慣了,一時喝醉現了醜態罷!只是,巡城士兵認作是葛將軍實在該死,葛將軍怎會是如此下流卑賤之人?王爺定要好好教訓那認錯人的士兵纔是,這事要真傳到葛將軍的耳朵裡,可就要出大事了。”瀲灩雖然嘴上說的輕巧,其實心內也是暗自好笑,沒想到那葛自炘被鄞兒如此戲弄,還真是可憐。
謝聿楨道:“王子所言甚是,本王也正是此意,故才當了消遣笑話說與王子聽。這葛將軍又怎會青天白日地去那花街柳巷邀春買醉呢?定是兵士看走了眼了。”
瀲灩真正猜不透這謝聿楨到底是來做什麼的呢!一時說到這廂,一時說到那頭,處處有深意,又處處不經意。所有的話語都是引人浮想,卻捉不住頭腦的。瀲灩看了看他旁邊站着的虎懼。那虎懼並沒有對謝聿楨的話有何特別反應?難道是自己心中有鬼,所以人人皆‘鬼’?
一時送走了不知何意的謝聿楨,又有宮裡來人宣小王子入宮去。瀲灩換了衣服,帶了虎懼就乘轎前往宮中去了。他心裡想着要將與鄞兒相認的事情告訴夭紅,夭紅定會安心下來的。還有昨日得的那份地圖,不管是不是康王手筆,這件事還是要同夭紅商量清楚的。想到自從自己入了帝京之後,一切事情都變得蹊蹺曲折,似有轉機了,瀲灩面上就欣慰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