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鬱看着面具男突然改了態度,那種不安定的感覺讓她不動聲色地擰起了眉頭。
男人一邊顫抖着手指,一邊嘴裡開始振振有詞地念着什麼,是葉知鬱聽不懂的語言,卻讓她心裡頓時不安。懷中的少年也開始緊緊抓住她的衣服,轉頭看向不遠處的面具男,眼底似乎有着不贊同和牴觸。
“阿姐……”那一聲很輕,輕到葉知鬱還以爲是自己的錯覺,直到懷中的阿荀轉過頭,直直盯住她:“跑……”
“阿姐快跑!”
葉知鬱心頭一驚,還來不及反應,那頭大殿的門就被人“砰”地撞開,之前那些黑衣男子全部衝了進來,氣勢洶洶就衝着葉知鬱跑去。那模樣讓葉知鬱嚇了一跳,剛纔還好好的,怎麼突然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就在同時,懷中的少年突然一把推開了葉知鬱,嘴裡喊着什麼,一下子擋在了葉知鬱的面前。那種保護着的姿態讓葉知鬱錯愕的同時,心中驟然升起一絲感動。
少年背對着葉知鬱,也讓她到這時纔看見他背後肩胛骨上,足足拳頭大小的刺青,在白皙漂亮的肌膚上顯得突兀而醒目。恍惚間,她覺得自己似乎真的隱隱見過這樣一個畫面,小小的嬰兒在襁褓裡,漂亮溼潤的眼睛裡映着沖天的火光。
“……呃……”葉知鬱的頭突然疼了起來。
那羣黑衣人以極快的速度已經逼近至跟前。少年渾身僵硬擺出了下定決心的架勢,一個凌厲的勾拳,纖細的少年就將逼近自己的剽悍壯漢給打趴在了地上。葉知鬱擡起頭正好看見這不可思議的一幕。
那個明明在墨西哥被人打得蜷縮在地上爬不起來的少年,此刻卻身手異常幹練,尤其古怪的是,他似乎知道對方要從哪裡攻擊,腳下的每一次挪動都精準到位,直逼對方防禦最薄弱的位置。
然而少年畢竟只有一個人,一個壯漢纏鬥住少年,另一個則企圖繞過他的身邊朝葉知鬱出手。少年卻好像身後長了眼睛,轉身就飛出一腳,截斷了衝向葉知鬱的道路。只是他這魯莽的舉動卻讓一旁的人覷得空隙,對着他的小腹就是一拳。
那一拳的力氣很大,少年的身體又單薄,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煞白,讓葉知鬱分明看見了他額角在剎那間滲出的薄汗。
又有人企圖通過他朝葉知鬱出手,然而前一秒還因爲疼痛而弓着身的少年,下一秒卻突然硬起脊背,再次生生斷下這一擊。
葉知鬱看着那個第三次見面就親暱地喚她“阿姐”的單薄少年,此刻好像受傷的獸般義無反顧瘋了一般地護她,一絲不漏替她擋下所有的攻擊,她不由莫名眼眶泛潮,心裡一陣扯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個帶着面具的男人似乎有些氣急敗壞,拼命嚷嚷着什麼,而少年似乎要支撐不住了。就在葉知鬱看着他腳下一晃就要摔倒,狠狠低抽一口氣的時候,卻就在此刻,突然一陣古怪的喘息聲,夾雜着犬吠迴響在宮殿裡。
“嗚汪——汪汪——!”
在所有人詫異的目光下,十幾條黑狗突然從大門外面闖進了大殿,幾個壯漢防備不及竟然被掀倒在地上。
在葉知鬱震驚的目光下,一臉燦爛笑容的原宿希跟在這羣黑狗的最後面,邊喘邊朝她打招呼。
“知鬱姐!快跑!!”
被她這麼一提醒,葉知鬱才發現自己周圍的情況已經被這羣狼狗攪得一片混亂,正是逃跑的好機會。
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葉知鬱伸手就抓住身邊的少年,在對方驚訝地目光下也不管那隻手主人的意願,直直將他拉了出來,朝着門外的原宿希跑去。
那羣壯漢似乎也發現了葉知鬱的意圖,想要甩開身邊咬住自己褲腳的狼狗的糾纏,卻心有餘而力不足,原宿希很“小人得志”地抽空朝着身後人做了一個鬼臉,卻不知是不是這個舉動刺激到了對方,恢弘的大廳裡只聽見一聲槍響。
猩紅的液體從身體裡流了出來,巨大的黑犬還沒來得及哀嚎就已經翻身躺在了血泊中。它的同伴似乎也被這一聲槍響所震懾,紛紛停止了動作。葉知鬱和原宿希也是當即白了臉色,兩人對看一眼,趕緊往外跑。可是才拐過一個走廊,就看見打扮類似的壯漢再次追了過來。前後都有追兵,葉知鬱和原宿希走投無路,正躊躇,就聽見身邊一直沒什麼存在感的少年的嗓音飄飄忽忽傳來:“阿姐,這裡。”
葉知鬱循聲看去,只見原本什麼都沒有的牆壁上不知爲何被打開了一個石門,
露出裡面黑漆漆的甬道。
密道?
來不及遲疑了,沒有選擇,葉知鬱等人迅速鑽進了石門,隨着石門的緩緩合上,也掩蓋住了最後一絲光線。身後的追兵看着她們進的裡面,自然在葉知鬱她們進去不一會兒,身後的牆面就傳來敲擊聲。
“這幫人不會喪心病狂直接用炸藥吧?”原宿希不由皺起來眉頭,隱隱擔憂。說實在的,她這句話也說中了葉知鬱最擔心的問題。
“在這裡爆破會波及祠堂,他們不會這麼做。”黑暗中,少年幽冷的嗓音聽上去分外詭異。原宿希這纔有機會問她剛纔就一直沒問出口的話:“你誰?”
葉知鬱一僵,訕訕笑道:“這個說來話長……應該算是——”
“阿姐,你的寶寶沒事麼。”
“阿姐?!”
“噓——”葉知鬱趕緊捂住了原宿希的嘴,錯愕地看向身邊神色淡漠如水的少年,“寶寶的事情……你怎麼知道的……?等等……所以你剛剛纔……”葉知鬱說到這裡便沒了聲音。
怪不得她一直覺得不對勁,這就是剛纔他一直滴水不漏地護着她,就是不讓她出手的原因?“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抱你的時候。”
“……咳咳、抱……你們?”
“不是……”葉知鬱有些頭疼地揉了揉眉心,爲了放至想象力豐富的原宿希想出什麼奇怪的東西,她趕緊解釋,可是張口之後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只是訕訕道:“說來話長,他是我的弟弟……親弟弟。剩下的我現在也很混亂……”
原宿希的視線在葉知鬱和少年之間來回轉了幾圈,半晌方纔嘆出一口氣來:“我就猜到你這邊一定有情況,還好這邊養了不少大狼狗,哈哈~”
“對了我還沒問你那些狗是怎麼回事。”現在想想那奇妙的場景葉知鬱依然有些不敢置信。
眼前的原宿希十分驕傲地一拍胸脯,脣邊的弧度帶着幾分自豪:“我是有馴獸師執照的人!”
她這麼一提醒,葉知鬱倒是想起來楚風楠確實有這麼說過,只是一般的馴獸師可以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這種程度麼?
而且……
葉知鬱輕輕覆上自己的小腹……她懷孕才兩個月多一點,根本看不出肚子。這個少年是怎麼在抱她的時候感覺出來的?
似乎是在昏暗的光線中感受到了葉知鬱疑惑的目光,阿荀不急不緩地走到了前者身邊,斂眸也覆上了葉知鬱的小腹,眸光幽深,彷彿能透過一個人的靈魂。
“阿姐,我不是靠感覺。我是看到的。”
“……你看到?”
葉知鬱耳邊突然聯想到了之前面具男在大廳裡說的那句她應該看見過去而眼前的少年能看見未來的話,再想想之前這少年詭異的身手,那盤龍刺青彷彿也跟着在眼前揮之不去。
葉知鬱只覺得背後泛起一陣不舒服的疙瘩,莫名有些不想再探究下去。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她並非不相信鬼神,可超能力這個東西有些太玄幻,遠遠超過了她的世界觀能理解的範圍。不過這個世界很大,所謂鳥大了,什麼林子都有,她倒也不想否定匪夷所思事情的存在。只是有些不應該存在於自己世界的東西,少知道,就少了麻煩。
可惜,現在顯然是麻煩已經主動找上她了。
葉知鬱深吸一口氣,少年的手冰涼,彷彿沒有溫度,放在她的小腹上,帶着隱約的寒意。然而葉知鬱卻並沒有躲開那隻手的意思,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凝神,鄭重其事地開口:“阿荀,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願不願意告訴我。”
少年聞言,臉上沒什麼表情變化,只是淡淡反問了一句:“阿姐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葉知鬱搖了搖頭,對方卻接着回道:“那就不要知道了。阿姐過自己的生活就好。”
聽出了少年的體貼,葉知鬱有些感動,卻伸手,輕輕揉了揉少年微卷的栗色頭髮,手心柔軟的觸感幾乎讓她喟嘆出聲。幾乎在同時,她感覺到了少年身體的瞬間僵硬,當即柔下了目光,輕聲開口:“如果阿姐不知道他們想要做什麼,最多隻能被動地保護好自己最脆弱的部位。但是如果阿姐清楚了他們的意圖,說不定可以全身而退。”
“阿荀,謝謝你,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選擇了。”
少年聞言一怔,卻澀然點了點頭:“好,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