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米深 曲項天的心意
隨着曲項天的這句話,屋內的氣氛突然變得有些詭異。
A-TM的位置十分敏感,所以幾乎是在它發展起來的時候,曲項天就已經在注意了它的苗頭。A-TM的根據地雖然並不明朗,但是就主要活動範圍觀察,顯然是地處X國與中國的邊境之間,入境選擇公然挑釁赤刃和FBK,而不是先針對顯然勢力稍顯遜色的X國,可見其對國內是有所求的。
然而倘若國家內部固若金湯,採取嚴格的打擊手段並不會有太顯著的成效,所以對外施以武力,對內則以利誘之,這纔是最有效穩妥的。這原本是意料之內,只是曲項天沒想到A-TM的觸手竟然已經伸得這麼遠了。
前段時間的謀劃和綁架,讓他敏銳預感到對方在細密地佈下一張網。只是這張網究竟多大,張開的目的又是什麼,曲項天一時間還無法通過手中已經掌握的情報推測出來。
沉默半晌,墨染的眼底如漆黑的深潭。
“我知道了。其他事情我會派人調查,至於曲家這頭,老頭子你不是一向自詡能幹麼。”平淡的語調中揉進了些許挑釁的味道,“既然如此,你當然可以自己擺平。”
曲爺爺沒開口,倒是梅豔華先聲奪人:“爸都一把年紀了,讓你來接管赤刃不是給爸添堵的。”嬌軟的調子中帶着尖細的譏誚,“你以爲這樣推卸責任爸就不會說什麼了麼!”
“住口。”
“……爸,我……”不僅是梅豔華,就連葉知鬱都有些錯愕——一直沉默着站在那裡神色嚴厲的老人竟然開口了。梅豔華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眼睛瞪得很大,柔弱得惹人憐愛,然而做作之態卻看得葉知鬱十分倒胃口。
霸氣威武的男人見狀彷彿是在預料之中,臉上沒有露出絲毫的驚訝,反倒左側脣角輕輕扯出了帶着些許狂肆的弧度。
“還有一件事情,老頭子,我要秦伯伯和我的部下道歉。”
“你不要得寸進尺。”
威嚴的語氣在曲項天耳朵裡聽上去卻不以爲意,扣在葉知鬱腰上的力又往裡收了收,“秦伯伯是老頭子你的舊部,我可以縱容其脫離赤刃的行動。但是,這不代表我會放着他們動我的人。”
“老頭子,這一點,我希望你記住。”
“混賬!竟然這樣跟曲公說話!”曲項天無畏地直視中年男人憤怒的雙眼,神色不卑不亢,淡定從容。“秦伯伯,老頭子是榮譽將軍的軍銜,現在已經退役在部隊裡並無指揮權。如果今天這件事情我追究起來,恐怕會直接將秦伯伯提上軍事法庭。”
“你這是在威脅我?”
“不,”英氣的劍眉微微揚起,帶着幾分毫不掩飾的囂張:“我只是怕自己‘顧及情面’的考慮會被人誤會,所以特意做一下聲明。”
兩個人的對峙讓氣氛瞬間再次緊張了起來,葉知鬱心中擔憂正起,那邊卻傳來老人沉穩的嗓音:“道歉不可能。但是如果你給我看到我要的結果,我可以保證以後這類事情不會再發生。”
“好。”
葉知鬱聞言倒是愣了一下,又隔了半晌方纔明白了曲項天的用意。
曲爺爺那麼硬的脾氣,自然不會當真同意道歉,但是隻要他做出“不干涉”的承諾,以後曲項天部署部隊時的行事,就會方便很多,而這樣的話又給了曲爺爺臺階下,可謂是一箭雙鵰。
“走,回家。”低沉的調子有些漫不經心,葉知鬱這才緩過神來。這麼快,解決了?
他似乎看懂了她心中的疑惑,低頭在她的額頭輕輕落下一吻,“李沉在外面等着我們。”
他的溫度隨着溫熱的脣渡到她的神經,竟讓她心中不由升起了幾分微醺的醉意。直到腳步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走到門外,看見滿臉笑容的李沉正動作風騷地斜倚着半開的車門站着,那模樣簡直不像個軍人。
“老大,抱歉。”
黑眸淡淡掃過對方:“他帶人去司令部押解你,你反抗不得。主動說出我的去向便有機會隨隊前往,也好控制事態不再擴大。”
對方眉梢一揚,對曲項天對自己的瞭解視作理所當然,繼而看向葉知鬱,神色變得彷彿別有深意。
“嘖,嫂子以後回孃家可不興這麼玩,老大發飆的樣子一點都不好玩。你玩老大,老大玩我們。”
葉知鬱聞言愣了一下,繼而神色有些尷尬地看向曲項天,卻發現對方也正在看着自己,眼中帶着深沉的墨色。她心頭一跳,這廝從剛剛在路上開始盯着她的眼神就十分不對勁,她不知道他的意思,卻覺得心頭同時帶着恐懼和雀躍。
完了,她現在怎麼越來越變態了。
有些窘迫地別開視線,葉知鬱現行鑽進了車裡,繼而外面似乎響起李沉壓着笑聲的調子,繼而是怪叫,具體說了什麼她沒聽見,只知道曲項天坐進車裡的時候眼神閃爍,臉色卻黑得可以。
將他們的古怪看進眼中,葉知鬱一路無言,曲項天也再沒像之前那樣在車裡不規矩。
於是葉姑娘心情稍稍放鬆地進屋,拖鞋——突然腰上一陣力,她就被按在了門板上,後勁被用力扣住,他吻得急切霸道,彷彿帶着一種不顧一切的衝動。
背部低着門板,她無處可退,只能被動地加深這個吻。
他的手掌在她的身上游移,帶着薄繭的指腹細細摩挲着精緻的鎖骨,繼而漸漸往下……
“唔,等等。”聚攏最後一絲理智推開對方,葉知鬱開口:“在車上,你還沒說你的想法……”
他看着她,眼神迷離,氣息不穩……
“什麼想法。”
“……就是……”如果她現在主動提起,就是明確告訴了他她的在意。那麼無論之後他們會往何處發展,都將註定她或許會永遠處於被動的位置。
被動地,卑微地,去愛一個人。
即使是這樣,可是即使是這樣……
咬了咬脣,她擡頭看他,神色認真。
“你爲什麼想要我的心?”
因爲那樣愛,所以她不想退縮不前。她知道現在他們之間存在着許多問題,不光是立場的對立,彼此對對方的忌憚,還有白水清白書帝等一系列不穩定因素。這種夫妻關係簡直堪稱是病態的。
可是她就是愛了,義無反顧地愛上。
又是那種光澤……
迷離的燈光下,深邃的黑眸微微眯起,裡面帶着某種看不分明的情緒在遊離。
她的心跳得很大聲,手心也微微出汗。可是她並沒有迴避他的直視,而是定定地看着他。
安靜的房間裡,響起一聲微不可察的嘆息。
下一秒,修長的手指捧住了她發燙誘人的雙頰,冰涼的額頭抵上她的,兩人鼻尖之間幾乎觸碰到一起。
他的呼吸與她的交纏在一起,彼此近得不分你我,彷彿連心跳聲都交融。
“小鬱……我想你陪在我身邊。”
陪在我身邊。
她知道,這個男人不會說出太過溫柔的話語,不說“愛”,就是“喜歡”她都不指望自己能夠有朝一日從他的嘴裡聽到。但是他在請求她的陪伴……這樣一個殺伐予奪,驕傲霸道的男人,在請求她的陪伴。
嘴脣顫抖得厲害,葉知鬱幾乎穩不住自己的聲音,“……所以,你在乎我。”
“我在乎你。”淡淡的嗓音,卻透着不容懷疑的堅定。
“……你——”
“我爲自己之前的愚蠢道歉。不論是在老頭子的生日會上還是在司令部,我爲自己的自以爲是和任意傷害道歉。”漆黑的眸近在眼前,彷彿隨時可以將她吸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葉知鬱在那一瞬間屏息,好久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那天,你一開始就知道我在那裡聽見了你和白水清的話?”
“偷聽還動靜那麼大,你只選擇讀交警是絕對正確的。”
葉知鬱看着對方眼底的笑意,突然覺得好氣又好笑。原來,他一直在耍着她玩,看着她因爲在乎而糾結難過,卻冷眼旁觀不施以緩手。
可是到頭來,最受折磨的人,卻是他自己。
將眸中的喜色壓下,葉知鬱收斂起情緒,沉下臉來。
“既然如此,今晚罰你到客房睡。”她心底有些小小惡質的得意。
誰知對方倒是回答得乾脆,“好。”
葉知鬱錯愕地看着男人臉上的一本正經,確信對方並沒有騙她,卻還是覺得微妙得不和諧,或者說……不妙預感?
於是警械地洗好澡將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地出浴室,葉知鬱看着空無一人的主臥,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今天奔波了一晚上,神經也緊張着。
然而,他承認了他的在乎。
究竟是因爲什麼讓他突然鬆了口,她並不想知道,只是心中此刻甜蜜而柔軟,小小地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