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大狀的話斬釘截鐵，當你這個廣告伴隨着電視開機而出現，聯不聯網都不影響其存在。
而且用戶無法直接關閉之時，那你這就是和電視機這個硬件綁定在了一起。
畢竟是屬於互聯網範疇的東西，因爲開機廣告的特殊性，比如需要下載，讓它迥異於電視節目廣告以及傳統張貼型小廣告。
所以很多人，包括一些周毅的觀衆們在開庭前都覺得，這東西好像和舉例說明裡的電梯廣告不太一樣。
但是現在被方大狀這麼抽絲剝繭地一分析，頓時有了感覺。
“另外，被告方辯稱聯網開機的狀態下，電視的音頻視頻等服務會產生成本……”
“作爲知名的法學教授，我認爲被告方律師已經……咳咳，且不說付費內容本身都是第三方平臺提供，就算有成本，那不應該明碼標價嗎？”
“我覺得我提供這樣的服務有成本，所以我就得強制收費？這世界上有這樣的道理嗎？”
周毅在旁邊已經開始憋笑了，看的出來，方大狀辯論過程中忍不住就要展開言語嘲諷。
以他的瞭解，那句話後面應該是“對方律師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了”之類的嘲諷。
不過方大狀說的話讓很多正在看直播的觀衆都覺得說到了自己的心坎上。
作爲一個消費者，其實最想要的並不是說免費不免費，免費這話你在當初可能會騙到人。
但是現在，誰不知道免費的纔是最貴的。
結果呢，很多的公司，動不動以免費自居，然後呢又各種哭窮賣慘，伱看我們天天虧錢要過不下去了……
所以在別的地方強制收你們點錢還嘰嘰歪歪的幹嘛！
你說他們免費是消費者逼他們的嗎？
這裡的電視廠商也是如此，你看我們給你免費提供這種音視頻服務了，我們有成本，所以我們需要收這個廣告費。
所以方大狀直接了當的反駁，先不說你們這究竟有沒有成本，就算有，那應該把收費什麼的都列出來，咱們明碼標價。
童教授的所有觀點都被反駁自然不樂意，再次開始回懟，只是讓周毅沒想到的是，這位童教授居然先開始急了！
“我認爲原告方這樣的起訴沒有任何的現實意義，就是在譁衆取寵，包括對方律師，爲了個人名聲……”
很經典的辯論，經典到甚至讓很多網友都以爲，自己是在網上和另外一個噴子互懟呢。
經典說不過就直接開始人身攻擊，拋開案件事實不談，你這就是在譁衆取寵……
然後，周毅看到，方大狀的臉上出現了一抹釋然，隨即更加的激動。
隨着童教授的這句話，庭審現場完全變了。
方大狀依舊在擺事實講道理，但這個人他在講道理的過程中，可以把各種冷嘲熱諷夾雜在裡面。
“這點水平也學人家打官司”以及“我要是你，就趁早找塊豆腐撞死了”這樣的話都已經算很輕了。
方大狀從三個角度分別對童教授展開了攻擊。
你的水平，你的學識，你的修養……
頗有種當初諸葛孔明罵死王朗的感覺。
“童教授也算是國內知名法學教授，對於民法基本原則的認識就這嗎？我甚至感覺對面坐着的是我律所裡剛進來的實習律師……”
情況已經完全混亂，童教授也是在說完那句話之後就知道說錯話了。
但沒辦法，看到對面那個男人侃侃而談，就是壓不住心裡的火。
結果現在，那是真真切切地被按在地上摩擦。
要是單單說這麼一句話，可能是在人身攻擊。
但是方大狀在說這句話之前，還舉例子，各種援引法律條文來說明童教授的主張存在着很多的問題，其中一些問題及其幼稚……
這就是方大狀這種高手的牛逼之處，他們自己的話語如同機器一樣嚴密不說，極其擅長尋找對方話裡的漏洞。
然後以點破面，把一個錯誤放大，然後通過各種攻擊，直接讓你破防。
審判長的旁邊，人民陪審員看了看領導，張了張嘴，他其實想說，咱們要不要制止一下。
畢竟是公開庭審，現場直播呢，這要是被網友們看到影響太不好了。
然而，只能看到旁邊的審判長一臉的熱衷……
此時此刻的網上，網友們已經各種沸騰了。
律師們的辯論很容易就會變成車軲轆話來回說的情況，亦或者是按部就班給人一種走程序的感覺。
所以很多人不願意看庭審，這就是原因所在，太無聊了，踏馬的看着都能睡着。
但現在，好傢伙這纔是辯論好嘛，辯論如果沒有激情，那還算什麼辯論！
至於這位禿子律師中間的一些攻擊性言論，那才讓整個庭審更加好看了好嘛！
正如同大家看英雄聯盟總決賽，是喜歡看拳拳到肉的打架，還是喜歡看十個人在那裡不斷刷刷刷的膀胱局呢……
太刺激了！
“瑪德這纔是法庭辯論，以前看到的那都是什麼，有理有據有激情，我開始喜歡這個禿頭律師了……”
“踏馬的太精彩了，既讓大家學到了東西，還有看了熱鬧，以後能不能經常放這種庭審呢……”
“樓上的兄弟，想什麼呢，我就是法學專業的，這倆都是大佬，平日裡基本上是不可能打官司的……”
還是有懂哥在的，這次要不是因爲氣氛到這裡了，否則基本上你是不可能看到這樣的庭審。
在這樣的情況下，童教授直接被懟的說不出話來了，是真的沒有任何反駁餘地。
哪怕輪到自己說話，也只能“你”半天說不上話來，好歹也要點臉，在這裡說車軲轆話，那基本上以後名聲就臭了。
只是真的沒辦法辯論啊！
在學校呆久了而沒有經常去打官司的教授們，其實戰水平下降更快，比那些非訴的律師法務們下降更快。
因爲每天除了面對學生就是面對學校領導，學生基本不會和老師辯論，老師說什麼就是什麼。
學校領導……那就更不可能了。
方大狀那可是長年累月在實戰的。
辯不過，又不想聽對方繼續說，於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在海立公司負責人懵逼的眼神中，這位大佬轉身離場……
因爲是在線上庭審，所以這個離場就是離開攝像頭。
好在童教授身邊還有法務總監在，是同樣也是代理人之一，趕緊說童教授身體不舒服。
雖然趕緊救場，但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位童教授的臉色通紅，好像要哭了一樣……
真，講道理講到哭！
方大狀終於停了下來，心裡有點小遺憾，可惜啊不是面對面，發揮影響了至少三成……
陪審員兄弟終於忍不住了，低聲示意了一下。
一臉着迷的審判長終於反應了過來，趕緊咳嗽兩聲道：“法庭辯論結束！”
“下面開始最後陳述……”
這還說什麼，把人家律師都給懟哭了。
終於，審判長宣佈休庭，海立公司這邊，馬鵬直接就找到了童教授。
然而看到的卻是這位童教授坐在一邊，幾個研究生跑前跑後的場景。
“童老師，怎麼回事啊？”
童教授沒說話，旁邊一個人瞪着眼睛便道：“你吼什麼吼，我們老師之前說了，輸了責任他承擔，有什麼可吼的！”
馬鵬感覺一股火直接往上涌，甚至感覺面前這位是不是一直在上學，就這麼說話的？
你老師承擔，他咋承擔，這案子的標的額不大，但是影響可是太大了！
“什麼叫我有什麼可吼的，開庭之前說的那麼牛，怎麼就中途跑了呢？”馬鵬可沒有留面子。
雙方又沒有什麼利害關係，該說就說了，在這裡，你就是海立請來的一個律師而已。
童教授一言不發，坐在那裡望着天。
法務總監更是不敢說話，到了現在，哪怕是瞎子都能看出來，這官司他們肯定輸了。
至於二審……呵呵，就現在這，二審肯定是不會變的。
周毅這邊當然不知道海立公司已經內戰了，笑道：“方大狀，你說那個童教授有沒有哭啊？”
方大狀搖搖頭：“我可不知道，而且你這話什麼意思，我就那麼變態啊，非得把人家弄哭了才行？”
周毅和周欣然對視一眼沒說話，變不變態自己心裡清楚……
出道以來讓不知道多少律師轉行，多少學生信心崩潰，你說這叫不變態，那世界上估計就沒什麼變態了。
搖完頭，周欣然又看看周毅，呵，老鴉嫌豬黑，你倆都夠嗆。
休庭時間還是有點長的，但是在休庭回來後，帝都互聯網法院當庭做出了一審判決。
“綜上所述，判決如下：”
周毅靜靜地聽着，基本上支持了他們這邊的訴求，只是在廣告費用上進行了調整。
一臺電視的廣告費用需要經過計算，而且還要根據時間來算，這個時間是購買電視的時間。
周毅買了電視也就幾個月吧，不管他看的次數多少，廣告費都是以海立那邊的合同爲主。
通過計算，海立該型號的智能電視每年的廣告費大概在一百元左右，然後綜合時間考慮，海立公司需要支付周毅廣告費四十元。
看起來好像一年的廣告費也不多，但你需要考慮的是，電視廠商的廣告推廣都是數年甚至十年爲單位進行推廣的。
因爲很多人家買了電視後不會經常更換，不像是手機，更新換代特別快。
並且型號不同，廣告費也是不一樣的。
當然，本案訴訟費用由被告方承擔。
如此輿論的訴訟，結果賠償只有四十塊，讓很多觀看直播的網友都有點懵逼。
不過考慮到這是阿毅也就不說什麼了，這傢伙以前經常幹類似的事呢。
這個案子的關鍵點不在賠償數額上，而在覈心的道理上，它讓很多人都認識到了，最起碼在這個問題上，自己是享有相關權利的！
不是電視廠商想怎麼說就怎麼說。
從這一點來想，很多網友都在直播間打出了“感謝阿毅”的話。
因爲沒有阿毅，很可能不會有人站出來進行這樣的訴訟，也就不會有這樣的結果。
判決出來了，海立公司內一片沉默，半天，市場營銷方面的副總纔開口道：
“馬總，我覺得其實我們也不用着急，就算官司輸了，我們也就賠點錢。”
馬鵬擡起頭來看着對方：“什麼意思？”
“你看馬總，我剛剛在網上看了看這些人的言論，他們表示，雖然看別人較真很爽，但個人不會因爲這件事就去起訴，因爲得不償失。”
“他們都聽到了判決書的內容，這樣的官司下來，頂多時間長點拿個幾百塊，所以這麼做的人不會很多……”
馬鵬看了看那些發言，好像確實是這樣。
他就擔心這案子成爲突破口，到時候一堆人起訴，海立就麻煩了。
對於他們這樣的公司來說，現金流就是命！
想到這裡，馬鵬頓時笑道：“那對方搞了半天，其實就是贏了幾十塊啊，那讓他贏去吧！”
“較真？還真以爲都和他一樣呢。”
海立這邊沒有在網上發任何消息，更沒有提上訴的事，好像直接就揭過去了一樣。
客服部門，左安梅張靜等等一直關注案件的人現在也都放下心來，贏了官司又能咋樣呢。
便在這樣的氛圍中，李想，也就是因爲之前曝光案件而爆火的自媒體“一枚法學僧”再次通過互聯網法院查到了另外的案件。
都是京州那邊起訴的，起訴人各不相同，但基本上就能推出來，應該是騰達的員工。
沒辦法，阿毅以前經常這麼幹，現在大家都習慣了。
而被告的對象，基本上就是市場上其他那些有開機廣告的公司了。
李想興沖沖地將相關內容發到了網上，上次的爆火讓他萌生出了專門做自媒體的想法。
只是……發出去之後，他有點奇怪，明明有着剛剛結束案件的加持，但這次的熱度並不大。
再看看評論，很多人都在說，說阿毅確實會這麼做，這根本不稀奇，但就算贏了又能如何呢？
不去告人家也不會憑空給你這個錢，告了的話，這點錢完全不值得。
一下子，李想傻眼了。
但這還不算完，那些被告的電視廠商，這會兒也都沒了任何反應，好像已經看清楚了情況。
無非就是你阿毅自己在那裡搖旗吶喊而已，你就算都能贏又如何，該給你賠就賠唄。
如果這麼發展下去，無非也就是一個典型案件而已。
然而，便在這樣的情況下，李想突然收到了一個視頻。
發視頻的人他不認識，就是告訴他有大爆料，問他敢不敢發。
李想直接就說了，這年頭還有什麼不敢發的，只要是真的，那就肯定敢發。
結果打開視頻一看，果然是爆點！
那視頻里居然是海立公司的馬鵬，以及幾個高管在聊天，關鍵是那些內容看的人瞬間爆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