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承不承認
巴黎的男人或許會選擇妥協,但1米98的戴高樂不知道什麼叫做低頭。
掀翻的桌子,被喝退的警署,那把指揮刀砍下的衣角更是讓顧維鈞差點嚇破了膽。
房間裡充滿了戴高樂的呵斥:
“自由法國之所以是自由法國,那便是因爲我們不受任何威脅,更不會做政治妥協!”
“您聽見塞納河結冰的聲音了嗎?當我帶着98法郎逃亡時,就準備好當全世界的敵人了!”
“法國輸掉了一場戰役.但沒有輸掉這場戰爭!聖米歇爾大教堂的管風琴.正在震落他們鞋底的污泥!”
“那請告訴佔領軍,每塊被鋪上柏林人行道的巴黎石都在用棱角寫着:自由.或.死亡!”
亡國之人,寄籬之軀,無兵之將。
不被承認的政權,孤獨的反戰者。
顧維鈞不是被嚇到了,而是被震撼到了。
這一刻他分不清是勇敢還是無知,也分不清是策略或是衝動,可這樣高大的男人在這個小小的公寓內,給他的感覺彷彿在面對千軍萬馬。
似乎整個法國就在他的眼前,高昂的馬賽曲傳過凱旋門,拿皇正帶着他的老近衛軍徐徐走來。
是了,那是英雄的氣息。
但不是一名合格的政客,哪怕顧維鈞拿出安南因爲法屬印支總督府的橫徵暴斂,在饑荒中死去幾十萬人的證據,高傲的男人堅持用【我國內政不容干涉】來回絕顧維鈞。
戴老哥指着自己那空空如也的肩章,讓顧維鈞竟然找不到反駁的話語。
但他也注意到,在自己離開後,亂作一團的茶几上竟然完好無損的留下了那份文件。
《河內密約》
而他在提及可以將安南的數萬法軍送到地中海,也可以爲自由法國提供訓練有素的士兵,並且主動承認自由法國擁有對於法蘭西土地的唯一合法主權時,戴高樂是猶豫的。
只是不知道什麼原因,讓這個男人可以堅定的拒絕所有條件?
欲拒還迎?
顧維鈞無法判斷,但他遵循重慶給他的任務,在倫敦召開了一場盛大的記者招待會。
“是的,我見到了戴高樂將軍,他是一名真正的法蘭西人,一名真正的軍人,是自由法國的領導者.”
“我們進行友好且深入的交流.”
“就很多問題充分交換了意見.”
“會談是有益的.”
“相信很快,中法之間會建交.”
丘吉爾看到這份公開申明時已經晚了,在金錢開道的情況下,一場記者發佈會甚至沒花到預算的1/10。
消息傳到戴高樂的公寓,這個註定要孤軍奮戰的男人掙有些不太理解。
爲什麼自己明明自己已經否掉了所有方案,對方卻好像看不見一般,直接承認了自由法國?
但很快,答案就浮出水面。
6月24日
他在與丘吉爾的談判中得到了一個令他憤怒的消息。
阮朝的叛亂只是起因,但法屬印支總督府與其他觀望的殖民地不同,戈斯默大使聯繫上了佈雷維耶。
法屬印支的軍隊,倒戈了!
他們開始向河內、西貢集結,大有圍殲廖耀湘部與明華人部的架勢。
而日軍比計劃提前一個月出發,兵分三路,一路走海運,直奔順化王城,打算從中截斷河內與西貢的聯繫。
一路借道磅遜(現西哈努克)登陸,直奔金邊,與當地親日遊擊隊匯合。
第三路,從南寧出發,南下崇左、龍州,過諒山直奔河內,先切斷桂越公路,再切斷滇越鐵路,徹底斷絕重慶的外援。
戴高樂震驚了,他無論如何沒想到,維希法國真的是臉都不要了。
他這邊還在信誓旦旦的拒絕重慶方面介入,轉頭維希那幫傢伙直接跳起來打了他的膝蓋?
但更令他震驚的是,那個他極爲討厭的胖子做出了幾乎與維希法國差不多的事情。
卡爾爵士已經明確告知,倫敦駐日大使克萊齊表示,滇緬公路的關閉的時間定在了7月8日。
事情經過很簡單,倫敦再向日方詢問可否暫時關閉滇緬公路3個月,態度非常謙遜。
第二天,倫敦已經得到了日方的諒解,雙方決定簽署《關於封閉滇緬公路的協定》。 約定在滇緬公路關閉之後,日方不會對緬甸等其他英屬殖民地出手。
直到這時候,戴高樂才明白,他面對的到底是什麼。
放棄幻想,準備鬥爭!
如何短時間成爲一名合格的政客?
戴高樂完美詮釋了這一點!
26日
顧維鈞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協議,雖然經過改動,但這已經是民國曆史上最偉大的一次勝利。
得益於“豬隊友”維希,戴高樂同意重慶自行奪回滇越鐵路,桂越公路。
但他要求,將法屬印支總督府的軍隊完整的送到位於幾內亞灣的喀麥隆,自由法國的大旗會在非洲飄揚!
次日
丘吉爾同意與那個驕傲的,令人討厭的,高個子法國人簽署協定。
明確自由法國與英國爲“盟友而非從屬”,並自主招募軍隊、管理殖民地。
他還威脅說,如果英美打算瓜分自由法國的殖民地,他將考慮直接與莫斯科聯手
戰爭使人快速成長,政治鬥爭也讓人快速快速成熟。
消息傳回重慶,委員長被結結實實上了一課。
但很可惜,與他分享的那個年輕人已經帶着部隊趕往昆明。
日軍已經重新佔領了崇左,沈復興只能借道昆明。
而那個在廣西募兵組建兵團的羅卓英早就撤出崇左,回到百色。
防空洞內,昏暗的燈光來回搖晃,忙碌的人們都停下來看着有些激動的委員長。
看着張治中送來的電報,委員長心中萬般感慨:
“真的成了,竟然真的成了這一切竟然都在維安的計劃中,但維安不在,接下來可如何是好?”
何應欽與王寵惠也顯得很高興,但問題也就這麼華麗麗的擺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除了廖耀湘與沈復興口中的數千俍兵,國府竟然無兵可派,無路可去。
眼看廖耀湘就要被圍困在河內,一萬多法軍、三萬多阮朝叛軍與日寇即將包圍河內。
一旦河內失守,南寧與河內連成一線,日寇不光可以通過桂越公路獲得補給,還能通過海路從港口獲得補給。
河內平原的糧食,在順化以南的橡膠,那局面很有可能被改寫。
何應欽接過電報,裡面寫得很清楚,那只是自由法國的支持。
而且未來,雙方還要就這個問題進行談判。
也就是說,如果未來英美支持自由法國,那麼他們很有可能向重慶索要,前提是你能打得下來。
兩難
“或許您該去見見龍雲了,時間緊迫,一旦兩邊通道關閉,重慶的兵工廠怕是隻能生產子彈,就連孝義那邊,也要停產。”何應欽勸道。
沒錯,這個時期國內的黃銅與特種鋼幾乎無法自產。
就焦作的鍊鋼爐,也只能少量生產替代性加強鋼,效果還不好。
王寵惠上前接過電報,心中感慨萬分。
在被維希擺了一道之後,誰也沒想到沈復興的“歪招”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那個戴高樂竟然獲得了丘吉爾的支持,這也讓這一紙協定有了國際認可的基礎。
雖然羅斯福並不承認戴高樂的自由法國,但出人意料的,在委員長遣宋子文“請示”羅斯福的時候,對方沒有直接反對。
畢竟重慶的行動也在挖殖民帝國的牆角,他打算讓重慶先試試水。
一個詭異的外交局面出現了:
中英承認自由法國,但並不對維希宣戰。
蘇美不承認自由法國,但承認了維希法國。
只有沈復興,在昆明見到了龍雲,還有32家俍兵族長,明華人代表楊耀祖與舅舅李鶴年。
一場新的博弈,要開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