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地獄
疼……
谷本再次醒來的時候，覺着自己腦袋都要炸開了，他是被疼醒的，好像腦袋裡有什麼東西斷掉了似的那種疼，根本忍受不了。
“讓開，讓開——噦！”
他從房間裡直接衝了出去，哪怕門口有人衛兵站崗依舊被他一把推開，可只穿了兜襠布的谷本卻不是要逃跑，而是一彎腰，張嘴吐了起來。
他用雙手扶着膝蓋不停的嘔吐，昨天吃下去的豬肉都沒走正常通道，順着嘴裡往出漾。
“呃……呃……”哪怕吐完了的谷本依然在喘息中不斷吭嘰着，而此時擡頭再看天色，頭頂居然還是夜空。
“中隊長，你沒事吧？”
“水！”
衛兵將自己的水壺從身上卸了下來，谷本在這個季節擰開水壺蓋順着臉上就開始往下澆，直到身上都開始往起冒蒸汽，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昨天發生什麼了？”
“您，不記得了？”
谷本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不記得了，他只是不能回想，一想腦子就被鑽了一樣那麼疼……
“昨天您屠了一個秋收村莊，從村莊裡搶回了幾卡車的糧食。”
“爲什麼？”
谷本很納悶的反問着，可一點都沒覺着這件事有什麼過份的。
“您說，是哪些老百姓太敬着您了，在您腳下如同搖尾乞憐的狗一樣，惹您……厭煩。”士兵說到這兒有點說不下去了，他還理解不了谷本所說的話。
其實谷本說的應該是美劇《西部》裡，用影視手法所表現出來的內容，那些玩家進入《西部》之後，根本就沒拿NPC當過人，自然是想殺就殺，想怎麼破壞就怎麼破壞，這個時候，NPC哪怕再跟他們溜鬚拍馬有什麼用？
對，這就是當時的鬼子對待老百姓的態度，一旦武力失去了約束，就會變成災難。
“不可能！”
谷本怒視着那名士兵，大聲呼喝：“別在我耳邊胡說八道，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他沒裝，他真不信，恢復了理智的谷本，正在憑藉正常思維判斷着吃完‘愛工作’之後的自己，他認爲這種情況絕不可能發生。
可士兵看向谷本的時候，卻直視着對方的表情，谷本看見了那名士兵不知道應該怎麼解釋的臉，有那麼一瞬間，他有點動搖了。
而他們對視的目光……
“谷本中隊長！”
“谷本中隊長！”
一名士兵匆忙跑來，站在谷本身旁說道：“大隊長命令你們前往繁峙……”
谷本似乎餘怒未消，用力的扭過頭看向了對方：“去那兒幹嘛？”
“繁峙的前沿哨所已經整整一天一夜沒有傳回任何消息了，大隊長讓你們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谷本這才轉身，扔下了一句：“知道了。”
扭身走向了營房。
傳令兵看向了和谷本對視的士兵，問了一句：“你們倆，發生了什麼？”
士兵無奈的迴應：“他不相信自己昨天屠了一個村莊。”
傳令兵疑惑的說道：“這不是他昨天回來的時候，跟咱們炫耀的麼？”
倆人同時看向了谷本的背影。
……
繁峙前往大營兒的道路上，馮堯合的坦克身上坐滿了川軍。
他不犟了，還主動示好，讓過於勞累的川軍搭着坦克邊緣坐在了上面，裝甲車也是如此，只是，這六臺車不可能裝得下的整個364旅，絕大部分川軍依然在道路上跟着坦克步行，不同的是，這次的坦克行進速度宛如蝸牛。
呲。
當坦克輕輕點了一腳剎車，停在了一處村莊前方時，天色剛亮，馮堯合站在坦克炮塔頂蓋處，端着望遠鏡看向那個村莊時，居然只看到了一片漆黑！
“王旅長！”
“王旅長！”
他扭頭呼喊着……
等王振生跑過來，站在坦克車底下仰頭的那一刻，馮堯合連忙指向了前方：“看！”
王振生向那個方向看過去的時候，立即轉頭，指着坦克上的川軍喊道：“下車！所有人都下車！”
“全軍準備戰鬥！”
“準備戰鬥！”
這兒，是緩衝區後的敵佔區，也就是說那個村莊所處的位置絕不可能是戰場，當一名老兵在戰場上遭遇了常理無法解釋的情況時，第一反應永遠是——備戰。
“戰車編組！”
“將364旅護在身後！”
“全軍向前方村莊進發！”
“一號、二號裝甲車，位於九五輕外側，我們四輛車向前突進……三號、四號裝甲車護住364旅兩翼！”
喊完這幾句話，馮堯合用力敲了敲車頂，駕駛員一腳油門踹下去，坦克向前一竄後，平穩的行駛了起來。
嘎啦啦啦啦~
當坦克距離村莊越來越近，馮堯合已經看見了整個村莊被焚燬的狀態，火勢將村莊內的所有房屋全部吞併，並向外擴散着還焚燒了不少村莊外的乾草、枯樹，村子裡被焚燒過後的糧食香味還能在清晨的寒風吹蕩下飄散出來……
可是！
當坦克向村子裡越進越深，由於道路狹窄無法再容納四臺戰車並行，騎一營改成兩臺九五輕打頭、步兵緊隨其後；兩輛裝甲車居中、步兵跟隨的分段式進發狀態時，馮堯合握着望遠鏡的手卻越捏越緊了。
他看見屍體了。
一個老百姓的屍體被摁在了鍘刀下，農村鍘草的鍘刀閉合着，鍘刀兩旁是人頭和屍首分離的場景，地面上是被鮮血染成的黑色！
那個老百姓身上沒有槍，屍體趴在地上背後還有明顯的腳印，馮堯合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他爲什麼會死的如此悽慘。
再往前……
身上滿是機槍孔的女人光着躺在了路面上，腹部都被子彈打爛了，屍體旁邊落滿了彈殼，此刻屍體上兩隻食腐烏鴉腳踩屍體在不斷啄動着皮肉，當遠處一隻髒兮兮的野狗衝着這個方向跑來時，才振翅飛走！
可那野狗都沒來得及吃一口，就讓坦克的聲響驚着了，猛的往旁邊一側步，向衚衕裡鑽了過去，馮堯合則順着野狗的身影扭頭……
沒用任何繩索只是用樹枝刺穿了皮肉而掛在樹上的孩子，後脊樑骨的皮都揪起至後腦勺的位置，身軀還在順風搖擺……
胸口插着三八大蓋刺刀的老人倒在了壕溝裡，連本該泛黃的野草都被鮮血染色。
那被火焰燒黑的屍體倒在了房屋門口，院牆上還有被炸碎的皮肉、血漿糊滿了牆……
馮堯合跟着217打了這麼多仗，都沒見過這如煉獄般的場景，他是在無法想象此處到底是什麼樣的部隊交戰，才能將百姓禍害到這種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