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曄從車底爬出來，看到陸少清已經站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眺望着遭到炮火轟擊的日軍陣地。
丁曄走到陸少清旁邊，把望遠鏡遞給他。
“連長。”
陸少清擡手把望遠鏡推開，一副瞭然於心的姿態。
“不用看了。”
“嗯，又是轟炸又是炮擊，九塘的鬼子估計損失不小。”
“呵呵，你們這些跟洋教官受過訓的軍官，就是迷信火力。”
“不應該這樣嗎？如果國軍各部隊都能有咱們第五軍這等的裝備和訓練水平，對鬼子能夠擁有壓倒性的火力優勢，上海、南京、徐州、武漢……我覺得都不會陷落。”
“丁曄，你要記住，鬼子至今對我們的一系列勝利，絕不僅僅是武器裝備一方面的優勢造成的，別忘了，蘭封會戰我們面對鬼子第14師團，從數量到裝備都佔得優勢，但還是沒能達到戰略意圖，最後不僅鄭州失陷，黃河還被炸潰了堤……”
丁曄看着陸少清，發現自己的這個連長，心中所想所憂，其實遠遠超出平時指揮三連眼前的這些戰鬥，那種憂國憂民，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焦慮神情，他深有體會，曾經在高亮的臉上、吳大龍的臉上、姜維營長的臉上都浮現出來過。
“哎，扯遠了。現在咱們雖然包圍了九塘的鬼子，但也給了他們充足的時間修築攻勢、佈置防禦，炸彈和炮擊，對空曠地表的部隊當然有巨大的殺傷力，但小鬼子不傻，不僅不傻還極爲狡詐，甚至很多作戰層面上可以做我們的老師，我相信他們早就藏得好好的，只等第200師攻上去，再大開殺戒了。”
“這麼說，200師和1連的強攻，豈不是要中了鬼子的埋伏？”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論鬼子用什麼詭計頑抗，這九塘必須一寸一寸的啃下來，換做是咱們，也沒什麼好猶豫的。”
“是。”
這時，三連的其他乘員也都一個個從車底或車邊爬了起來，慢慢的聚集在了陸少清和丁曄的周圍，看着遠方火光沖天的九塘。
“看起來炮兵第14團的觀察所又前移了不少，炮打的很準。”邱格舉着望遠鏡看過去後發出感嘆。
“要是中央軍每個師都能有這麼一個150毫米榴彈炮營，保準能讓小鬼子吃不了兜着走！”順子說。
“你別做夢了，這150毫米榴彈炮，全中國就兩個團，別說每個師配一個營了，就是給每個軍分半門炮都不夠用。”林天鷹給他潑了盆冷水。
“對了，我聽說重慶那邊已經開始生產迫擊炮和榴彈炮了，最大口徑有100毫米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邱格像是提問又像是自言自語的說。
“萬金油，你和吳大龍不是去過重慶嗎？有沒有人說起過這方面的事兒？”
“呵呵，我沒聽到過。”
“吳大龍呢？”陸少清回頭看了一圈，三連的人都到齊了，卻唯獨沒看到吳大龍。
“大龍？吳大龍？”丁曄轉頭喊了兩嗓子，然後輕輕推了一下順子，“你去把大龍找來。”
“哎。”
順子答應了一聲就跑開了，不一會兒就又跑了回來。
“報告排長，我們車長還在睡覺打呼嚕呢……你看我叫他麼？”
“叫啊，大夥兒都起來了，他怎麼還睡呢？”作爲吳大龍的排長，丁曄感到有些臉紅。
“等會兒，別叫了，是我命令大家好好休息的，他這也算是堅決執行命令，讓他接着睡吧。”陸少清攔住順子說。
“這東西，150的榴彈炮都吵不醒他，真是沒治了我看！”丁曄恨不得走到323號車邊上去踹吳大龍兩腳，但既然連長已經發話了，也只好作罷。
“快看，1連的坦克上去了！”眼尖的陳大新指了指遠處一處山坡的側面，大夥趕緊看過去，陸少清這時也接過了丁曄再次遞過來的望遠鏡。
“嗯，是1連……200師的步兵也攻上去了。”
與此同時，炮兵第14團的射擊也開始往日軍的陣地縱深開始延伸，看起來國軍對九塘的進攻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國軍炮兵的射擊之外，戰場的方向並沒有傳來槍炮聲。
“難道鬼子真的都被重炮給埋了？怎麼一點抵抗都沒有？”林巖疑惑的感慨。
“要真是這麼簡單就拿下了九塘，我倒是心理平衡多了，參不參戰也沒什麼區別。”之前還因爲三連被當做預備隊而鬱悶的邱格說道。
“不會這麼簡單的，九塘的鬼子有幾千人，就算是有三個炮兵第十四團一起炮擊，也不可能把他們殺乾淨。”
陸少清剛剛否定了衆人的猜測，九塘的戰場上就突然傳來了密集的槍炮聲，很快，在他們視線內的兩輛1連的坦克就冒起了火光，顯然是被不知埋伏在何處的炮火擊中了。
緊接着，目視所及的國軍第200師的步兵便遭到四面八方射來的子彈伏擊，四處奔逃卻又無處可藏，紛紛倒地斃命。
之前已經開過山體遮擋的第1連的坦克和更多的步兵也開始後撤，但也接連在遭到各個方向火力的密集射擊，基本上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便被近距離擊中。
“快看，鬼子有暗堡。”丁曄放下望遠鏡指了指戰場側面的一個小山丘，可以看到小山丘的底部不停的冒着火光，應該是鬼子將一個輕機槍組埋伏在了暗堡中。
“這樣的暗堡，除非被炮彈直接命中，不然很難傷到裡面的士兵。”陸少清說。
“可是1連的坦克到底是被什麼擊毀的呢？”邱格舉着望遠鏡努力的想要找到鬼子隱藏的速射炮或高射炮陣地，但因爲遮擋太多，沒有任何發現。
“這麼打下去，1連就要被耗沒了！”林巖說。
陸少清顯然也意識到這個問題，下令道：
“各車組乘員立即返回戰車！”
“是。”
就在乘員們往各自戰車跑去的時候，吳大龍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到了323號車上，他一手拿着通話器坐在炮塔頂部，另一隻手衝連長陸少清使勁揮着。
“連長，1連請求支援。”
順子和萬金油迅速爬上323號車，這時順子驚訝的發現，323號車已經被啓動並完成了暖機。
“車長？”
“哈——”吳大龍打了個哈欠，“總算睡足了，老子要大開殺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