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怎麼這麼懂政商旋轉門
“你認識約翰·摩根嗎?
我想着你們都算是紐約富豪圈子的成員。”林燃帶着幾分好奇問道。
“當然,他一直都算有名,過去是因爲拿了奧運會冠軍,最近是因爲先是拆分通用航天然後是吞併了格倫·馬丁,最近又和什麼國際航運標準扯上了關係。”珍妮語氣輕鬆,理所當然道。
這些八卦對她來說只是家常便飯。
她接着說:“教授,你在紐約的圈子裡知名度只會比他更高。
大家都說他是因爲和你交好之後事業纔開始一路走高。
之前他和其他這一代的摩根家族成員沒區別,無非是在投資公司做着誰都能做的工作。
現在他已經比他的競爭對手們至少拉開了一個身位。”
珍妮對這些圈子裡的傳聞信手拈來,畢竟從小就在紐約長大。
珍妮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想把你污名化的這些媒體裡,說不定就有摩根家族內部和約翰·摩根不對付的成員在背後搞鬼。”
林燃聽完後默默點頭,他對於約翰·摩根爲什麼會盡力爲他爭取利益又多了更多的瞭解。
他後來覆盤了一下。
國際海運標準主導公司,只是憑藉專利和先發優勢就能獲得5%的股份,這裡面說是給他4.5%,給香江船商們0.5%,實際上全是給他的。
這個比例絕對不低,肯定有約翰·摩根出力斡旋的結果。從珍妮的視角看,林燃明白在外人眼裡,他和約翰·摩根早已是利益高度捆綁的共同體。
那今天就更得狠狠罵對方了。
“約翰,你說你是廢物嗎?”
晚上約翰·摩根到之後,林燃直接開噴了,“這次發射差點就完蛋了。
要是這回完蛋,第一次宇航員死在太空上,雖說我不至於直接完蛋,但我在NASA的威信也會大受影響。
我還能像之前那樣,一句話就決定通用航天成爲供應商嗎?”
林燃全開麥:
“引導系統用的是你們伯勒斯的那套,無線電設備我早就說過要加足冗餘,結果直到發射前兩個月測試出問題,你們才手忙腳亂重新設計,硬塞了個冗餘方案。”
這裡的引導系統和無線電設備分別指來自通用電氣的通用電氣-伯勒斯引導系統,後者在通用航天被單獨拆分之後改名爲了伯勒斯引導系統,專門負責精確制導火箭,確保其按照預定軌道飛行。
而這個系統主要依賴於無線電應答器,通過地面站發送和接收信號來跟蹤和控制助推器的位置與速度。
早在通用電氣時期,他們的這套無線電引導,就出過很多次問題,因爲無線電制導系統無法正確鎖定目標,而導致火箭偏離軌道或者任務直接中止。
正是因爲之前有過問題,這回纔在林燃推動下重新設計了這套系統。
“這次考慮到通用航天剛吞了格倫·馬丁公司,我就把熱盾和減速火箭包打包交給你們。
我反覆強調過,通用航天之前引導系統就出過岔子,所以熱盾不光要設計製造到位,連鎖定器也得有足夠冗餘。
結果呢?又是熱盾鎖定器掉鏈子!我真受夠了你們反反覆覆搞砸。如果通用航天還是這德行,你們就哪兒涼快哪兒待着去,別指望再接NASA的活。
我要的是能幫我的盟友,不是你們這種只會拖後腿的傀儡。”
前面不是退火包,準確應該叫減速火箭包(retropack)。
在友誼7號的頂部設計了三枚小型固體火箭組成的減速火箭包,這個減速火箭包就安裝在航天器底部熱盾的上面。
通過點火來減慢航天器的軌道速度,使得火箭能夠離開軌道再次進入大氣層。
這個減速火箭包需要在完成任務後,也就是點火減速後由專門的爆炸螺栓釋放。
因爲保留減速火箭包一方面會增加了再入時的熱負荷和空氣動力學複雜性,另外一方面減速火箭包在高溫下分解,碎片可能對熱盾表面造成衝擊。
約翰·格倫看到的“燃燒碎片”正是由此而來。
“要不是我強行要求你們對熱盾的設計需要做足冗餘,充分考慮意外情況,這次哪怕熱盾本身沒故障都會整出故障。
摩根,你不會真以爲我們輕輕鬆鬆就能把訂單從麥克唐納公司手上搶走不需要付出任何代價吧?”
整個水星計劃的總承包商是麥克唐納公司,這件事在林燃來之前就已經定下來了。1959年,NASA與麥克唐納公司簽訂合同,委託其建造水星航天器,熱盾的設計和生產是合同的一部分。
自然也包括了友誼七號。
麥克唐納後來和道格拉斯合併,也就是後世大名鼎鼎的麥道公司。
因爲熱盾是一種燒蝕熱盾,由複合材料製成,能夠在再入大氣層時通過燒蝕消散高溫,採用的是酚醛樹脂和玻璃纖維的複合材料,供應商本來就是通用電氣。
所以林燃纔會以整體性爲由,把熱盾和熱盾上的減速火箭包一起,單獨拆分給前通用電氣,現在的通用航天。
正好通用航天在收購格倫·馬丁之後需要慢慢吃下NASA的火箭份額,減速火箭包也是火箭,別拿1000磅推力的火箭不當火箭。
這其實多少帶點把已經分給麥克唐納的蛋糕又專門找回來切了一小塊給通用航天。
“如果你不想幹的話,後續土星火箭通用也別想了。”林燃語氣冰冷,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坐在邊上的珍妮還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林燃,她之前還無法理解爲什麼報紙會說林燃是NASA的暴君,這回終於實質感受到了。
整個房間的氣氛壓迫感十足,連她這個外行都被震住了,儘管她壓根聽不懂什麼熱盾、引導系統和鎖定器。在她淺薄的認知裡,這些故障跟約翰·摩根有啥直接關係啊?
然後她眼睜睜看着約翰·摩根一副沒脾氣的樣子,很誠懇的雙手合十道歉:
“倫道夫,真的非常抱歉,最近真的事情太多。
因爲海運標準的劃分,涉及到的談判過於複雜,我還要說服他們分5%的股份給華裔,你知道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我明白親力親爲的重要性,後續我肯定會把沒有補上的功課給補上,我這邊找了馮·卡門教授給我補課。
後面我一定會親自重視起來。”
馮·卡門作爲航天領域傳奇級人物,此時已經退休。有錢都未必能夠請動這位來給你當家庭教師。
有貝索斯的案例在前,林燃很清楚航天企業這玩意,創始人自己必須懂。
如果只是抱着投資的心思,在後面做甩手掌櫃,你找來的職業經理人哪怕再懂,整體進度和質量控制也只會一塌糊塗。
藍色起源屬於經典的起了個大早,然後被SpaceX甩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僅藍色起源如此,後來的波音也間接說明了這一點。
林燃聽到國際海運標準之後,接着嘆氣道:“也就這回沒出意外。
要是這回出意外了,約翰·格倫沒能回到地球,我們就要一起打包被趕出NASA了。”
約翰·摩根舉手說:“我絕對不會讓類似的事情再發生。”
晚上珍妮早早就回酒店休息了,把空間留給林燃和約翰·摩根二人。
約翰·摩根先是調侃道:“珍妮·赫斯特,赫斯特家族在華盛頓相當有實力。
如果你和她結婚,無論是回紐約當數學家還是接着在白宮幹,又或者是想從商都有不錯的資源。
不過摩根家族能給你更多,怎麼樣?摩根家族也有合適的適齡女性。”
林燃無奈道:“我暫時沒有這方面的想法。
你自己邁入了婚姻的墳墓,就別老是也想把我拽進去。” 約翰·摩根先是大笑,然後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婚姻是墳墓?婚姻是枷鎖這種說法我倒是聽過,是墳墓這種說法我還真是第一次聽。
有點意思,不過要是女性主義者們知道了估計會大加讚賞。”
此時正值第二波女性運動,明年貝蒂·弗裡丹批判了傳統婚姻和家庭主婦角色對女性的限制的著作《女性奧秘》就要出版,把這一運動推向高潮。
說起這個,貝蒂·弗裡丹某種意義上算是聚焦於女性話題的批判主義者了,她曾經以本名貝蒂·戈爾茨坦在《聯合電氣、收音機和工人聯盟報》,這報紙不用說,光是聽名字就知道夠左的。
林燃搖頭解釋道:“也許現代社會會越來越不適合婚姻的存在。
人類社會的形態變了這麼多次,婚姻形態卻沒什麼改變,你不覺得這不正常嗎?”
約翰·摩根說:“這得交給哲學家、社會學家們去思考,然後由記者來傳播,最後由政客們去執行。
我作爲一個商人,只需要等着趨勢,然後利用趨勢牟利就好了。
倫道夫,我還是想問問,友誼7號今天才發射上去,你是怎麼判斷它的故障到底是什麼的?”
約翰·摩根好奇道:“通用航天很多和你工作過的工程師私下都和我直接說,或者暗示,說你會東方法術,是不是真的?”
林燃有些無語:“約翰,我在控制中心,宇航員在飛船上出現什麼故障,無論是信號還是他本人都會第一時間和控制中心聯繫。
你們造的熱盾上面是有熱盾鎖定傳感器把信息傳回控制中心的。
友誼7號在完成三次軌道飛行後準備再入的時候,我們通過遙測數據監測航天器的異常信號。
就在減速火箭包點火完成減速後,熱盾的鎖定指示器顯示熱盾可能未正確固定。
熱盾是你們負責造的,圖紙通用航天有,我估計你也看過,友誼七號航天艙的熱盾通過機械閂鎖固定在艙體底部,上面就是用於檢測狀態的傳感器。
傳感器傳回來的數據顯示熱盾的鎖定信號異常,暗示它可能已經鬆動或未完全固定。
實際上未完全固定怎麼可能,從你們到NASA的工程師都會反反覆覆確認。
這是最低級最低級的失誤。就好比你開車沒關緊車門一樣離譜。
如果是這種故障,那還是別和蘇俄競爭了,不如直接把航天交給歐洲佬去搞。
另外一種可能性就是鬆動,鬆動有可能,但可能性比較小,因爲鬆動只有可能是在發射之後因爲高速運行,在這過程中鬆動的。
所以最大可能就是傳感器本身的問題,之前你們搞的無線電設備也是類似的故障。
最終約翰·格倫能夠成功返回地球,這證明了我的猜測沒錯,因爲如果是鬆動,那他早完蛋了。
電氣設備可是通用的強項,結果你們接二連三出問題。
反反覆覆出問題這是我最接受不了的。”
主持人沃爾特問:“約翰,太空是什麼感覺?你在軌道上看到了什麼?”
約翰·格倫回答道:“沃爾特,那是一種難以置信的體驗。失重狀態讓人感覺像是漂浮在空氣中,第一次看到地球的全貌時,我簡直驚呆了。我能清楚地看到海岸線、雲層,還有大洋的藍色,真是壯觀。”
在約翰·格倫返回地球后稍作休息,哥倫比亞廣播公司在《CBS晚間新聞》特別節目中就對他進行了專訪。
沃爾特接着問道:“我們聽說再入時有些碎片飛過,你能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嗎?當時你擔心嗎?”
約翰·格倫回答道:“是的,我聽到了幾聲響,看到窗外有燃燒的碎片飛過。那一刻我確實有點擔心,因爲地面告訴我減速火箭包沒有分離。我猜那些碎片可能是減速包在高溫下解體,但熱盾表現得很出色,我完全信任教授的設計。”
沃爾特提起興趣:“教授?是指倫道夫·林嗎?”
約翰·格倫點頭道:“沒錯,我非常信任他,非常感激他能夠選擇我執行這次飛行任務,無論是在訓練中還是在飛行過程中都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沃爾特問道:“我看報紙報道說在NASA內部,大家對倫道夫的信任程度不同,因此對他的稱呼也會不一樣,一般特別信任他的會叫他教授。”
約翰·格倫想了想:“這麼說倒也沒錯。”
沃爾特好奇道:“所以你爲什麼會如此信任倫道夫?”
約翰·格倫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我被順利帶回了地球,這就是我信任教授的理由。
如果要更仔細一些的話,應該是因爲教授的設計從來會充分考慮冗餘,哪怕在特殊情況下,我也會覺得教授還有plan b在等着我。
這次在太空上的時候,窗外有燃燒的碎片飛過,我聽到教授的聲音,一下就冷靜下來了。”
電視機前二人的對話在持續,房間裡馮·布萊恩和施圖斯特的對話也在繼續。
二人同爲回形針行動挖來的科學家,都對NASA的生活很滿意。
“NASA認可林的人越來越多了。”施圖斯特話裡有話,“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沒有德意志科學家阿美莉卡也能打贏這場太空競賽的話,那我們存在的必要性也就沒有了。”
馮·布萊恩說:“爲什麼?
倫道夫不也能算是德意志科學家嗎?他也是哥廷根培養的,說不定也是德意志華裔。”
施圖斯特扶額:“如果倫道夫是德意志華裔,那就更糟糕了。”
二戰期間德意志對華人可沒多友好,尤其是41年之後。
馮·布萊恩苦笑道:“你以爲我不想找機會嗎?
可現在整個NASA無疑都被倫道夫和詹姆斯·韋伯綁上了他們的戰車。
我們敢有任何動作,說不定纔有想法,馬上就會被以報告的形式擺在倫道夫的桌上。
爲什麼最後NASA的成立以陸軍爲主,而不是海軍,還不是因爲基於海軍的維京和氣蜂火箭技術建造的先鋒火箭失敗了,而我們爲陸軍改裝的紅石火箭成功了。
同樣的,倫道夫不僅能爲NASA帶來成功,詹姆斯·韋伯還能爲NASA帶來預算。
在這樣的情況下,我們又如何能和他們鬥?所有NASA僱員的工資上漲都得益於詹姆斯·韋伯爭取到的預算。
供應商的合同金額增加也得益於增加的預算。
我們現在沒有任何資本和倫道夫以及詹姆斯·韋伯鬥。
更何況他們還有白宮的支持。
你忘了亞瑟·魯道夫的例子嗎?”
施圖斯特說:“還有辦法,我們可以考慮拆散詹姆斯·韋伯和倫道夫的聯盟。”
馮·布萊恩解釋道:“你太天真了。
你以爲他們之間的聯盟爲什麼如此牢不可破,哪怕媒體把倫道夫看作是NASA的頭號實權人物,給他冠上影子局長的稱呼,詹姆斯·韋伯也絲毫不在意。
這些聲音根本就沒有影響到二人合作,你以爲沒有其他原因嗎?
倫道夫甚至插手了NASA的招標,動輒把項目交給通用航天。
這其中不就是他們達成了默契。
詹姆斯·韋伯從NASA局長的位置上退下來之後,通用航天自然會奉上高管的位置和不菲的薪水給他。
而倫道夫就是連接他們之間的紐帶。
你說一個華人,怎麼這麼懂華盛頓的政商旋轉門呢?
我來了十多年都沒搞明白怎麼玩,他來的第一天就想好了要找通用和背後的摩根家族合作嗎?”
馮·布萊恩說着說着,臉上寫滿了鬱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