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爲眨了眨眼，看着餘興偉，目光相對時，他彷彿看到了自己在魯師兄面前卑微的模樣，心情莫名的就舒暢了起來。
真的，再說出那些話之前，他單純的只是想吐個槽來着，誰想到，效果就來了……
不由得心疼的拍了拍餘興偉的肩膀，誠摯的說道：“餘哥，其實換個角度想想，過年沒回家，不但省了路費，還能賺好多加班補助，雖然你沒能跟家人團聚，但起碼賺了錢啊。”
“哦，那小寧總，不如這樣，我把省下來的票錢跟加班費都給你，你把頂刊一作給我？”餘興偉幽怨的看了眼寧爲說道。
“餘哥，以你的能力，頂刊一作以後肯定會有的，發頂刊又不算難，那些編輯跟審稿人都很好說話的。就比如我寫湍流算法那篇letter，雖然審稿人給了些意見，但《科學》還是直接發了。你之所以還沒有一作，只是還沒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命題，發揮水平而已！”寧爲誠摯的說道。
毫不客氣的說，寧爲這番話差點讓餘興偉流下感動的眼淚。
真的，就差億點點，餘興偉就會信了。
發頂刊不難？！
想駁斥，但發現他不知道說點什麼。
半年三篇頂刊，如果寒假這篇還被採納的話，那就是四篇……
的確不難。
但此時餘興偉卻只想哭。
真的，跟這種天才在一起混二作出成果的確很爽，但那種智商時時刻刻都被碾壓，甚至總以爲自己是傻逼的感覺，足以讓人想自閉。
“好了，知道實驗室只有泡麪，我專門給你帶了好多好吃的，香腸、臘排骨都是我媽親手做的，回頭收拾收拾咱們晚上吃頓好的。我先去陸主任那一趟了，問問找我到底有啥事。”
“老闆在辦公室？”
“我跟他說了大概啥時候到，他說會在辦公室等我。”
“一起去吧，好久沒人陪我說話了。”
“行！”
兩人走出實驗室，上了七樓。
果然陸主任已經在辦公室等着了，看到餘興偉跟着寧爲一起走進辦公室，到也沒表現得太過意外，只是努了努嘴，說道：“寧爲來了啊，坐，小余啊，給寧爲跟自己泡兩杯茶。”
“好嘞！”
……
坐在沙發上，寧爲很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忙碌的餘興偉，這纔看向對面，問道：“陸主任，這次急着叫我趕回來有什麼事啊？”
“不是我急着把你叫回來，是你自己急着回來吧？我話都沒說清楚，你就急着訂票了。”陸昌斌沒好氣的看了眼寧爲。
“嘿嘿……”
寧爲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嗯，家裡爸媽的親戚朋友過年來做客，都張羅着要幫我介紹女朋友，搞得我在家呆着怪不好意思的。”
“砰……”
旁邊傳來一聲響，餘興偉扭過頭，紅着臉道歉：“哎呀，不好意思，剛外面太冷，手滑了。”
“這就還好不是化學實驗室！不然你這手一滑，咱們人都沒了！”陸昌斌沒好氣的教訓了句。
“沒事，沒事，餘哥慢慢來，我不渴。”寧爲連忙道。
“別管他。這麼說你還沒女朋友啊？咱們江大女生這麼多，你就沒碰到個喜歡的？親戚朋友介紹的的確可能不太靠譜，要不改天我幫你介紹一個？咱們本校一位老師的女兒，經管學院的，比你小兩屆，樣子漂亮，嘴也甜，特別有禮貌，你要有想法，今天晚上我把他們一家人約出來一起吃頓飯。”
“咳咳，那個陸主任，要不咱們還是先說正事兒吧。”寧爲感覺額頭開始滲出冷汗，難道人年紀大了，就喜歡點鴛鴦譜？
“那女孩真很不錯……”
“咳咳……”
“好吧，說正事，SODA大會你知道吧？”陸昌斌問道。
寧爲搖了搖頭。
“這個我知道，SODA就是ACM-SIAM Symposium on Discrete Algorithms，是計算機算法領域的三大頂級學術會議之一。”餘興偉將泡好的茶端了過來，然後搶答了句。
“呵，你知道有什麼用？人家又沒邀請你去！”陸昌斌冷笑道。
“啊？小寧總回家的時候還給這大會也投了篇論文？還被採納了？”
餘興偉驚了，隨後快速反應過來，道：“不對啊，小寧總都不知道這個大會，怎麼會投論文？”
陸昌斌瞪了餘興偉一眼，這貨馬上縮了縮脖子不吭聲了。
“事情是這樣的，我有一個朋友是賓夕法尼亞大學的教授，叫沈哲清，也是ACM協會的成員，這次的2022SODA會議，他也是召集人之一。他在《科學》上看到你那篇關於湍流算法的論文。”
“因爲看到單位留的是我們這邊，所以先跟我打了個電話，希望能邀請你參加今年這次會議，並在會議上作爲特邀嘉賓發言。他拜託我先問問你的意思，如果你有興趣的話，他會發一封郵件來。你通過郵件註冊認證後，就能拿到這次會議的電子邀請函。會議就在三週後，但你決定要去的話，就要抓緊時間開始準備辦理簽證了。”
聽到陸昌斌的話，餘興偉看了寧爲一眼，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欽羨之意。
這還需要考慮嗎？
這種頂級會議多少人削尖脖子都想去參加一回，回來那就是鑲了一層金邊，更別提聽老闆的意思，寧爲還能在大會上單獨做報告？
那就已經不止是一層金邊了，還鑲了鑽石，回來了得上新聞那種，學校官網上還得大書特書一番。
毫不誇張的說，這次餘興偉是真酸了。
但寧爲還真猶豫了一下，沒有一口答應下來，而是問了句：“陸主任，這次會議是在哪舉辦？要幾天啊？”
“在威斯汀亞歷山大古城，會議日程是安排了四天。不過你要去了的話多玩一天也不要緊。來回的交通費用學校給你全額報銷，另外還有三千美元作爲你在會議期間的補助。你可以抽一天時間在當地安全的商業區逛逛，但是有一點，在美國期間晚上絕對不允許走出酒店，這個我會跟沈教授那邊打好招呼。”
時間不長，寧爲有些心動了。
想到魯師兄也說過，閉門造車要不得，去參加一些頂級的會議，聽聽別人的報告，跟同行業頂級大佬們做一些交流，指不準就能啓發自己，還是很帶感的。
更重要的是，出門見見世面也是有必要的，他還沒去看過資本主義的花花世界呢。
只是……
“等等，陸教授，你不去啊？”
“本來我也打算去的，但國內有個重要會議時間衝突了，所以不能去。不然的話我就不徵求你的意見，直接幫你同意了。參加這種會議，你還能順帶着宣傳一下湍流算法，爲以後正式測試跟上市奠定基礎。”陸昌斌答道。
“老闆，我有個想法，不知道當講不當講。”聽到這話，餘興偉立刻說道。
兩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了餘興偉身上。
“說白了，老闆，您猶豫還不是不放心咱們小寧總嗎？畢竟一個人出遠門，換我也不放心啊！你不能去，我可以幫您去看着小寧總啊？對不對？雖然幫不了什麼大忙，但是照顧下小寧總的生活起居，做點力所能及的護衛工作還是可以的吧？而且，我不正好還是那篇論文的第二作者嗎？”
陸昌斌愣了愣，但他還沒來得及表態，寧爲便一拍大腿道：“對呀，陸主任，如果餘哥能跟我一起去，有個照應挺好的。您能不能跟那位沈教授說聲，直接發兩封邀請函？”
陸昌斌瞪了餘興偉一眼，想了想，又覺得似乎的確可行，最重要的是，讓寧爲一個人去萬里之外參加這種學術會議，的確不太放心，便乾脆的答應道：“行，那就這麼說吧。回頭我會跟對面通話，就說你希望帶一個實驗室的助理一起，問題應該不大。”
“咳咳……真的可以？”聽到陸昌斌答應得這麼幹脆，餘興偉愣了。
幸福來得太過突然，餘興偉簡直感覺有種飄在雲端的恍惚感，就好像在做夢一般。
“怎麼？你要後悔還來得及！”陸昌斌沒好氣的瞪了餘興偉一眼。
“不，不，不，我不後悔，爲了小寧總，別說去美國了，就是去伊拉克都行！”
陸昌斌沒理會餘興偉，再次看向寧爲：“那這事就這麼決定了。對了，今天晚上真不要我邀請那位老師跟他女兒出來一起吃頓飯？”
“那個陸主任，我突然想到實驗室還有個項目要做，我先去了。”寧爲立刻站起身。
他可是憑實力單身了二十三年，怎麼可能如此輕鬆就被破戒？
“行吧，你先去忙吧，餘興偉，你等會再走。”陸昌斌點了點頭，然後叫住了自己的“得意門生”。
……
目送着寧爲走出辦公室，關上門，腳步聲漸漸遠離，陸昌斌纔將目光放到了餘興偉身上，直到看得這位弟子坐在那裡不適的扭起身子纔開口道：“我說餘興偉啊，你是真的走運啊！頂刊二作混了兩篇，還能去混着參加一次頂級學術會議，你這麼混下去，以後我想卡你畢業都不好意思啊。”
“老闆，其實有一說一，我真不像您說的這麼輕鬆。是，我承認，這些成果我有混的成分，能去參加會議也是沾了小寧總的光，但您知道這其中的壓力有多大麼？這幾個月，我看起來輕鬆寫意，但背地裡我多少次懷疑自己的智商啊！那種發自心底的苦，您都不知道啊！”
餘興偉倒了波苦水。
“哦！這麼辛苦啊？那這樣吧，回頭我讓黃文江跟你換換？”
餘興偉立刻挺起了胸：“別啊，這也就是我，心理素質夠好，換了其他幾位師兄弟，怕是早抑鬱了。這種苦您還是交給我受吧。”
陸昌斌板起了臉，說道：“嚴肅點！我跟你說，這次你去參加會議是自己要求的，但好事你也別想都佔盡了，去了就給我承擔起責任來。必須全程二十四小時跟在寧爲身邊，我會跟那邊提前說好，你們房間會安排一起。這麼說吧，寧爲要是在會議期間破了塊皮，你這博士真別想畢業了。”
餘興偉也認真起來，答道：“放心吧，老闆。保證完成任務！”
“行了，你也去忙吧。”陸昌斌靠在凳子上揮了揮手，說道。
“那個，老闆……”
“你還有啥事？”
“其實我也還單身來着，博士畢業以後在談女朋友年齡壓力也挺大的……”
“呵……你單身就自己去找啊！哦，你也想認識那位老師的女兒？對不起，我給寧爲介紹女朋友，是想把他留在江大，留在實驗室裡。來，你給我一個把人家介紹給你的理由？難道我還怕你也跑了？”
看到自家學生那死不要臉的樣子，陸昌斌竟也忍不住吐槽起來。
“其實我也不算差啊。”
“行，你這次任務完成得好了，回來我請你們吃飯，把那老師也叫上。但我可不會幫你說什麼，你能不能追得到人家，看你自己本事。”
“謝謝老闆！那我先走了！”
“滾！”
……
看到餘興偉出了門，陸昌斌坐在位置上忍不住笑出了聲。
先不說學問如何，起碼他這個弟子運氣真的沒得說。
當然，能考上他的博士，肯定還有些真才實學的，再加上這逆天的運氣，只要讀博期間不作大死，畢業後留校做個副教授問題不大。
所以幫他介紹一下，到也沒什麼。
只是寧爲這邊，可惜了啊，現在的年輕人連談戀愛都麼興趣了嗎？
不過惋惜也就是那一瞬間，本就是突然冒出的想法，被拒絕也是正常的。
下一刻，他便微笑着拿起了電話。
“哎，老賀啊，最近實驗室怎麼樣？你們上次會議上那個成果評選成功了嗎？”
“還沒開始評選呢。陸昌斌，你怎麼突然關心我們的項目了？“
“沒啥，就是想問問吶，月底SODA大會就要召開了，你們今年有人去參加嗎？”
“沒有！怎麼？你們實驗室有人投了大會論文過了？”
“沒投啊，但是有個小傢伙的論文被大會一位召集人看中了，希望邀請他去參加會議並作報告。哎，孩子年紀小，我又要參加國內的會議，本想着你們那要是也有人能參加這次大會，可以結個伴，這下好了，我只能想辦法在實驗室找個人陪着去了……”
“嘟嘟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