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還好寧爲先問了句，因爲魯東義的回答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剛纔不說了嘛，咱們學校宿舍非常緊張，所以博士生也是兩人一間，包括留學生樓那邊。你懂得，京城地貴嘛！”
“兩人一間啊？”
寧爲搖了搖頭說道：“那魯師兄，京城房子的限購政策是怎麼個情況？比如像我這種，響應田導的號召來燕北大學讀書，能有資格買套房不？”
到不是寧爲不能將就跟另一位博士同住，關鍵是三月不能將就，畢竟三月是隻天真可愛的小母貓。
“買房？小師弟，你該不是對京城的房價有什麼誤解吧？”魯東義困惑的說道。
即便他對錢的問題再不敏感，但依然記得他第一次去江城看寧爲的時候，這位小師弟還在爲能靠在頂刊上刷論文拿獎勵沾沾自喜。
那表現，顯然不像是很有錢的樣子。
這才過了一年，就打算在京城買房？暴富啊？！
他到是知道湍流算法的專利在寧爲手裡，當時寧爲還諮詢過他關於專利的問題，但當時他看到的真實情況是，寧爲呆在學校實驗室裡進行湍流算法研究。
這種應用型研究他接觸的不多，不過根據他對國內大學的瞭解，這種學生跟學校實驗室合作產生的成果，其專利一般都是要跟學校共享的。產生了經濟價值，一般也是學校跟實驗室要拿大頭。
但他不知道寧爲設計湍流算法時的情況比較特殊。
當時只是數院的院長跟教授看到他在自然上發的那篇論文，又經過答辯後，覺得他有極大的培養前途，正好寧爲提出想研究個項目，數院院長便出面找實驗室老大幫了個忙，當時誰也沒太當真，所以兩邊都沒想着給寧爲批點科研經費。
畢竟高校的科研經費是很緊張的，很多眼睛都在盯着。
更要命的是，根本不等實驗室那邊反應過來，寧爲就把湍流算法的代碼獨立敲出來了；最要命的則是魯東義那次去江大拜訪，在他的提醒下，讓寧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接把專利都申請了……
於是一切都成了既成事實，誰好意思再跟寧爲談專利權的事？
就連軟件的著作權能掛在實驗室還是陸昌斌強行塞了一筆研發經費湍流算法項目組，說盡好話纔拿到的。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爲現在能在京城買得起房，還得感謝他這個師兄。
“嘿嘿，我設計的湍流算法現在不是已經上線使用了嗎？效果不錯，拉到了大投資，實驗室先行獎勵了我一筆錢，不算多，但在京城買套房還是夠了。”寧爲很低調的解釋了句。
這到是可以理解的。
魯東義想到了湍流算法的現實價值，點了點頭，說道：“如果這樣的話，到也好辦。以你現在取得的成就，拿個京城戶口問題不大。回頭你提交萬人計劃拔尖青年人才申請資料的時候跟田導說一聲，等萬人計劃這塊的審批通過，這事大概也能辦妥了。到時候你就有資格在京城買房了。”
“那感情好，這幾個月我就先租房子住吧。這附近哪個小區離咱們這兒比較近？”寧爲問道。
魯東義想了想說道：“你等我打個電話，我認得位老教授前些日子還問我有沒有興趣買他那套就在學校旁邊的房子。因爲女兒出國了嘛，他們也準備過去了。上個月老教授的夫人已經先過去了，現在也不知道房子賣了沒。如果沒賣的話，你過去看看，合適的話可以先付了訂金之後直接住過去，等你萬人計劃下來，把戶口搞定了，再付尾款辦過戶手續。”
寧爲立刻感謝道：“能這樣自然是最好的。謝謝魯師兄。”
魯東義也沒耽誤拿起電話打了出去。
在電話裡把寧爲的情況大概說了下，對方顯然很感興趣，很快魯東義掛上電話，對着寧爲說道：“人正好在，走吧，我先帶你去看房子。”
……
老教授的房子所在的小區就在燕北大學邊上，從東南門出去大概走了三分鐘便到了小區，更讓寧爲滿意的是，那棟樓還在小區的中間位置，非常安靜。
單元樓門口有門禁系統，魯東義又打了個電話，等了大概五分鐘，這位老教授才趕了過來。
“不好意思，魯教授，老伴先去女兒那了，這些天我都是在公園旁邊的老房子住着，這緊趕慢趕過來，還是晚了點。”
“沒事羅教授，這位就是寧爲了，我跟您說的那位田導學生。”
“我知道，上了央視嘛，哈哈，沒想到我這破房子指不準還可能賣給個名人呢。”羅教授大笑着說道。
寧爲靦腆的笑了笑，忘記了聽誰說過，大宗交易前，千萬不要對賣家太過熱情。
不過這位羅教授大概是在授課過程中練就了不錯的口才，打過招呼帶着兩人上樓看房過程中，嘴巴幾乎沒停過，當然大半是誇這房子好的。
“雖然是老小區了，但小區環境你也看到了。而且這裡住的大半都是燕北大學的教職工，租出去的房子大都也是燕北大學的碩博士跟留學生，所以住戶的素質你可以放心。平時很少有吵鬧的情況。房子裝修當初也是挺高檔的，拎包就能入住……”
在羅教授滔滔不絕的介紹中，寧爲在房子裡仔細轉了一圈。
房子的確還是不錯的，三室一廳的格局，可以應該是沒有出租過，而且主人也很愛惜。
各種傢俱家電雖然看上去陳舊了些，但從外表看都完好無損。
尤其是傢俱都是實木的，依然很結實。
其中寧爲最滿意的是書房，這裡以後安放三月非常完美。唯一的缺陷是隻有一個衛生間，不過現在就他一個人住到也無所謂，另外就是明顯有段時間沒人住了，灰多了點。
“羅教授，這套房子您打算賣多少錢？”
“我們這個小區目前的均價大概是十萬吧，這套房子是97平，就是970萬，不過你是田導學生，而且聽魯教授說可以全款買，我給你打個折，就950萬吧，如果可以的話，咱們就籤合同。”
談價環節，寧爲看了眼魯東義，發現魯東義也看着他。
看來兩人都不太會談價。
“那個，您看，您再稍微便宜點嗎？”寧爲試探着問了句，心裡做好了打算，如果不行的話，就950萬成交算了。
“這個……哎呀，算了算了，看在你來讀咱們燕大的份兒上，我再讓二十萬，930萬！跟你說，寧爲，這絕對是全小區最低價了，這附近你找不到更便宜還這麼好的房子了！”
“行，那我們籤合同吧，羅教授。不過魯教授剛纔跟您說了吧？我暫時還沒購房資格……”
“沒問題，我反正打算過完年再過去。這樣把，你先交兩百萬定金，我就把鑰匙給你，你先住下。放心吧，有你之前那些成就再加上你們田導幫忙，年前你的戶口肯定能下來，到時候你通知聲，我陪你去過戶，當天你支付尾款就行。”羅教授爽快道。
就這樣，只用了一個小時，寧爲敲定了他人生中第一套房子，而且還是京城燕北大學旁的小三房……
簽好了合同，用手機銀行轉賬，接到銀行打來的大額轉賬確認電話時，寧爲還在心裡感嘆着：“三月啊，三月，你可真是個小吞金獸啊！”
……
拿到了羅教授給的鑰匙，寧爲感覺自己有點像做夢，尤其是此時已經夕陽西下，更讓人覺得恍惚。
於是跟魯東義一起折返回學校賓館拿行李的路上，寧爲感嘆道：“魯師兄，我這就買房了啊？怎麼感覺好像有點不真實，人家買房都好有成就感的，要精挑細選，貨比三家，最後拍板確定。我買房怎麼好像就是去逛了一圈，然後決定了，一點儀式感都沒有？”
魯東義想了想，答道：“可能因爲你最近太有錢了吧。”
這個回答寧爲只覺得一針見血，入木三分，不由恍然大悟，下意識的感慨了句：“果然，太有錢是真的會剝奪人生中很多樂趣。”
魯東義側頭瞟了寧爲一眼道：“放心，財神爺，等會我幫你把清掃的阿姨都安排好的，不過你記得要自費。”
……
魯東義很靠譜，去招待所退房拿行李的時候，跟招待所經理打了個電話，當即安排了兩位阿姨跟着兩人重新回到寧爲的新家，忙到晚上九點，家裡已經打掃的乾乾淨淨。
付了家政清潔費，送走了兩位阿姨，寧爲在新家裡四處轉了一圈後，突然找到了付錢時沒體會到的興奮感覺。
立刻拿出手機給老媽發了個視頻。
很快視頻接通。
“媽，我聽你的吩咐，今天就在京城買了套房子，我帶你看看這房子佈局啊……”
寧媽：“啥……？？？”
……
跟老媽講清楚了前因後果，又讓燕北大學教授魯東義出鏡，再三保證自己沒被人坑，更不是被人騙，房主還是燕北大學教授後，這才掛了微信。
“咦，魯師兄，你感覺餓了沒？剛纔太興奮了，突然發現我們好像還沒吃飯？”
“哦，你知道沒吃飯啊？”
“走吧，我請你吃飯。別說吃包子啊！我請你吃大餐。”
“我看看幾點了，九點半了啊，那咱們去隨便買點東西，我帶你去個地方吃。”魯東義看了看時間，說道。
……
學校附近小吃從來是很多的，尤其是燕北大學還靠着曾經盛極一時的關中村。
只是放假的時候，大部分小店子不會營業到那麼晚。
於是魯東義口中的隨便買點的東西就成了三個漢堡跟兩個雞肉卷，買這麼多，主要是寧爲認爲自己能吃很多。
買完了吃的，寧爲便提肯德基的袋子，跟着魯東義在校園裡兜兜轉轉，路過了建築風格古樸的文學院，最後鑽進了一棟兩層樓後院的草坪上。
“就在這兒吃吧。”
寧爲四下張望了一番，風景還不如未名湖畔，不，應該說根本沒有風景，就一普普通通的草坪，實在不明白魯師兄專門走這麼遠，把他帶到這個地方來幹嘛。
好在草坪上有塊大石頭，寧爲便乾脆跟魯師兄一起坐在草坪上，把東西丟在石頭上，然後一人抱着一個漢堡啃了起來。
“不是，師兄，你還有這雅好？跑這裡看星星就飯吃？”寧爲忍不住問道。
魯東義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道：“再等幾分鐘你就知道了。”
好吧，看在師兄今天忙前忙後的份兒上，寧爲也不太好意思繼續太多廢話。
好在沒讓他等多久，大概也就兩分鐘後，對面二樓的燈突然亮了，又過了會，一串柔和的鋼琴音從教室傳來。
讓寧爲驚訝的是，他竟然聽得懂這曲子。
因爲鋼琴彈的不是那些世界名曲，又或者某位大師的練習曲，而是一首以鋼琴獨奏爲表現形式的流行歌曲。
寧爲還記得這首歌的歌名應該是《化身孤島的鯨》。
不得不說，配上悠揚的鋼琴曲，寧爲突然覺得口裡的漢堡都香了幾分。
“所以魯師兄，你是專門帶我來聽人彈鋼琴的？”
寧爲問了句。
“噓……”魯師兄做了個手勢。
好吧……
寧爲閉上了嘴，跟魯師兄一起在星空下聆聽悠揚着悠揚的旋律。
終於，一曲終了，然後又是下一曲。
都是旋律很簡單的流行歌曲，沒什麼炫技的成分，但這恰好也符合了寧爲的審美，聽起來的確很舒服的樣子。
就這樣大概四十分鐘後，教室的燈滅了。
魯師兄這才站了起來，拍了拍屁股說道：“走吧。”
……
往回走的路上，寧爲忍不住問道：“魯師兄，你經常來這裡聽人彈琴？”
“嗯，那還是一年多前吧，當時我做的課題被隨機矩陣中經典高斯正交系綜的小間距問題所困擾，那天收音機正好也壞了，所以就在校園裡隨便亂逛，逛到剛纔我們進草坪外的那條路上，就聽到裡面的鋼琴聲。”
“也挺巧的，突然就感覺有些累，我就乾脆到草坪上聽彈琴了額。其實那個時候裡面彈琴的人應該纔剛接觸鋼琴沒多久，其實彈得遠沒有現在這麼好，很多地方節奏都是錯的。但也不知道爲什麼，我覺得聽着挺順耳，就到了剛纔那個草坪上，聽琴聲，想自己的問題。”
“你猜怎麼着，就是那天晚上，我竟然在琴聲中得到了靈感，那個問題竟然被我當晚就解決了。後來我遇到想不明白的問題了，經常就會過來，在草坪上坐一會。有人彈琴就聽，沒人彈琴就聽收音機。”
“後來慢慢發現規律了，裡面彈琴的人除了放寒假那段時間，幾乎每天都會在晚上十點左右過來，然後練習大概半個小時到四十分鐘就會離開。”
“最開始每天都是那麼同樣的一、兩首反覆練，後來會彈的歌也越來越多了。這麼說吧，我是聽着這人的鋼琴技巧從入門到現在彈得還挺不錯的。”
聽了這話，寧爲有些覺得想不通，問道：“不是，魯師兄，我聽說正兒八經練習鋼琴的人不是應該先練基本功，然後慢慢挑戰那些有難度的大家鋼琴曲嗎？這人每天彈的都是這些流行歌曲，能有什麼進步啊？”
“是啊！但我覺得挺好的，畢竟真要彈那些叫不上名字的鋼琴曲，我也欣賞不來啊。”
寧爲點了點頭，只覺得師兄說的好有道理，因爲他也欣賞不來。
隨後，寧爲想到一種可能，繼續問道：“咦？師兄，你該不是喜歡上教室裡那個彈琴的女生了吧？”
魯東義古怪的瞅了眼寧爲，道：“你怎麼知道彈琴的是女生？”
寧爲想了想說道：“難道剛剛彈琴的是個男的？選的都是很柔和的曲子嘛，而且女歌星唱的比較多，應該是女孩子比較喜歡彈的吧？”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彈琴那人的性別啊！怎麼喜歡啊？我又沒見過。”魯東義答道。
寧爲愣住了……
師兄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這年頭誰還沒點好奇心了？
聽人家彈了一年多的鋼琴，魯師兄竟然連彈琴的人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這得是多強大的忍耐力，才能剋制住去探究真相的衝動啊！
“爲什麼啊？你就沒想着多等一會，到那棟樓前面去看一眼是什麼人大半夜出來？”寧爲詫異的問道。
“爲什麼要看呢？我只是來聽這人彈琴的，至於這人是男還是女，是老還是少，長成啥樣，好像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魯東義搖了搖頭，同樣對寧爲的大驚小怪感覺不解。
好吧，聽了這個回答，寧爲敢肯定，他跟眼前的魯師兄，肯定有一個是不太正常的。
“師兄啊，難道你是個沒有半點好奇心的人？雖然這些的確跟你沒關係，但人會自然而然的升起好奇的情緒啊！你聽人彈琴的時候就沒有想過這個人的高矮胖瘦？”
魯東義想了想，答道：“還真沒想過，我來聽彈琴的時候都是遇到難題的時候，腦子裡考慮數學問題的細胞都不夠用，哪裡還有時間去好奇別的？”
寧爲再次頓悟了……
“師兄，你的意思是隻有最頂尖的天才，纔有資格在想數學問題的時候順便產生好奇情緒麼？”
魯東義，突然不想說話，並給了寧爲一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