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劇烈的頭痛漸漸褪去，顧玩終於鬆了口氣，渾身大汗淋漓。
雖然不可思議，但他覺得自己的腦子裡，真真切切多了一個人的記憶。
那人也叫顧玩，不過是來自一個叫做“地球”的平行位面星球。
如果融合進來的那份記憶沒錯的話，地球的物理屬性可以說與藍洞星完全相同，只是兩個星球的文明發展歷史有些不一樣。
“這會不會是幻覺？”顧玩也有些後怕。
但他玩稍一推理，就覺得不會。
因爲他腦子裡確確實實冒出來很多他從不知道的學識和見解，這是幻不出來的。
幻覺總不能讓一個學渣突然幻成學神吧？那大家還學個屁啊，天天睡大覺等着幻覺降臨好了。
“那我爲什麼會突然被別人的記憶融合呢？”顧玩忍不住往下深想，並很快有了發現。
如果那份來自地球的記憶沒錯的話，這並不是一次靈異，而是一場對方蓄謀已久的科學豪賭。
那個叫做地球的文明，古代史部分和藍洞星差不多。但近代以後，地球史上有一段叫做“冷戰”的時期，導致基礎科研和航天、物理飛速發展，科技昌明，價值觀也更加百花齊放。
而藍洞星沒有冷戰，所以全球陷入了極度拜金主義的價值觀、一切只向錢看。
所以，藍洞星在商業模式創新、用戶體驗設計等領域，能比同期的地球領先20年。
而地球在基礎科研方面至少領先藍洞星20年。尤其是登月、探測外太空，更是比藍洞星領先三四十年——藍洞星直到98年，都沒有國家登上過月球（很湊巧，藍洞星人也把自己的衛星稱作月球）。
因爲登月這種事情，經濟賬算不過來嘛。
這兒的自由市場價值觀不需要證明自己的優越性，所以不划算的基礎科研統統公地悲劇了，至今沒人投錢。
但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地球人航天發達、探索太空過於激進囂張，結果不小心暴露了自身的存在，招惹到了一顆32.7光年外、名叫GJ536B的類地行星上、某種自稱“四體星人”的外星文明。
然後，地球就遭到了那個文明的攻擊。
這其中的過程，記憶太過繁雜，顧玩一時半會兒也整理不清楚。
總而言之，四體星人的太空艦隊飛到地球或需要上千年，地球人本來指望在這一千年時間差裡攀科技反超，靠“技術爆炸”的時間差殊死一搏。
然而四體星人似乎也很聰明，意識到了這個問題，所以設了一個很複雜的先遣打擊手段，通過監視、破壞，把地球上的基礎科技發展鎖死了，地球人沒法技術爆炸了。
危機關頭，地球文明啓動了一個名叫“面壁者”的自救計劃，試圖絕地求生。
而此刻殘魂附體到顧玩身上、與之記憶融合的那位來自地球的顧玩，其在地球上的身份，就是一名基礎物理專業的研究生，他跟的導師的導師，是個大科學家，也是地球自救計劃中的“第5號面壁者”。
那位面壁者的秘密研究方向，是如何突破次元壁、向平行的異世界傳遞量子信息。
他的計劃，是把一個地球科學家的靈魂記憶、以及一部分地球人的基礎物理科研數據，通過量子躍遷，傳遞到尚未被四體星人盯上和鎖死的“平行地球”。
然後指望那個星球悶聲不響苟住，別浪，在不被任何外星人發現的前提下，低調猥瑣發育個幾百年。
利用技術爆炸，把科技攀到能反擊四體文明的程度後，再殺回本次元壁，本着同氣連枝的考慮，拯救地球。（四體星人因爲GJ536B星上環境過於惡劣，文明經常會停滯，所以科技發展很慢，無法技術爆炸。它們只是存量比地球高，但增速沒有地球快）
至於猥瑣發育的效果，其實地球人也沒把握，但他們沒得選擇。死馬當活馬醫，多一條退路總是好的——地球上那個顧玩的導師的導師，不也只是“面壁者5號”麼，可見他們至少還有另外4套備選的自救方案。
另外，按照地球人的原計劃，是應該把那位“面壁者5號”本人的靈魂記憶量子躍遷到藍洞星這個位面的。
但是面壁者本人麼，總是被外星人盯得很緊，目標太大，最終操作的時候果然沒能走脫。
倒是他身邊的某個小跟班，因爲人畜無害沒人盯防，最後在計劃敗露前夕的緊要關頭，把靈魂和記憶上傳到了躍遷機器上。傳走之後躍遷機器就被地球人自爆毀屍滅跡了。
這個很好理解，用地球上人常見的例子來類比，那就是每次高達造出來時，最後第一個開上高達的，總不會是原先計劃中的王牌機師。
因爲王牌機師肯定被敵軍算計暗殺了嘛，機緣巧合坐上高達的無論是阿姆羅還是基拉，都是扮豬吃虎人畜無害卻最終要承擔拯救世界任務的高中生。
……
顧玩初步把思路捋到這一步，總覺得還有很多疑點：“既然地球人都掌握了把沒有物質實體的信息流，突破次元壁量子躍遷到平行世界的科技。
那麼，把地球人壓着打、甚至逼得地球人不得不自毀‘面壁者計劃’的設施以求保密的GJ536B星人，肯定也掌握了這種技術吧？那GJ536B星人會不會順着次元壁追殺過來把我幹掉？我被附體這事兒，會不會給全世界招來災禍？”
這個問題太可怕了，讓顧玩不得不全力絞盡腦汁搜索記憶。
幸好，他很快得到了一個令人欣慰的答案。
這一切，其實“面壁者5號”已經想到了，而且在動手前做出了防範。
具體原理是這樣的：地球人發現，雖然他們已經掌握了向平行世界傳遞信息的能力，但這種能力消耗的資源非常巨大，使用門檻非常高。
地球人當時已經掌握了太陽系的能源的利用，也不過只能搞幾次這樣的事兒。
而四體星人雖然比地球人牛逼，可距離地球也不過才32.7光年，這麼點距離都要花這麼久才發現地球人，可見他們掌握的資源也就是恆星系級別的，沒到銀河系級別。
所以，四體星人充其量也就只能使用上百次的靈魂量子躍遷，無法不受限制地狂用。
可是平行位面有很多，四體星人也就不可能全部監控了，只能重點監控。
所以，地球人是扮演了“千日做賊”的角色，而GJ536B星人扮演的是“千日防賊”的角色。
世上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
做賊的只要成功一次，就成功了；
防賊的要永遠不被突破，纔算防住。
因此在這個問題上，地球人有優勢，他們可以孤注一擲集中於一點秘密突破。
想明白了這一點後，顧玩想到了一個更深入的推演：
“還好，四體星人不可能鳥槍法一個個位面搜過來追殺我了。可他們有沒有可能重點盯防某些位面呢？有沒有可能正好盯上我們藍洞星所在的這個位面？”
四體星人好歹還有規模可達數百次的對平行次元量子傳遞信息的機會呢。
不能“全面進攻”的情況下，改爲“重點進攻”，如果抽獎抽中顧玩所在的位面，這可怎麼辦？
千日防賊就算做不到萬無一失，好歹還是可以認認真真防上幾百天的。
萬一顧玩所在的位面，正好在那幾百天裡的某一天作案，還是有可能被逮到。
顧玩覺得自己無比緊張，似乎想不通這個問題，世界就會隨時毀滅一樣。
不過危機感總是能激發大腦搜索速度，他很快還是想明白了。
原來，那個“面壁者5號”之所以選中藍洞星作爲穿越目標位面，其實是做過一些卓有成效的情報工作的。
那位面壁者大神刺探到，四體星人在決定動手提防某一個位面之前，有個習慣，那就是先花費少量資源，觀測一下該平行位面，確認那個位面上的地球人對四體星人的威脅程度。
概括地說，如果實施靈魂躍遷所需的資源是一百點，那麼僅僅看一眼、觀測一下，耗費的資源可能才兩三點。
這很好理解，你到別人家裡偷放個東西回來，肯定比你遠遠偷看幾眼要難得多。
而那位面壁者大神，還刺探到藍洞星所在的位面，其實已經被四體星人暗中觀察過一次了。而且四體星人在抓取了一些文明特徵的關鍵比特後，認爲藍洞星文明屬於典型的最廢柴文明，甚至將來也懶得再看一眼。
那麼，爲什麼外星人會覺得藍洞星是個廢柴文明、永遠不可能有威脅呢？
說來也是好笑。
竟然是因爲外星人在觀察的時候，抓取了幾個關鍵比特的信息，發現藍洞星居然是個價值觀非常單一、極度拜金主義、一切向錢看，連全球性熱戰和冷戰都沒有，就提前進入了互相核威懾過飽和鎖死，所以無法激發各國攀科技的慾望。
這樣一個純拜金主義的金融投機文明，簡直豬狗不如嘛，怎麼可能征戰星辰大海！他們已經徹底被自己單一的價值觀自殺性鎖死了，對宇宙沒有威脅。
既然資源有限，還不如優先提防其他還有點上進心、還有點詩和遠方夢想的文明呢。
至於藍洞星，等個幾千上萬年後，跟藍洞星同一位面的那個GJ536B星，自然而然發現藍洞星上有智慧生命後，到時候再秒殺也來得及。
四體星人覺得按照藍洞星自己的發展，再過一萬年也是這慫樣，翻不上天的。
……
“真是幸運啊，沒想到，我們這個文明自己誤入歧途成了廢柴，反而因禍得福，被平行宇宙的外星人稍微瞟了一眼之後，就覺得‘殺你都浪費我一顆子彈’。
要是咱之前也跟地球人那樣，在面對星辰大海的問題上更加志存高遠一點，說不定已經被列入重點盯防了吧。呵呵，那些投機狗竟然也無形之中歪打正着做了一件好事。”
想明白了這一點，顧玩終於徹底放鬆了下來。
至少，這個金手指不會給他帶來任何諸如“被外星人追殺”、“連累這個世界被毀滅”之類的負面效果。
他可以100%純享受地球上那個自己的記憶和學識帶來的紅利，而沒有任何副作用。
情緒剛剛輕鬆下來沒多久，他就聽到辦公室門被擰開的聲音，原來是表哥終於應酬完回來了。
“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兒吧？”
“沒事兒，睡過頭了而已。”顧玩虛與委蛇搪塞了一句。
可千萬不能被人發現他開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