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紛飛。
積雪覆蓋的空地上。
一羣身披灰袍,穿着蓑衣的村民正舉着火把,旋轉起舞。他們圍成一圈,嘴裡喃喃唸叨着常人難以聽懂的話語,時而聚攏,時而分散。
咚咚的詭異鼓點中,一個留着半長頭髮,長相清俊的年輕男人用沉重的嗓音,對江夏他們道:
“戰國時代,有一位名叫衝滑秀友的武將。他的主公實行苛政,荼毒百姓。衝滑秀友看不下去主公的種種暴行,向他進言請求廢除苛政。
“主公聽到他的諫言,勃然大怒,下令誅滅他的全家。衝滑秀友深感絕望,穿上了自己出徵時的盔甲,拼盡全力殺死主公,然後捅穿了自己的喉嚨,自盡身亡。
“至今,秀友將軍的魂魄仍舊遊蕩在這片土地上,聽說見到它的人,最後都會死於非命。
“而我們鎮子舉辦的這場衝滑秀友安魂祭,就是爲了供養並撫慰秀友將軍的冤魂。
“對了,你們看——這些舞者身上的蓑衣,其實是象徵了秀友將軍當年揮刀砍向主公時,身上所穿的鎧甲。”
年輕男人隔壁的長條木凳上。
鈴木園子裹着外套,縮在圍巾裡,隔着飄落的大雪看着眼前的奇怪祭奠,許久,她終於忍不住悄悄翻了個白眼。
鈴木園子:“……”確實很夢幻、很有故事性,連下克上和鬼魂都出來了……可她想要的纔不是這種夢幻!
——半小時前,小巴士前後道路都被滑落的土石堵死,衆人於是往回退了一些,沿着路段中央的一條岔道一路往前,想碰運氣找個可供居住,最好還能順道旅遊的地方。
然而一路行駛過來,沒看到任何景點,倒是在早早黑下去的天色中,看見了一點橘黃的篝火。
衆人循着光亮駛近,就見一羣奇怪的人穿着奇怪的衣服,正在火光旁邊舞蹈。而一旁的凳子上,坐着唯一一名觀衆——也就是剛纔對他們科普這一場祭典的年輕男人。
聽了一陣,鈴木園子忍不住悄悄打了個呵欠,開始思索能不能借題發揮,假裝害怕,找個帥哥依偎一下。
然而扭頭一看,江夏卻聽得饒有興趣,看上去竟然真的很愛聽這種傳說故事。
或許是被這個聽衆感動,年輕男人越發談性大發:“今天正好是秀友將軍過世500週年的忌日,所以今年的祭奠也比往日更隆重一些——各位不用客氣,好好欣賞!”
其他人:“……”
如果在平時,這場祭典和這則傳說,或許確實能引起他們的興趣。
可現在,對一些爲了情人節出門旅遊的遊客來講,這種充滿血腥和恩怨的傳說……
“咳。”白鳥警官清清嗓子,打斷了這種一點也不浪漫的氛圍,他站起身跺跺腳,抖掉衣服上的雪,“祭典雖然好看,但天氣實在太冷了,而且天都黑了,咱們還是趕緊去找個住的地方吧。”
年輕男人看了他們一眼:“這個鎮子上很少有外人,所以也沒有賓館。不過從這再往前一點,有一戶姓‘大門’的人家,我正打算過去——大門家房子很大,客房也很多,幾位不介意的話,跟我一起過去投宿吧。”
……
順利找到了可供過夜的地方,衆人心情都比剛纔好了一些。
他們帶上行李,跟着年輕男人一路往小鎮深處走去。
路上,看着自己這烏泱泱一大羣人,毛利蘭有些不好意思:“我們這麼多人,是不是太打擾了。”
“不會。”年輕男人笑了一下,“倒不如說,人多了我才能更加放心。”
“……”朱蒂看着漆黑的夜空,心中悄然閃過了荒島大逃殺的劇情,她忍不住問,“這話怎麼說?”
年輕男人嘆了一口氣:“其實我剛纔說的那個大門家,他們現在的當家人,是大名鼎鼎的‘大門工業’的社長——只不過和明面上的報道不同,這位社長可不是什麼熱心企業家,他私底下其實是個爲了掙錢,不擇手段的資本家。”
貝爾摩德忍不住看了江夏一眼:“……”大門工業,確實是家有名的企業,難怪會被烏佐盯上……以這家會社的體量,看來用不了多久,琴酒又要狠賺一筆了。
朱蒂並不知道這些內情,只隱隱有些不妙的預感。她正想開口提議換個地方,然而這時,年輕男人又繼續道:
“不只是對同行殘酷,大門社長對家裡人也很不好,天天呵斥這個教訓那個,在繼承人的事上也總是搖擺不定。他的大兒媳嫌自己的丈夫沒出息,擔心他繼承不了會社,常常鬧着要離婚……唉,如果今晚只有我自己過去,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些。”
只想過一場浪漫情人節的白鳥警官,聞言忍不住眼角微跳:“……”你這傢伙,自己不想面對就拉別人幫你面對?——要是因爲看多了這些家長裡短,讓美和子對婚姻產生誤解,越發不想結婚可怎麼辦?
不過有豪門大戶借宿,總比在小巴士裡湊合一晚要好上許多。
而且白鳥警官也是上流社會出身,深知有些人對家裡人不好,對外人卻是另一副客氣禮貌的面孔——如今有他們這些外人在,大門家今晚的氛圍,想必也不會太過難看,這大概也是眼前這人邀請他們去大門家借宿的原因。
說起來,作爲一個路人,這傢伙對大門家的事,知道得是不是太清楚了一些?
白鳥警官正狐疑地打量着年輕男人,就聽旁邊,江夏問出了他想問的話:“你對大門家裡的事,好像知道得非常詳細。”
年輕男人沒打算隱瞞,苦笑一聲:“因爲我就是大門家的小兒子,我叫大門良朗——說來慚愧,我已經有幾年沒回過家了,要不是有你們陪着,我還真沒勇氣踏進那扇華麗卻沉重的大門。”
正說着,隨着衆人的行進,前方一處極爲氣派的宅院,漸漸出現在了他們眼前。
大門良朗仰頭看着它,深吸一口氣,一臉即將踏入風暴中心的決然:“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