賠上身心 七十四 我用生命來愛你 一

可如今真的擺在眼前,卻是變作了可望不可即的滄海桑田。

佳音緩緩站起來,她努力讓自己的步伐看起來沒有那麼的突兀,儘量輕的往他身邊走去。

她想離他更近一些,就像是和他之前度過的那些親密無間的時光一樣,她和他之間,沒有一丁點的距離。

快要觸到他的手臂了,卻忽然在靜寂的房間裡響起來一串手機鈴聲。

佳音一怔,旋即卻是頓住了腳步,她微微低了頭,看着邵晉恆從口袋裡拿出手機。

不知是誰的電話,他的眉心一下就皺了起來,臉上也有了不耐煩的神色。

佳音的心不由得一縮,是不是那個謝小姐的電話?

邵晉恆已經摁斷了電話,可幾乎是立刻,那電話就又響了起來,他看也不看就想掛掉,可就要摁下掛斷鍵的時候,他的動作卻倏然的停住了——

這一次打來的,不是謝芳華,而是老爺子。

邵晉恆不由得擡頭看了一眼佳音,她微微低着頭在一邊站着,身上依舊是昨夜那件睡衣,越發顯得她整個人嬌小可人的緊。

他不由得上前一步,輕輕摸了摸她黑亮的發:“我接一下爺爺的電話。”

佳音只覺胸口裡那一團氣驟然就鬆了開來,她擡手抿了抿他鬢邊的發,輕輕嗯了一聲。

邵晉恆拿了手機出去,跨出門檻的時候,佳音聽到他低低說了一句:“爺爺,我明天就回去了……”

佳音的笑容一點點散去,她緩緩走到窗前,正是陽光最明媚的一刻,可她卻覺得周身都是寒冷。

那些明亮的光線從雲層後面穿過,從葡萄藤翠綠的枝蔓之間穿過,靜靜的落在四四方方的天井中。

如果這一刻就定格成永恆該有多好?

如果時間不再往前走了該有多好?

她可以和三叔叔在這一棟小小的院子裡相守一輩子,他們再也不用擔心會不會分離,她也不會再難過,終將離開他……

可這一切,又怎麼可能呢?

邵晉恆接完電話回來,就看到她神情有些落寞的望着窗外,就連他站在她身邊許久,都不曾發覺。

他想到明日就要回去,想到a市還有一個謝芳華在等着他,想到他不久的將來就會娶那個根本不愛的女人,想到和她一別,這一生不知道還能不能相見?

他只覺得就連喉嚨裡都是酸的。

“佳音……”

“三叔叔,你回去之後,幫我去看看我媽媽好不好?”

如果說佳音還有什麼放不下的人的話,那麼除了邵晉恆就是廖月心了。

縱然母女兩人之間曾經有過很深的隔閡,佳音住在邵晉恆那裡的那些日子裡也很少去看廖月心,但到底是親生母女,心連着心,怎麼可能真的就不惦記?

佳音在泰國的時候就一直非常的擔憂,擔憂廖月心知道她的事情會承受不住,身體吃不消,只是沒有辦法和她聯絡,也無法報平安,這一份擔心也只得生生按下來。

“你不用擔心,這件事一直瞞着她,她身體也很好,我經常有派人去看她。”

佳音聞言就覺心口一塊大石放了下來,她安心一笑:“有三叔叔照顧她,我就放心了,我的事,還是麻煩三叔叔瞞着她,最好是,永遠都別讓她知道的好……”

“我知道,你放心吧。”

邵晉恆伸手將她輕輕攬入懷裡,佳音也不再說話,只是靜靜的依偎在他胸前,兩人都沒有再開口,卻有說不出的溫情悄然的瀰漫而出。

彷彿她與他這生生世世等的,都不過是這樣相守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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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晉恆離開的時候,佳音並不知曉。

他那*沒有離開,一直等到她沉沉睡去,他方纔悄悄的深夜的凌晨離開。

他並不是害怕會有人看到他出入這裡,他只是沒有信心,他能安然的與她別離——

更何況這別離,興許就是一輩子。

他想,他在她不知不覺之間離開,她也許就沒有那麼的難過,可他卻並不知道:

在靜寂的清晨,從睡夢中醒來的那一刻,人往往脆弱的無可復加。

枕畔還留着心愛的人的氣息,可偌大的房子裡卻已經沒有了他的身影,一個人渾渾噩噩的從一個房間找到另一個房間,心裡懷抱着一線希望,想着他或許在洗手間裡,或許是在浴室裡,或許她推開門他就坐在院子裡喝早茶……

可找遍了每一個角落,找遍了每一個空蕩蕩的房間,找到的卻只有清冷的空氣,和他留下的快要散去的味道……

這樣的感覺,沒有品嚐過的人,又怎麼可能會明白那一份淒涼和心底空落落無法安放的難過?

更何況心裡還明白,這一次分別,也許就是永恆。

邵晉恆坐在車子裡,一路都不曾說話,只是閉了眼睛似在養神。

但邵安卻是知道的,先生的心裡很難過。

他一直跟在邵晉恆的身邊,幾乎就是這世上另外一個他。

這麼多年,就算是面對天大的難關,可卻又何曾見過他流露出這樣的神色?

邵安沉沉嘆了一聲,如果佳音小姐,不是邵先生的侄女,該有多好?

佳音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的葡萄藤下,直到太陽升到了頭頂,她方纔回過神來。

日子到底還是要一天一天的熬下去,到底還是要一個人過。

她努力讓自己振作了一些,回房間換了衣服準備出去買點菜。

臨出門的時候,洛特里的電話打了來,說是在洛陽母親的老親戚那裡要逗留大半個月纔回來,要她只管先安心的住着,好好照顧自己。

佳音一時之間說不出心底是什麼樣的滋味兒來,卻到最後,心底還是漫出了小小的喜悅和憧憬來。

多留在這裡大半個月,她是不是還可以再和他見上一面?

一時之間,竟覺得頹喪的情緒又散去了一些,佳音拿了錢包出門,迎面跑過來一羣小孩子,嘻嘻哈哈的笑着鬧着從她身邊跑過,那樣的笑臉,也讓她不由自主的微笑了起來。

轉過巷口就是一個小小的菜場,佳音走到一處青菜攤位前開口詢問菜價,卻沒有覺察到不遠處有人悄無聲息的拍下了她的正臉照片。

*******

廖月心剛從梧桐街櫻桃巷的巷口走出來。

初夏的天氣,她穿一件月白色的香奈兒經典款小外套,及膝的白色短裙,纖瘦的身體像是一株迎風搖擺的茉莉花,款款從長巷走出來。

杜煜城透過車窗就看到了那一抹窈窕的身影,擱在膝上的手不由得輕輕抖了一下,卻轉瞬就恢復了慣常的平靜。

他吩咐司機打開車門,在廖月心走近的時候,緩緩下了車子。

廖月心走路向來是誰都不看的,她雖然年輕時墮入風塵,卻因爲出身的緣故,自有一股子書香門第的清高。

杜煜城的行止並未引起她的注意,也沒有吸引她的目光,她白希皎潔,不帶歲月痕跡的容顏一貫的有些淡漠的從容,步伐平靜的緩緩走過。

“蘭兒。”

杜煜城眼看她就要從自己身側走過,到底還是按捺不住的輕輕喚了一聲。

彼時正是a市的午後,陽光帶着一點慵懶的暖從樹梢之間穿過,靜靜的落在小巷平整的地面上。

這條小巷叫做櫻桃巷,顧名思義,到處都植着櫻桃樹,快到吃櫻桃的季節,枝蔓之間掛滿了小小可愛的青綠色果子,被風吹的一搖一晃的,煞是討喜。

廖月心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恍惚了起來,她的步子不由自主的頓住,而那白玉一樣的額頭上也淺淺的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來。

這個名字,多少年沒有人喊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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