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新生入校，剛從初三緊張的衝刺階段放鬆下來，進入重 點的喜悅還沒有完全消散，想要再次繃緊神經積極的投入到學習當中，這需要一個過程，至於過程的長短完全取決於個人。自制力強適應能力快的就先進入狀態，相對而言別一部分人就會較慢些。
這倒不是說紀巖天生就比別人強，活了兩輩子的人心性上總歸是更沉穩些，這是真正十七八歲年紀所無法追比的，加上她本來就是個能靜得下心來的人，所以相對來說就並不是太難的事。
能來四中的學生在同齡人當中那絕對算得上是優秀，尤其是這些外地借讀來的學生那更是如此，哪怕是課間再能鬧騰的像馮波這樣的中考成績那也在六百六十分以上，放在普通學校那也是學霸級別的人物了。
可在這裡，這樣的成績卻只能算得上中下等，高一二十二班成績最好的學生考了七百一十六分，離滿分只差四分。當然了，外市和D市的考試科目、評分準標都不同，不能一概而論。即使這樣，也不能不說這名學生是相當的優秀。
丁宇晨，H市中考前三，隨父親工作調動來D市讀書。報道那天的自我介紹時，班主任鄭秋燕簡略的說明了下他的情況。那時候就有不少人注意到他了。
紀巖並非其中之一，她的心思全都用在了小飯館和生意上了，哪裡還會留意這些個小事情。如果不是今天他們倆個是唯二受到表揚的學生被其他同學拿來做比較，彭萱又在她耳邊吧啦吧啦說個沒完，或許她還不會放在心上。
“紀巖，我跟你說，就丁宇晨吧我聽說他爸在市政府工作，他媽是建委領導，都特別的厲害。你沒看咱們英語老師都挺巴結他嗎？還有他同位兒李洋，沒事兒就撩撥她那長頭髮，覺着自己長得好看哪，沒看人丁宇晨都不搭理她嗎，還不自覺說個沒完？”
紀巖想問她，那你在幹嘛，不也扯着我說個不停嗎，跟她也一家兒的吧？她正尋思着，要不要打斷呢，就聽‘砰’了聲巨響，彭萱口中正在熱議的人物丁宇晨同學推倒了課桌，猛的從座位上站起來，衝着旁邊的李洋吼了聲：“你還有完沒完？”
李洋都懵了，受驚過度的微張了嘴，還保持着說話的狀態，眨巴了兩下眼睛愣是沒反應過來。
丁宇晨理都沒理她，吼完之後陰着臉就疾步走出了教室。
本來鬧哄哄的教室一下子就安靜了，當事人走了一個，所有的人目光就都落在了臉色通紅的李洋身上，小姑娘麪皮兒薄，只挺了兩秒鐘就‘哇’的聲，趴桌子上就放聲大哭起來。
“……李洋挺可憐的，丁宇晨也真的是，幹什麼弄這麼大動靜啊，人家怎麼說也是女生啊——”彭萱先前說歸說，這時候也有點兒同情李洋了。
這立場變得還真是夠快，難怪都說女人善變，看來這小丫頭也不例外。在紀巖眼裡這叫個什麼事兒，就跟小屁孩過家家似的，今天我跟你玩兒，明天我又不跟你好跟他玩兒了，屁大點的事兒根本不值當去搭理。
比較起這些，她更在意中午會有多少人去小飯館吃飯，該做出多少的份量，這個實際的多。
上課的鈴聲很快響了，李洋也收起哭聲，紅着眼眶面對任課老師的詢問一聲不吱，低垂着頭也不知道是在聽課還是魂遊天外。丁宇晨整節課都沒有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逃課去了。
中午小飯館的人明顯的增多，不光是四中的學生，上班族也多了不少，大部分都是昨天那幾個人帶過來的同事，剛一進店裡就直介紹這裡的情況。
紀巖站在前臺裡低頭打菜，不止一次聽見外面的人小聲議論她：“這個小老闆長得可真好，又俊又秀氣，她是——女孩兒吧？”
“她就是你說的小廚師啊，可真漂亮！”
“哎，是她吧？你不是說傻傻憨憨的特別可愛嗎，怎麼瞅着不像缺心眼兒啊？”
紀巖：“……”你才缺心眼兒，你全家都缺心眼兒！
怎麼才過了一天，這些個亂七八糟的訊息都誰傳出去的，還能不能一起好好玩耍了？
“紀巖，我出去送份兒飯了？”孫剛綁好了飯盒包，提在手上又跟郭鵬打了聲招種，這纔跟紀巖道。
“哦，好的，你去送吧，慢點騎兒不用太着急。”爲了送飯方便，紀巖特意讓兩個人跑了趟兩手車市場，花了小兩千買了輛八成新的貨運摩托車。
跟之前說好的一樣，兩個人總是留下來一人在店裡，孫剛去送飯，郭鵬就幫着收拾拿拿筷子遞遞碗什麼的，沒幹過這種服務員的工作，做起來有點兒生硬，不過好在學習的挺積極。
紀巖把盛好的骨頭湯擺在蒸櫃上保溫，排了一溜趟讓學生和客人自己取用。這時候飯館裡的幾張桌子差不多都坐滿了，外面的行人眼見這小店這麼熱鬧也往裡來，只是看看沒有位置了打聽了兩句這纔不大情願的走掉。
因爲預料到中午會人多，再加上下午有人給看店送飯，所以紀巖就準備的比較充足。依舊是八個菜，昨天每樣只是半盆兒，今天就全滿。即使是這樣，等到飯口過了後也沒剩下多少了。
飯館裡吃飯的人接待了四五撥，吃份兒飯的情形比一般炒菜形式運轉的較快，有個二三十分鐘算是多的了，一般吃個十幾分鍾就走的都是常態。
不光是這些，外賣次數也是昨天的幾倍，孫剛跑了兩趟，郭鵬跑了三趟，數量倒都不算太多，架不住放在一起就可觀了。
紀巖覺着要照這種速度下去，明天恐怕還要多準備一些。
一點鐘過了飯口時間，店裡的人差不多都走乾淨了，外賣也跟着停止了叫送。
紀巖洗乾淨碗盤筷子放了一批進消毒櫃進行消毒，公用餐具這方面必需做到細緻，不能因爲飯館小節省成本而有所忽視，這是做人的信條，也是立店的根本。
眼看時間好到了，郭鵬和孫剛兩個直攆紀巖：“走吧，快走吧，店裡交給我們了，你好好去上課就行了。”
蒸櫃裡剩下的菜還夠賣十幾份兒，紀巖叮囑兩句賣完了再接訂單就只能是晚上餐了，中午就到此爲止，要是對方一下子包走就給些優惠。
外賣叫送是五份兒起，昨天中午過了兩點的時候有個工地叫了十六份餐，就是不知道今天還會不會再來？要是還叫的話，正好一起賣給他們，都是菜底兒了給便宜些也是爲了招攬生意。
紀巖臨走的時候帶了份兒飯去學校，今天這是彭萱特別囑咐，說是中午要去市場看店再去銀行，剛着手第一次辦怕時間太緊，就不特意去小飯館吃了，讓她給帶去學校也是一樣。
彭萱預想的沒錯，中午確實是緊忙活，緊趕慢趕一點十五分才進教室，比紀巖晚到了三分鐘。好在離上課還有點兒時間，吃頓飯還是勉強夠用了。
哪怕是九月份的天，跑了一中午的彭小胖也是渾身的細汗，接連喝了保溫杯裡溫溫的骨頭湯長長了舒了口氣，覺着整個人都活過來了一樣，拿着方便筷子緊扒了兩口飯進嘴裡，連嚼着香滋滋的紅燒肉邊特別抒情的感嘆道：“紀巖啊，有你當同位兒真是太幸福了！”
紀巖看她鼓着腮幫子，更像顆白包子，嫌棄的撿起噴到桌子上的米飯粒：“老實兒吃你的飯吧，還有十分鐘，你抓緊自己掂量着辦。”
“嗯，我不說了，第一節課是咱們老師的她肯定得課前提問，我還沒複習呢？”
彭萱最打怵的就是課前提問，這點紀巖聽她不止一次的唸叨過。偏偏班主任老師鄭秋燕上了三堂課每次都會來這個，也難怪她會緊張了。
要不說這人的潛能是無限的，尤其是像彭宣這種捨不得到嘴美食的小胖兒，十分鐘的時間她把個稍微加量的份兒飯，外帶大半杯骨湯全部吃進肚子裡，餘出的一分半鐘竟然還能翻開書複習了下上節課學習的內容重點，可真是夠不容易的。
然而，她這緊趕慢趕的成果竟然沒派上用場，一點半上課鈴聲響了之後十分鐘，班主任鄭秋燕才姍姍來遲，平常手裡都會拿着課本或是教案什麼的，這次卻是空空如也。
“同學們，我們這節課就不上了哈，這兩天我也一直忙着沒有時間，咱們現在把座位重新排一下——”
啊，排座位？沒聽到任何風聲的學生們都吃了一驚，緊跟着又都安靜了下來，聽鄭秋燕接着往下說。
“我們這次就按大小個排座，男女生混搭，你們覺着行不行？”
“行。”響亮的回答後是一陣的笑聲。
這樣的反應完全在鄭秋燕意料之中，她教了這麼多年的學生，對於他們心裡頭都想些什麼在這方面還是比較有數的，異性相吸引，什麼時候都是如此，特別是這個年紀的男生女生們，這樣的提議就知道會受到歡迎。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這樣了？來，大家都出來排好隊，按大小個——”
教室裡一時間就聽見桌椅磨擦地面的響動，五十來號學生碌續從座位上站起來。彭萱苦着張臉跟紀巖直嘀咕：“紀巖，你說我是不是烏鴉嘴，中午剛說完跟你同位兒好，下午老師一來就說重新排座位，還男女混坐，我要是男生就好了。”
還不等紀巖接話，馮波就先搶了句：“那你去做變性手術吧，不過你就是變成男的也是三等殘廢，個子太矮又很胖，估計也沒多少女生會喜歡。要換作紀巖嗎那還行，她本身長得就挺像男生。”還屬於俊的那種，後面這句他沒好意說出口，只是拿眼睛偷偷瞄了紀巖一下，看見沒有要生氣的意思，稍稍鬆口氣。
“那是當然了，紀巖長得好看這大家都知道，管是女生還是變成男生，那都受歡迎。你沒看見課間操的時候，很多高二高三的女生都一個勁兒的瞅她嗎，肯定把她當成男生了。”
“得了吧，她是長得有些像男生，可仔細一瞅就能看出來，還是女生的樣子多一些。那些學姐瞅她，那是有了危機意識好不好？”
“……什麼意思？”彭萱一時沒反應過來。
馮波道：“自己尋思唄，這還不明白？”高中學生不允許處對象，可仍然有不少人偷偷交往，四中在這方面管得很嚴，發現了立馬就會勸退，可以說毫不留情。這些他一早就聽說了，只是不能說的太清楚，到底是剛分到一個班的同學，都不太瞭解又是女生說這個不太合適。
彭萱能剛進這所學生就說明她腦子不可能太笨，隨即就猜到了七八，也意識到這個話題沒必要再繼續說下去，剛想跟紀巖說話，一轉頭就發現她已經不在旁邊先出教室了。
兩人你一言我一嘴的拿她當對象說事兒，紀巖也懶得去搭理他們，先一步到了走廊裡去排隊。
鄭秋燕站在前頭按兩人一桌分組，大多數都僅着排站的順序，只是不時會覺着不合適再過選重新組合一下，被按排好的同學先進教室，從左至右橫着分座位。
紀巖在女生當中算是個子比較高的站在隊伍後面，先她三四名的時候彭萱跟馮波分了一組，臨進去時回頭還哀怨的直瞅她，好像是被拋棄了一樣。
很快就輪到了最後幾個人了，紀巖站在倒數第二名，後面還有個比她高的女生叫佟玲，男生這邊還有三個，站在最前面的男生叫劉旭，是班上的體育委員，也到現在爲止唯一一個被任命的班幹部。
“紀巖，我們能坐一位兒了，太好了看在坐同位兒的份兒上，這回我過去吃中午飯你能給留位置了吧？”劉旭覺着十拿九穩的事兒，就等着一起進教室了。
紀巖也以爲是呢，挺痛快的道：“行，我給你留座兒。”做爲以後的同位兒，這點面子還是要給的。
不光是兩人這麼以爲，其他三個人也是這麼想的，排在最後的男生還直跟他前面的那個直報怨：“我這運氣不佳啊，看來得自己坐一桌了。”
前面那男生還挺慶幸，直跟可能成爲同位兒的佟玲搭話，幾個人都是這麼以爲，誰都沒想到鄭秋燕接下來要說的話，完全出乎意料。
“哎，那個劉旭啊你跟佟玲坐一位兒，後面的那倆個都是高個子，你們倆個男生就做一起吧——”
意料之外的按排讓個子最高的男生用力拍了下前面男生的肩膀，道：“哈哈，你得跟我一位兒了！”頗有些興災樂禍。
眨巴眼兒的工夫走廊裡就剩紀巖自己了，她都有些愣了，這是個什麼情況？
鄭秋燕心裡那個汗哪，面上卻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衝着紀巖微笑道：“紀巖哪，你進教室先去坐着吧？”
“嗯，好的老師！”紀巖走進教室裡最後兩個緊挨着的座位上，已經都排好座位的同學紛紛開始收拾原來位置裡的書包，拿到新分到的課桌裡。
彭萱先一步進來把兩人的書包都拿了出來，放好自己的把另一個遞給紀巖。
鄭秋燕站在講臺上衝底下道：“大家以後就按這個座位坐，同位兒兩人要做到互相監督着學習，不要沒事兒總想着聊天說話，過兩天我們會進行摸底測驗，成績考不好的同學會調換坐位，大家做到心中有數。好了，那就這樣吧，接下來的時間你們自習吧。”
“老師，丁宇晨的書包怎麼辦？”
上午丁宇晨掀了桌子再沒回來，書包還留在桌子裡，分到他坐位的同學不知道怎麼辦，只能拿出來問問。
“哦，對，還有丁宇晨同學——”鄭秋燕看了一圈兒，底下的五十幾號的視線也眼着她的眼珠轉。
其實也用不着再看了，可教室就這些桌子這些個人，就空了一個位置那不是一眼就掃着了嗎？
紀巖儘量忽視投過來的這些目光，面無表情的等待着結果。
“……那就讓他跟紀巖坐一位兒吧。”都不用多說，除了這個也沒有別的選擇啊。
二十二班的五十一號學生都以爲這次座位按排很是正常，只班主任鄭秋燕心在最清楚，爲了這個她可真是煞費苦心哪，打從任教以來，還真是沒在這事兒上面這麼浪費腦細胞兒。她從來都不知道自己除了教書還挺有演戲的天份。
上午教室裡出了那麼大動靜她這做班主任的哪能不知道，再說跑掉的那個還是個需要重點關注的學生。
丁宇晨第四節課沒上，還沒到中午她就接到學校領導的電話，臨時被按排了趟家訪的任務。
能擔任二十二班的班主任，鄭秋燕對自己學生大致都做了些瞭解，其中這位丁宇晨相對知道的更多一些。早在開學之前，校領導就有所交代，市裡新上任的某位領導獨子轉學來到四中就讀，正好分在她的班上，讓她多留意下。
四中是名牌的老校，能勞動校長特別叮囑這種事實在是少之又少，對方家長在市政府任職只是小頭，真正大頭聽說是在京裡頭。具體的情況她也不是很瞭解，只是知道了這個學生需要特別的留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