慄知弦盯着樑德分享過來的小畫面看了一會兒,不解道:
“她有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小心翼翼地換裝回家,喝咖啡煮泡麪煎蛋看書備考,哈欠連天地聽講課視頻,中間忍不住看了一集主打純純兄弟情的古裝仙俠劇,然後洗漱關燈悶頭大睡……
在慄知弦眼裡,這個從事灰色行業的年輕女人做的事情都很普通,唯一有些特別的地方是這個女人沒用賺來的錢去過縱情聲色、紙醉金迷的生活,而是在努力地學習備考。
似乎是和財會有關的資格考試,那些參考書封底的標價都不便宜,從貼在牆上的日程便箋來看,她每個星期至少要去四五次培訓班,這也許就是她進入灰色地帶的原因之一。
可這也並不稀奇,又不只是好人才有上進心。
倒不如說,有的人就是因爲上進心過於旺盛纔會鋌而走險。
慄知弦作爲現役魔法少女四處辦案的時候見過很多這樣的人,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些還很感人,但這有什麼特別的,爛俗八點檔的婆媳劇也有煽情橋段。
弦哥一向不是很在意這類事情,想打就打,該殺就殺,作風比八點檔爛劇裡的植入廣告還直接。
所以她不太明白樑德讓她看這段影音記錄是什麼意思。
爲了避免遺漏關鍵信息,慄知弦又重新看了一遍,但還是一無所得。
“她做的這些事情都很普通啊,隨便翻翻社會新聞,勤工儉學日夜苦讀的例子多的是,老樑你看到了什麼讓你有了新想法?”
“沒有,我看到的東西和你一樣,就是很普通的生活。”
樑德答道:“我妹妹備考特許金融分析師的時候也和她一樣,忙得昏天黑地的,東西到處亂扔,洗頭只洗劉海,黑眼圈重得跟浣熊似的,全靠咖啡和茶包續命。”
“老樑你還有妹妹?”
“嗯,對啊,我還有個從小念書就很用功的朋友,也和這個人有點像。”
樑德回擰眼球,關掉了小畫面。
“果然你也覺得很普通吧,就是一個很普通的人,到處都有這種人。”
慄知弦看着樑德有些出神的樣子愈發迷惑,道:
“老樑你直接說你另一方面的想法吧,我上個班寫個素材而已,並沒有循序漸進深入瞭解你內心世界的意思。”
“我起初以爲,自己是把對妹妹和某個朋友的感情傾了一點在這個人身上,後來我發現不是,和這個賣錢的姑娘沒關係。”
樑德切出了白天時公園的畫面,指着公園裡那些人道:
“你看,這些大爺大媽都很普通,狗也很普通,狗情侶也很普通,但他們是異界人,對你對我來說,他們都是異界人,爲什麼我和你都覺得他們很普通呢?”
慄知弦道:“這很奇怪嗎,老樑你對我來說也是異界人,我覺得你除了很多地方不太正常以外挺普通的啊。”
“放在星系裡看,星球上的大陸板塊小得像微生物一樣。
放在更大的宇宙尺度來看,星球小得像是微生物……界原空海之中,彼此兩岸之間,一個個獨立世界也小得像是微生物。
對擁有穿界門和界內傳送門的界原行者來說,天涯其實是咫尺。
我從此岸415號世界到這裡花了不到三個小時,你從襄北開車去陵南下面的郊縣也差不多要花這麼久。
說是異界,但對我來說,這裡和隔壁的城市有什麼區別。
這些人就和襄北市民一樣,和我老家最古藍星隨便哪個地方的居民一樣,是普通的藍星人。”
樑德看着身處另一個世界的慄知弦的眼睛問道:
“爲什麼我們沒有一開始就像對待普通人一樣對待他們呢?
你是襄北市邪神與魔法災害管理局的一等空尉,應該經歷過很多次類似的事件。
毀滅性的災難即將降臨,而我們已經知道了這場災難爆發的中心地點。
如果這裡是襄北市中心公園,邪災局會怎麼做,你會怎麼做?”
“第一時間將市民疏散至安全地區,派遣精銳救災部隊進駐該地,全力構築防禦魔法陣,確保萬無一失。”
慄知弦凝視着搭檔的臉龐,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實早就應該看到的。
藍星末日,這四個字很大。
我和你大概是被這麼宏大的恐怖名詞糊住了眼睛,變得有點不太對勁。
我還用特殊道具加強了和那個賣錢姑娘的因緣聯結,因爲她有一絲可能把末日的蝴蝶帶到我面前。
把一個普通人扯進末日中心,我在做些什麼蠢事。”
樑德走到公園長椅上坐下點了根薄荷煙,亮起的菸頭在夜幕上燒出了一個小孔。
“末日降臨時,毀滅一座公園,毀滅一座城市,甚至是毀滅一塊大陸和生活在上面的普通人,藍星都是無所謂的。
災難片死掉的背景人物那麼多,一直到劇終的時候,高光也不會落到他們身上。
但我有一點所謂。
弦哥你說我是這座公園裡最危險的存在,換句話說,我就是這座公園裡最強的人,是當之無愧的公園戰神。
來都來了,我公園戰神樑德,這次就要嘗試在末日裡守護看到的每一個普通人。”
慄知弦沉默一會兒,道:“你打算怎麼做?”
“像你說的,先把市民疏散到安全地區,用一種綠色和平、潤物無聲的方式。”
“用人類驅逐咒之類的魔法?”
“……差不多吧。”
……
第二天清晨,普通的大爺大媽小孩和狗三三兩兩地出現在公園裡。
樑德擡頭仰望晴朗無雲的蔚藍天空,放飛了一千隻和平的白鴿。
慄知弦忍不住吐槽道:“老樑你搓出來的這個哪是鴿子啊,鵝都沒這麼多大。”
樑工面色不改:“爲了擴大彈藥裝載量,在一定程度上合理犧牲外觀是很有必要的。”
這些鴿子都快沒個鳥樣了也能叫合理犧牲嗎……
“接下來要怎麼做啊。”慄知弦好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