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什麼都不懂，笑呵呵的，口水順着下巴流得前襟又溼又黏。
講真，宋時動手都嫌髒。
但這不是非動不可嗎？
是可忍，是他爹忍不了啊！
本來就因爲沒兒子在村裡擡不起頭來，親閨女才進門就被打成豬頭他什麼都不做，那不是把‘孬種’兩個字直接刻到他腦殼上嗎。
他底下還有四個丫頭呢。
以後不被人欺負死纔怪！
傻子愣了好一會兒，感覺到臉頰的疼痛，才嗷嗚一聲。
宋時：.
草！
還以爲傻子人傻了連臉上的肉都是傻的呢。
原來是慢半拍。
繼續揍。
拳拳陷進肉裡。
傻子養得極好，臉上的嘎嘎又軟又嫩像棉花一樣，幾下下去完全看不出原狀了。
傻子爹趕緊去拉。
吼道，“宋老大！你特麼幹什麼！放開我兒子！”
宋時冷笑，“勞資作爲老丈人教訓我那不成器的傻女婿關你錘子事，這道理擱哪裡都說得通！”
說着又逮着那傻子扇了一耳巴子。
傻子娘尖叫一聲。
連滾帶爬從牀上下來，“老頭子你還跟他說什麼，沒見兒子被打成什麼樣了嗎！你特麼還是不是男人！給老孃揍回去啊！”
她直撲過去，十指抓起，顯然是要用雞爪功。
宋時一腳踹過去。
朝大丫吼道，“愣着幹嘛，你還想留在這裡嗎！”
大丫反應過來這才趕緊把衣服理好。
跑下牀躲在宋時身後。
宋時一腳踢在傻子的腿上，小山一樣的蠢肉重重砸在地上，發出洪亮的哭聲，那哭聲穿透力極強，半個村子都聽得見。
他踩在傻子背上，“成親好不好玩！好不好玩！”
傻子腦殼搖得像撥浪鼓，“嗚哇.不好玩不好玩！我再也不要成親了！娘！成親好痛痛.”
傻子娘心都要疼死了。
那是在活生生剜她的心啊！
失聲痛哭，坐在地上拍大腿：“我這是造了什麼孽！花了那麼多銀子娶的兒媳婦還不能打了？誰家不教訓新婦的？宋家這是什麼意思，不想結這門親當初就別答應啊，我有銀子還怕沒姑娘願意嫁，實在找不到老孃就去外面買一個！錢都揣兜裡了，洞房夜跑來領姑娘，老宋傢什麼意思，欺負我老方家沒人嗎！”
抹掉眼淚狠狠瞪向趴在地上的男人，“你就這麼看着別人欺負你婆娘兒子？！！”
傻子爹：冤枉啊！勞資準時痛得起不來了！
宋時拽着大丫往外走。
宋家雖然收了五兩的彩禮，但這個親到底是爲了什麼，雙方都很清楚，也敷衍得很，別說嫁妝，連身好衣裳都沒有。
院子門口圍了不少人。
有人就勸：“算了吧，嫁都嫁了，再領回去誰還要啊！”
有人附和：“可不是，你家彩禮都收了，這時候反悔就太不厚道了，誰家的銀子也不是大風颳來的。”
小老百姓嘛，地裡刨食兒難，能存上幾個銅板更是難上加難。
宋時停下腳步，回頭道，“你說得對，誰家銀子不是大風颳來的，那誰收了銀子你們跟誰說這話去，畢竟，誰家的閨女也不是喝風長大的，我宋大可沒有拿傻子家一個銅板，我這好不容易養大的閨女就白給了他？憑什麼！擱你們，你們願意？怕是不把天都給鬧翻了！勞資就得五個女兒，還得指望着她們嫁好點給勞資養老呢！”
說完拉着便宜女兒推開擋在前面的衆人就走。
“宋大，你不能走！把人留下！”下山村的村長匆匆趕來。
他也是氣。
年紀大了本就容易累。
好不容易躺下，才眯了會兒就被人給喊醒了。
說出大事了。
能出什麼大事，這裡山高皇帝遠的，村裡的事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出不了事！
結果
特麼還真有事。
宋時腳步未停，幾個呼吸間就與衆人拉開了距離，擺手道，“誰收的銀子你們找誰去，找不着我頭上。”
村長氣得直敲柺杖，“那是你爹孃收的，是給你小弟趕考用的！”
他也不想撕開這層遮羞布，但也確實沒辦法了。
卻見那人根本不帶停的。
“我爹孃收的，你找我爹孃要女兒啊，要不，讓傻子耐心點，等我小弟生了女兒再說。”
聲音已經遠了。
村長：.
衆人：.
就特麼很草淡！！
這都什麼事兒啊！
好好婚事竟出了這麼個奇葩！！
傻子娘扶着腰出來，哭嚎道，“村長，您可要爲我家做主啊，宋家太欺負人了！百山村這這是欺負咱下山村沒人啊！！！”
村長眉頭緊皺，“別吵了！”
但這事傻子娘說得也沒錯。
姑娘嫁過來那就是婆家的人了，孃家無論如何都不能帶回去的。
下山村若是無作爲，絕對會被認定爲無人了，孬了，以後豈不是誰都趕來踩他們一腳。
以後哪還有好姑娘願意嫁進來啊！
“順子，你去村裡找人，今天太晚了，明天一早就去百山村討公道！”
“好嘞！”
這邊，宋時出了村就鬆開了大丫的手。
夜很黑。
好在今晚月亮很大，勉強能看清楚腳下的路。
涼風一吹。
大丫渾身一抖。
周圍很靜，更突顯出蟲子叫的聲音很大。
她、她真的從傻子家出來了？出來了？
好不可思議！
爹.爹他怎麼會.明明今天早上爹還讓她以後好好生活的.
“爹”
她輕生喊。
舔了舔乾裂的嘴脣，嚐到了一絲血腥氣，肚子餓得咕咕叫。
她有些走不動了。
宋時應了一聲，腳下沒停。
大丫忙趕上去，“爹。”她喊道，“我、我就這麼回去了？”
“那不然咋地，你難道還有錢給家裡買禮物嗎？”宋時隨口回了句。
大丫噎住。
禮物？
她纔是被宋家送出去的禮物呃不，她算不上，她頂多就是個貨物，哪裡配得上‘禮物’這個詞。
“.不是，我、我回去，爺奶肯定不會依，還有小叔.”
這不單是回不回去的事，更是銀子的事啊！
宋時：“恩，然後呢？”
然後？
大丫愣住了，當然，當然是不依啊！
爹你難道還拗得過爺奶，一頂不敬不孝的大帽子砸死你！
她咬了咬牙。
看着前方有些佝僂的背影，眼淚順着臉頰流下。
完全止不住。
真的。
她真的很絕望。
她根本就沒有想過會有人突然出現救她。
結果，爹來了，是爹來了！
她真的很感動！
長這麼大，第一次這麼感動！
良久，才輕聲道，“爹，要不.我還是回傻子家吧，其其實二嬸三嬸說.說得也沒錯，丫頭片子嘛，早.早晚要嫁人的，嫁誰都是嫁，只只要能給家裡帶來帶來好處就.就行五兩銀子，要是小叔考.考上了，那.那咱家.”
“那咱家就得賣你妹妹們咯！”宋時接道。
大丫瞪大眼睛。
片刻之後，眼裡的光芒熄滅。
是的。
賣、、、妹妹.
宋時停下來，回頭看她，眼神無奈，“大人的事，你一個小丫頭操什麼心，你說要給家裡帶來好處，我們大房可一點好處沒得，全被你爺奶小叔拿了，我的女兒，我當爹的太虧了！”
大丫：“.”
這麼一說確實是。
但，“咱家也沒分家啊。”
“沒分家我也沒得到什麼啊！我太虧了！”
“.”
大丫就不說話了。
什麼時候爹變得這麼市儈了。
“爹，爺奶肯定會生氣的。”
“那我也沒辦法，總不能讓我賣女兒哄他們開心吧，我賣了女兒也沒見他們多開心啊，放心吧，有你小叔在，只要他考上了秀才，你爺奶不用人哄就會很高興了。”
大丫木着臉。
話是這麼說沒錯。
可，可前提小叔得有銀子去考試啊！
果然這還是我那個腦子木訥轉不過彎來的爹！
算了。
心很累。
隨便你們吧。
反正我也做不了什麼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