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未晞連掙扎都來不及，就被他帶離了這塊地方。火勢蔓延的迅速，這時候周遭早就已被火焰覆蓋了，戚舟以身擋火，擁着她快步跑了出來。
黎未晞死死咬着下脣，回望着那在火焰中漸行漸遠的地方，忍住眼淚。爹孃的屍體伴隨着那在火焰侵蝕下而殘缺的房子一點點化作灰燼，便是連個全屍都沒有留下。
就這麼沒了。
分明在白天到時候，他們還吩咐她把事情辦妥……想來他們把什麼都處理好了，也預料到了有這一遭，可沒有想到災難來的會這麼快……
在戚舟的懷中，黎未晞低下頭，緊緊地抱着從火海中搶來的書籍。那是本手抄的《詩經》，有一角已經被燒得焦黑了，但並不影響閱讀。
這，可能是那座房子裡能留下的唯一東西了。
竹籃子還放在剛纔離開的地方，裡面裝着早上賺來的銅板。可黎未晞恍恍惚惚的想，爹孃死了，哥哥不知所終，她連家都沒了，要這些錢又有什麼用呢？
她好累啊。
“……”
戚舟凝視着她的側臉。
這張臉是很美的，江南姑娘特色的柔軟在她身上體現了七分，還有兩分是軟，剩下一分是嬌俏的媚。但現在，這些全部都變成了蒼白。
“我們一起走吧。”鬼使神差的，他掐滅了自己最早的那個念頭，對她說，“我想起來了一些，我在京城有親戚，他們在行州一帶有人，我朋友也在那，我們可以先在那落落腳，再去京城找親戚……”
“是蠻夷嗎？”黎未晞避開了他的問題，只是問，“殺死我爹孃的，是蠻狗嗎？”
她向來是不爆粗口的，但現在卻用了外頭對蠻夷的稱呼——蠻狗。她真的恨透了蠻夷，一朝之間啊，所有的人都死於非命！
“……是。”戚舟道。
蠻夷已經兵破前線，打到了更深入的內陸了。
“謝謝……阿舟。”她在斟酌。她現在已經無依無靠，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面前的戚舟了。但這個時候，戚舟卻從容地表示可以幫助她。
他的來歷果然如她想象中的那般不簡單。他只當她是農家茶娘，卻不知道她哪裡是傻的，京城那邊的親戚，是什麼人都能有的嗎？士農工商，商人去了京城都得受壓迫，若說是從商的親戚朋友她是不信的。那麼，就只有從官了。
只是這些，她都沒有說。
戚舟望着她，嘆了嘆，再一次默默地擁住了她。
黎未晞沒有拒絕——這是一個，萍水相逢一場，在兩個相互救命的流離者之間，互相的安慰罷了。
***
她沒有急着離開。
出山就要入夜了。深夜山路不好走，蠻夷剛走不久，現在衝出去也是當靶子。反倒是被他們洗劫過的地方較爲安全。
黎未晞去了趟茶園，尋了一處空曠的地方，把那本《詩經》埋在了土壤之中。
這一塊茶園，想來是再也沒有人會來的。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荒無人煙的野嶺。也許，在數百年以後，才能重新煥發生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