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對無忌和尚笑道:“鬱兒只用知道,鬱兒會和師父一直在一起就行。”
無忌和尚平靜的看着她:“沒有什麼是一直不變的。”
“我不管。”她孩子氣的撒嬌。
無忌和尚不由覺得自己可笑,他同一個孩子說什麼呢?他說的,這個孩子並不懂,想來他只覺得自己可笑得很。
然而,這種感情,他並不外露,他只是不鹹不淡的招呼一聲道:“好了,自己去玩兒吧。”
說罷,他轉身走回自己的房間,佛珠一轉,便是頌念三千佛經,梵音渺渺,莊嚴肅穆。
鬱婕在外面聽着,竟徒勞的伸出手去想要抓住……
抓住什麼呢?她也不知道,她總覺得,如果不伸出手去,師父就會離自己越來越遠,可就算伸出手,那還不是抓不住。
一切不過是徒勞。
向來天真的臉孔竟浮現出一絲陰霾。
她冷冰冰的往自己屋中走去,坐在牀上,倒頭睡去。
路過屋中的銅鏡,她的面目有了些許變化,圓圓的杏核眼略微狹窄了起來,只是變化不明顯罷了,就連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到。
一覺醒來,她身量似乎高了些許,不過這變化也不明顯,她自己都沒發覺。
出了門看,孟浪還在,她有些許不高興,卻仍舊同無忌和尚打過招呼後,纔出院子玩兒,隨手撈了兩條魚又玩兒了好一會兒纔回來。
無忌和尚慣來是不大管她的,往日裡,她只覺得自在,如今卻不大高興,總覺着自己並不大受重視。
回了院子裡,但見孟浪自個兒一人在院子裡下棋,孟浪見她帶着魚回來,笑道:“小丫頭,我教你吃魚。”
“不用……”鬱婕作爲一隻狐妖,每次吃魚都是硬啃。
孟浪卻不管她說什麼,只將魚從她懷裡搶過來,利落的開膛破肚,點火燒烤,不多時,便一股子香味在院子中四散開來。
鬱婕動了動鼻子,可愛的看着他道:“好香啊。”
她吸了一口,又道:“好想吃好想吃。”
她伸出手就要將魚取下來吃。
孟浪拍打她的手,道:“等熟了。”
她弱弱的收回手,就在一旁晃盪着,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魚,一動不動的。
孟浪看在眼裡,神色一愣。
如果,如果雪縷能像她一樣,這般可愛該多好。
不會冷着一張臉,不會冷冰冰的和他說話,就連關心他也是冷冰冰的,活像他欠了她的,那般不甘不願。
想到這裡,他心浮氣躁起來,差點兒就將燒烤架子扔了。
鬱婕纔不管他心中是如何的經歷了思緒轉變,只是目光灼灼看着燒烤架。
孟浪很快收斂起外露的情感,將烤好的魚遞給鬱婕,鬱婕接過,咬了小小一口,幸福的眯起眼來,好不快活。
孟浪笑道:“慢慢吃,還有的。”
鬱婕叼着魚,看見燒烤架上的魚,就差哇的一聲就哭了,難得吃那麼好吃的東西,怎麼只有這麼一點兒。
她叼着魚,屁顛屁顛的出門去院子不遠處的溪邊捕魚。
她吧唧着嘴,頭上頂一條魚,嘴裡叼一條魚,左右兩隻手一邊兒提了好幾條魚。
當她大包小包的回去後,孟浪哭笑不得道:“你是怕下頓沒有吃的了,可是?”
鬱婕纔不管他說什麼,一味的吃着。
隨後,幾口便解決一條,像極了饕餮。
不過片刻,她便吃完了。
孟浪憂傷道:“我還沒吃呢!”
她正要說話。
無忌和尚道:“不能吃了,再吃當心肚子疼。”
鬱婕聞言將口中的魚吃完後,便乖巧的坐在一邊去了。
孟浪拍手道:“看來,只有你師父能管得住你。”
鬱婕瞪了他一眼,並不說話。
無忌和尚道:“來,我教你佛典。”
鬱婕興高采烈的進去了,苦着臉出來的,她覺着,她真不是修佛這條道上的,光是聽着,便覺得叫人頭疼,師父在上面講,她就在下面昏昏欲睡,都快要睡着了。
她怏怏的打了個哈欠。
孟浪道:“我就說和尚這羣人最是無聊。”
就衝這句話,鬱婕便覺得孟浪其實沒有那麼面目可憎。
鬱婕小聲道:“師父纔不無聊呢,無聊的是佛經,什麼般若啊,摩訶啊,聽着就快睡着了。”
孟浪失笑道:“你師父太一本正經了,沒意思!你去過山下以外的地方嗎?那裡有許多有趣的,好玩的。”
她搖了搖頭,道:“沒去過。”
“難道是因爲你師父不讓?”
她點了點頭。
他道:“你應該去看看的,這世上除了自己的一畝三分地之外,還有許多越多有趣的地方,也有許多有趣的玩意兒,出去看看,對你並沒有壞處。”
她搖頭道:“沒有關係,只要和師父在一起,那些地方去不去也沒什麼關係。”
孟浪若有所思的看着她,彷彿在想一件極其重要的事——鬱婕對無忌和尚的依戀絕非正常,雪縷對他便是這種態度。
他離開雪縷,便是知道這種依戀的不正常,任何一個人都應該有自己的生活,將自己的一生放在另一個人身上是不對的,沒有誰能承受住另一個人生命的重量。
縱然一時可以,難道一輩子也可以?
他同雪縷講過,雪縷不聽。
他絕不可能讓這種事再發生一遍的。
現今,無忌和尚與鬱婕都不覺得這種關係有多不正常,可他知道。
到最後,那將是一種絕望的,會讓人承受不住生命重量的關係。
在還沒發生到那一步前,他應該將這兩人分開。
他道:“好吧,你同你師父在山上待了多久你還記得嗎?”
“不記得。”她一本正經道,“山中不知甲子,歲月長,卻如彈指一瞬罷了。”
她眨眼道:“這是我問師父時,師父常說的話,是不是十分有道理。”
“是是是。”孟浪失笑。
鬱婕吐舌道:“你這人正經起來還是十分有趣的,只要不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就好。”
孟浪失笑:“那是因爲你我不熟,熟了之後,縱然我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你也不會覺得反感,就像,你師父在我們眼中是非常無趣的人,但是在你眼中,卻覺得他極其的好,這是同樣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