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稟娘娘和將軍,前方路上發現一名受了重傷的男子。另外,在他身上發現了這個。”
傳令兵遞過一枚小小的龍紋玉佩。
在旁年過半百的崔老將軍一見便大驚失色:“這……這是殿下們才佩戴的飾物啊!”
唐雨靈更是亂了分寸,二話不說便拉起傳令兵往外走:“快帶我去見他!”
果然小兵口中的那人是蕭皓,但見他滿臉血污,淡白色的裡衣也是血跡斑斑,雙目緊閉,腳上戴着被斬斷了的鎖銬,顯然是經過一番惡戰才脫離的魔爪。
“蕭皓,蕭皓!”唐雨靈過去抱起他的身子,情緒激動地叫着他的名字,她生怕他不能睜開眼來。
崔將軍探了探蕭皓的脈,忙安慰唐雨靈道:“娘娘放寬心,殿下無事,只是虛弱了些,並無大礙。”
唐雨靈舒了一口氣,除下他的衣服,給他擦去臉上和身上的血污。她想給他上藥,可從頭到尾打量了好幾下,白皙的皮膚上,除去手臂兩幾道淺淺的傷痕,以及腳腕上被鎖銬蹭破的表皮,似乎再沒別的傷口。原來他身上的都是別人的血啊。能夠一下子秒掉這麼多人自己卻幾乎毫髮無傷,看來這個時代的蕭皓可真是高手中的戰鬥機。
害我白擔心一場。
唐雨靈正想着,蕭皓的手動了動,拉了拉她的手,然後坐起身來。
“你沒事真的太好了!”唐雨靈一把摟住他,準備跟他撒撒嬌。
他把她緩緩挪開,道:“快讓崔將軍來見我。”
看他這麼着急的樣子,唐雨靈只好憋住許多想說的話,出去找崔將軍進來。
“大軍進發,奪回伏霞關!蠻族之人,一個不留!”
他的眼睛裡佈滿憤怒的血絲。
唐雨靈雖然不喜這般的殺戮,可想到蕭皓定然在那邊受了不少欺負,因此也沒說什麼。
站在營帳的門口,他只看到遠方的城樓上升起一陣黑煙,煙火瀰漫中,原先代表蠻族的黃色旗幟被砍下了。
有個士兵扛着大大的袋子從唐雨靈身邊走過,暗紅的血不斷往外滲,滴在紅色的土地上,與紅土融爲一體。唐雨靈腸胃翻滾,禁不住嘔吐起來,有一世她在軍營裡待過,知道那些是什麼,只是每見一次她都要噁心一番,太殘忍太血腥!
所以當蕭皓也提着一個沾着血的袋子朝她走來時,她下意識地往後退,背抵上了營帳,已然無處可退。蕭皓卻還在向她靠近,她慌忙道:“別別別,我不喜歡這個,你別嚇我啊。”
蕭皓笑嘻嘻地對她說道:“別這樣,這個人可是你的老相識呢。”
袋子往地上一丟,裡頭咕嚕嚕地滾出一顆頭顱來,唐雨靈嚇得捂住了眼睛,透過手指的間隙瞥見那披散的頭髮下,竟然是蕭皓的臉!
她尖叫起來。
“娘娘有何事?”
唐雨靈睜開眼睛,只見兩個衛兵提着燈籠站在她的營帳裡,見她穿得很少,立馬轉過身去,背對着她,有些緊張地問道:“娘娘,無恙吧。”
她才意識到剛剛是在做夢,用被子裹住身子,道:“本宮沒事,你們出去吧。”
還好只是夢啊。可是,可是爲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難不成蕭皓他……打住打住,蠻族的人縱然傻,也不可能沒拿錢就先撕票,至少現在他還很安全,應該只是我憂慮過多了吧。
正想着,營帳外傳來崔將軍的聲音,他恭恭敬敬地問道:“娘娘,微臣有要事須與娘娘商議,是有關殿下的。”
唐雨靈一個激靈,火急火燎地套上件寬大的冬天禦寒用的袍子,也顧不得什麼難看好看,便出了來,忙問道:“殿下怎麼了?可是有了什麼消息?”
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這會兒才真正明白“沒有消息是最好的消息”是怎樣一番體驗。
“娘娘莫慌,您看這個。”崔將軍拿出一枚龍紋玉佩,道:“今夜有個渾身是血的人倒在營外,被巡邏的將士們救下。手裡緊緊攥着這枚玉佩,依微臣所見,這是殿下之物。當日陛下賞賜給殿下時,微臣也在場,這上面刻有‘鎮南’二字,可謂是獨一無二。”
龍紋玉佩,殿下之物,受傷的人?
唐雨靈想起剛纔那個夢來,竟然,竟然對上了!夢的最後是蕭皓他,莫非……
“此人何在?可說了殿下的什麼消息沒?”唐雨靈叫道。
崔將軍指了指主營帳:“微臣已然將其安置好,命軍醫診治,待他醒來,便可詢問。不過看來身上也就幾處小傷,應是無大礙的。”
兩人正往主營帳趕過去,路上有小兵來報:“將軍,娘娘,那人醒了,說有事要對娘娘說。”
唐雨靈加快了腳步,心跳得比腳步還快。
“小人拜見娘娘。”
那人擡起頭來,約摸二十出頭的少年。眉毛和眼角還微微沾些血,卻不能破壞這張俊美的臉龐。尖細的下顎,配上一對明亮有神的招子,縱使跪倒在地,依舊氣勢不減。
只是唐雨靈無暇鑑定他的顏值,拂袖揮手道:“你莫要多禮,快說說殿下的事情。”
“是。”少年起身道:“小人名爲林潛,本是漢人,爲蠻夷所擄,恰巧與殿下關在同一間牢房。殿下武藝高強,小人也會些功夫,是以準備兩人一齊越獄而逃。臨行動之前殿下將此玉佩交予小人,叮囑小人若有個萬一,定要來與娘娘說一句,‘今世義絕,但盼來世。’還有這一紙用血寫成的休書……”
唐雨靈腦袋轟鳴,往後倒去,崔將軍和林潛衝上前去,終是林潛快了一步,將她穩穩扶住。
休書,休書,你照顧不了我,就想把我推到別人那裡去嗎?你休想,我既是爲了尋你纔來這時空,你既走了,我又何必眷戀於此?
痛到極致,便想着解脫。寒光一閃,崔將軍腰間的寶劍已然到了自己的手上。反手一橫,便要朝脖子間抹去。
切切實實地劃中了什麼東西,有幾滴血躍然眼前,撞在眉心,順勢滑下,眼前的視線受了些阻擋。只是脖子上並無一絲一毫疼痛,興許是死之將近,六感全無吧?
沒想到這大團圓的開局,卻引向這天人永隔的收場。想來終是人算不如天算,這輩子也就這樣了吧。
“哐當”一聲寶劍落地,她的手被幾個人死死抓住,掙也掙不脫。只聽得林潛在旁叫道:“娘娘別急,殿下還活着!”
“你說什麼?”唐雨靈回過神來,大聲衝他追問道。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掌心裡鮮血淋漓,剛纔是他用手擋在我的脖子前,寶劍劃過的,原來是他的手啊。
林潛道:“娘娘切莫衝動,小人雖然僥倖逃脫,仍然心繫殿下,是以暗中打聽。殿下此時性命猶存,只是試圖突圍,傷了蠻族的將領。蠻人震怒,欲在浴火節那日對殿下處以極刑。在這之前趕到那兒去,或許還有機會。”
崔將軍掐指算算,臉上驚慌,唐雨靈見他神色不對,忙問道:“崔將軍,你想說什麼?”
“這……娘娘還是回去休息得好,容微臣與衆人商議。”崔將軍拱了拱手。
唐雨靈怒道:“我的丈夫危在旦夕,難道我能睡得着?你有何話,但說無妨。”
崔將軍使了個眼色,幾個將士向唐雨靈靠近了些,恐她再度尋死。
“娘娘切勿激動,從這去伏霞關,不眠不休快馬加鞭最快恐怕也得七日,更不要說帶着這麼多輜重。而浴火節則在五日之後,恐怕……”
唐雨靈嘴脣煞白,一時沒了主意。
林潛站出來道:“娘娘,小人的家鄉便在此處,知道有條路可以趕在浴火節之前到達。”
唐雨靈頓時又從黑暗中看到一絲微弱的光亮,連連道:“快說,快說。”又見他手上還止不住地流血,忙吩咐軍醫:“速速給這位少俠包紮傷口。”
軍醫立即迎了上去,林潛一面包紮着,一面道:“若是直接從伏霞山上越過去,就算徒步而行且輜重頗多,保守估計至多兩日便到。小人也是從山下過來,力竭之軀走走停停,也不過三天。殿下待小人如手足,小人願指引大軍前行,只盼能救殿下一命。”
“好,好,我們連夜走。”唐雨靈對崔將軍道:“崔將軍,我們即刻起行吧。”
“傳令下去,全軍整裝,即刻出發!”崔將軍一聽還有按時趕到的希望,不敢馬虎,趕緊吩咐副將去準備。
“我也回去準備準備。”唐雨靈說着也往自己營帳走。
崔將軍攔在她前面,面帶難色:“娘娘,伏霞山險峻難攀,山路顛簸,娘娘萬金之軀,恐承受不住。娘娘還是留在此處靜待消息,微臣等定然帶着殿下平安歸來。”
“十萬黃金的箱子都過去,本宮區區萬金,難道還過不去?”唐雨靈反問道。
崔將軍一時語塞。
“本宮既然要跟你們來,便要親自迎殿下回京。見不到殿下,本宮決不肯停下。崔將軍,你也快些去收拾東西吧。”
唐雨靈目光堅定,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