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尚未被治癒，本王怎可僭越？要不是上一回本王尚在昏迷之中，定要請明大夫先到皇宮爲皇上診脈的。”蔚思賢一臉慚愧。
“這也是陰差陽錯的好事。明大夫原來名聲不顯，無人知曉，經歷思賢這事後，世人皆知，否則怕是也無法這樣爲皇上診治。”永王在旁搭腔。
兩人這麼一說，有人偷偷看向長公主。幸好長公主此時還昏着，不然怕是又要被氣昏一次。
寧遠侯倒是沉得住氣，裝作沒聽到，指揮兩個腰圓體壯的嬤嬤將長公主擡走，寧遠侯世子跟了去，他則留了下來，站在了太子身邊。
“如今明大夫已經爲父皇看了病，就趁此機會給皇叔也診一診脈吧。”太子說道。
蔚思賢忙推辭：“明大夫先前已經受累，此事不必急於一時。”
“我不給他看。”洛凌說道。
衆人一驚。
太子很淡然，“明大夫爲何這麼說？”
蔚思賢和永王心下了然，互相對視了一眼。這太子，怕是在安親王府插了人手了。
“剛纔在安親王府，我要給他把脈，他不樂意，那就算了。我沒那麼賤，上趕着伺候人。”洛凌不客氣地說道，在太子裝模作樣地要勸說時，指了他說道，“你也少折騰事情。你爹還沒全好呢，你就不消停，還是正因爲你爹沒痊癒，所以你抓緊時間可勁作呢？”
太子的臉頓時變成豬肝色，“明大夫，你這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啊。”洛凌不耐煩，“我就是個大夫，治病救人，其他事情少扯到我。說來你們該慶幸，我在神醫谷時間尚短，沒跟侯大夫、王大夫學兩手毒術，否則現在就給你們下藥，讓世界都清靜了。”
“明大夫，在場諸人可都是皇室宗親、股肱之臣，你如此說話，可是要被治罪的！”一人挺身而出，似是仗義執言。
洛凌看了他一眼，認出他是宗室中偏幫太子的某個小王爺，“你要治我的罪？你是哪位啊？皇上死了，輪不到你登基吧？還是你在替你主子說話呢？”
“明大夫，你這意思是，現在你不管做什麼，都沒人能奈何你嗎？”一個老臣聽不下去了，輕聲問道，這話分量就比剛纔那些指責重多了，也佔理多了。
“當然不是。皇上就可以治我罪啊。”洛凌挺直了腰桿。
合着除了皇上，誰都不能治你了？剛纔你還說了，誰能見皇上，要過你的考覈呢！
衆人都瞪大了眼睛。
“明大夫方纔說，你在神醫谷時間尚短？”寧遠侯問道。
洛凌點頭，“是啊。”
“這麼說來，你上次在長公主府自稱是神醫谷大夫，是在撒謊了？”寧遠侯眯起眼，語氣平靜，好像並未因此動怒，也未有抓到洛凌小辮子的驚喜。
衆人齊齊看向洛凌，不少人眼中都冒出了精光。
洛凌出人意料地點頭，“對啊。”
沉默。
寧遠侯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我記得當時在場的姑娘中間，地位最高的就是蘭心郡主吧？她是幾品的封號？”洛凌問孫公公。
“五品。”
“騙她不觸犯律法吧？”洛凌又問。
“本朝律法中只有欺君之罪。”孫公公回答。
洛凌點點頭，看向寧遠侯。
寧遠侯語塞。
論律法，這種騙人當然不算犯罪，可一介平民這樣欺騙權貴，哪有能全身而退、安然無恙的？
“明大夫雖未觸犯律法，但着實給人帶來不少麻煩。”太子說道，“要是人人都像明大夫這樣，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太子殿下當長公主府的人是傻子不成？他們不用驗證我身份的？就是安親王府，沒驗身份，但我開了藥方，他們還知道要請太醫看看呢。”洛凌諷刺道。
太子在指責洛凌口無遮攔，害得長公主府無辜受到冤屈，洛凌要是肯道歉賠罪，長公主也就沉冤昭雪了。洛凌卻把事情定在了她冒用身份的錯誤上，絕口不提因她而起的流言。用一句話來形容長公主的境遇，那就是“黃泥落在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要不是皇上病了，太子監國，這不光是“shi”，還要“si”呢。
太子和寧遠侯都憋了一肚子火。
“明大夫可知道因爲你這樣冒用身份，長公主這些時日受到多少非議嗎？”太子妃蹙眉質問。
洛凌眼皮都沒跳一下，“我怎麼知道？”
太子妃被噎住。
洛凌說了大實話。她當天就出京去神醫谷了，今天才到京城，她的確是不該知道。
寧遠侯作爲長公主的丈夫，長嘆一聲，很是委屈地把長公主數月來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的事情說了。
******衆人很配合地唏噓感嘆，拿目光譴責洛凌。
洛凌臉皮特別厚，都沒紅一下，“我找鏢局定的馬車，一路去了神醫谷，沒有掩藏行蹤。長公主找不到我？”
寧遠侯啞然。
“世子大約是我到了神醫谷後一個月左右得到了京城的消息。他沒傳信回京城說明情況？”洛凌又問。
寧遠侯心中咯噔一下。
“我來京城前，還以爲皇上病得不重呢。”洛凌將自己在安親王府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將在場所有人說得是心驚肉跳。
聽洛凌那大義凌然的言論，原來不是神醫谷的大夫們驕縱蠻橫，而是他們不知情況，而他們不知情況，都是京城這些權貴們的錯呀！皇帝病重，他們居然沒想過好好爲皇帝求一位名醫回來！如此說來，皇帝病重也全是他們害得呢！
這說起來就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了。有些人就是自己病重，也未必會不遠萬里去求醫問藥，何況是爲了別人呢？可這個“別人”變成了皇帝，這種行爲就是罪過了——罪在得罪了皇帝啊！
“還有沒有事啊？沒事我去休息了，待會兒還要繼續照顧皇上呢。”洛凌氣焰囂張地問道。
沒人吭聲。
如果孫公公不在旁，他們中隨便出個人，都能將洛凌撕爛了。偏偏孫公公在旁盯着，代表皇帝在旁盯着，洛凌就成了塊滾刀肉，他們對洛凌下刀子，不光奈何不了她，還是在對皇帝捅刀子，那能落得着好？
一羣人只好在心裡咒罵。
洛凌昂着頭，在他們惡狠狠的目光中，大搖大擺地走了。
孫公公跟在她身側，低聲說道：“明大夫，您今日得罪的人太多了。就是皇上願意保您，奴婢說句大不敬的話，皇上畢竟年歲已高，明大夫您再是妙手回春，也不能讓皇上長生不死，到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