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王妃瞪大了眼睛，“就這樣？”
“不然呢？”洛凌反問。
“嘉瑜她都這副模樣了，上點藥就行了？”永王妃拔高了聲音。
“的確只要上點藥就行了。”洛凌還是那口氣，“外傷，除了上藥，還能做什麼？”
永王妃被洛凌堵得一口氣都有些上不來。
洛凌轉頭看向躺牀上的嘉瑜，“行了吧，別裝暈了。”
永王妃氣息一滯，身體都僵住了。
嘉瑜的眼睛緊閉着，身體卻在輕輕發抖，慢慢的，有眼淚從她的眼角擠出來。
永王妃都沒回頭。
洛凌不去管這對母女，轉身就走了。
她能猜出嘉瑜身上發生了什麼。蘭心郡主的所作所爲無疑會激怒皇帝，但她這麼做了之後，皇帝不能不懲罰她，無論怎麼罰，結果都是她和親的事情泡湯。皇帝總不能選一個德行有虧的女子嫁給卓侓人的王子吧？那不是和親，是結仇了。於是，嘉瑜被選中的可能性大大增加，甚至從那日宮宴來看，她就是唯一的人選了。
這時代的女子面對這種情況能做什麼呢？一哭二鬧三上吊，看能不能讓人心軟，改變主意吧。如果這樣都無法達到目的——永王夫妻倆的表現已經是表明了一種態度了——嘉瑜又會怎麼做呢？
洛凌回了醫館，就見鄭大夫和時之境相談甚歡，同座的還有一個孩子。洛凌詫異，她和這孩子有一面之緣，只不過那時候孩子尚在昏迷中，模樣有些扭曲，不像現在這樣健康白嫩。
“明大夫。”鄭大夫笑盈盈地招呼了洛凌一聲。
時之境看向洛凌，嘴角含笑。
兩人這神情，讓洛凌覺得不太對勁，當即就警惕起來。這主要是防着時之境。
“明大夫，多謝您當日救命之恩。”小皇孫向洛凌鄭重行禮。
洛凌頷首，看向時之境，“小皇孫怎麼在這裡？太子和太子妃不在？”
時之境淡定喝茶。
小皇孫嘟起了嘴，“不在。我是跟着叔叔來的。”
洛凌在腦子裡轉了幾個彎，才鬧明白“叔叔”說的是時之境，寧遠侯世子和太子是表兄弟來着。小皇孫和時之境的親密有點兒出乎洛凌意料，不是因爲時之境不討孩子喜歡，他要是想，能讓任何人喜歡他，而是因爲太子居然讓小皇孫單獨跟着時之境來醫館。
“皇上讓我帶他來給你看看。”時之境說道。
洛凌恍然大悟，坐下後給小皇孫診脈，“剛纔沒叫鄭大夫給診脈嗎？”
“皇上讓你來看。”時之境提醒道。
洛凌不再說話了，把脈後收了手，“沒什麼問題，挺健康的。”
小皇孫高興起來，“那我能吃香草糖了嗎？”
洛凌點點頭，“可以，但不能多吃。”
小皇孫喜得笑開了花。
“李志才，你帶紅小皇孫去玩吧。”時之境隨意說道。
李志才應聲。
鄭大夫也找了藉口離開了。
“永王請你去了？”時之境問道。
“蔚嘉瑜自殺了。”洛凌回答。
“裝的吧？”時之境嗤笑一聲。
洛凌沒做聲。
那自殺的痕跡洛凌看了，雖然沒有買法醫的技巧，但稍微有點兒邏輯的人就能推斷出那痕跡有問題，因爲勒痕太多、太正了，在脖子上一圈圈的，與其說是上吊，不如說是有人動手勒的，還勒了好多次。大概是嘉瑜的丫鬟配合着演戲。這嘉瑜，不知道該說是謹慎，還是該說是膽小，連把自己吊起來都不敢，居然讓人來勒。
洛凌不知道永王妃看沒看出來，也不知道永王看沒看出來，反正她看出來了，也不摻和這事情。
“和親的人還是她？”洛凌問時之境。
“這就得看了。”時之境模棱兩可地說道。
“蔚思賢在做什麼？”洛凌又問。
時之境的笑容有些奇怪，“你猜猜看。”
洛凌皺眉，看了眼時之境，“你做了什麼事情？”
“這可不是我做的事情。他們兩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時之境輕笑。
洛凌還有些不明白，時之境卻不肯說了。
不多久，洛凌就將這個問題拋到腦後，因爲皇帝病了。
蘭心郡主所作所爲到底是氣到了皇帝，身體剛痊癒的他強撐了兩天，又倒下了。
洛凌進宮，就見皇帝面色慘白，氣息粗重。洛凌上前把脈，心中咯噔一下，給皇帝施針又餵了藥，才讓他舒坦下來。
“皇上，您要保重自己的身體。”洛凌勸道。
皇帝苦笑，“朕也想啊。可那些混賬們……唉……”
洛凌不知道該怎麼接話了。
“嘉瑜那孩子怎麼樣了？”皇帝突然問道。
洛凌沒有欺君，將嘉瑜的事情說了說。
皇帝冷笑，“原以爲總有個好的，沒想到……到頭來都一樣。”
洛凌沉默。歹竹出好筍，那有可能，但鹽鹼地裡面長出成片的莊稼，那未免太爲難人了。
皇帝閉上了眼睛，“勞煩明大夫了。”這就是讓洛凌離開了。
洛凌告退，心想着太子大概會很高興。
皇帝沒讓太子監國，但他一天沒廢掉太子之位，太子就是國之儲君，皇帝一死，他繼位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如今皇帝再次病重，讓太子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也讓其他人看到了黑暗。至於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還是極夜的剛開始，誰都不知道。
皇帝不知道存了什麼心思，給時之境加官進爵，將朝廷事務分派給他、太子和君相國三人處理。時之境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不顯山不露水，似乎就只有象徵性的意義，卻不可否認，他在一夜間擁有了極大的權力。朝臣皆驚，又奇妙的無人反對。
“當攝政王的第一步已經做到了。”洛凌喃喃自語。
鄭大夫小心地看了眼洛凌的神色，“明大夫，世子爺他……”
“嗯？”洛凌疑惑地看向鄭大夫。
“沒什麼。”鄭大夫乾咳。他總不好說世子爺原來是閒散的貴族子弟，就是和洛凌這平民大夫有什麼，那也沒關係。現在看人走上了仕途，鄭大夫覺得兩人的婚事是要告吹了。
李志才最近忐忑不安，今日突然喜笑顏開地走進來，“世子爺來了。”
鄭大夫一驚。
時之境一臉從容地進來，和往日沒有絲毫不同，就是他手上拿着張喜帖。
鄭大夫一顆心都蹦到嗓子眼了。
“看看吧。”時之境將喜帖扔洛凌面前。
洛凌狐疑地打開，視線就此凝固。
蔚思賢要成親了，成親的對象還是君相國的一個遠房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