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他記憶裡的敏蘿郡主,實在是有些誤差。
“大將軍王,你可要替我做主啊。”
不得不說,能在一衆皇子公主中,憑一個外姓王爺孤女的身份,在皇宮中站穩腳跟,她也不是真正的傻子。
敏蘿郡主很懂得利用自身的優勢。
拋開她趾高氣揚、彪悍跋扈的樣子,她長得並不差。
鵝蛋臉,柳葉眉,一雙細長卻流轉風情的鳳眸,不經意間,已然勾魂攝魄。
“怎麼回事?”呂修文不由問道。
自從敏蘿郡主嫁到太師府後,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難得遇到一回,她還有事相求,呂修文就當日行一善,順口問到。
“這家鋪子裡的衣裳款式還不錯,我前些日子在他們這裡買了身衣裳,可誰知,穿了一天後,我的臉,我的臉就,就成這樣了……”
說着,取下剛剛遮起來的面紗,將那一臉可怕的紅斑暴露在大家面前。
“啊!”沒想到她身邊的丫頭青兒卻驚叫出聲。
“不懂規矩的小蹄子!鬼叫什麼?”一邊的嬤嬤不滿的拉了一把青兒,誰知她竟然沒反應。
老嬤嬤順着她的手指,看向敏蘿郡主的臉。
啊!這次,所有人都看到了。
原本只是紅斑的臉,這會兒竟然開始潰爛了,而且還有黃褐色的膿水留下來,看的人一陣噁心。
呂修文也不由的變了臉色,不動聲色的移開了視線。
“我,我的臉好癢……”
敏蘿後面的話還沒說完,甚至都來不及去觀察四周人們的表情,就覺得自己上,像有成千上萬的蟲子在爬,不由的伸出手撓了起來。
“夫人!”
“郡主!”身邊的兩個嬤嬤不由的驚慌出聲。
“還不快去請大夫!”呂修文對敏蘿郡主呆愣的丫鬟厲聲喝道。
“是,是。”呂修文到底是戰長上拼殺下來的人,那氣勢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得了。
小丫頭被嚇得不輕,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去請京兆尹過來一趟。”這句話,是對他身後的侍衛說的。
那侍衛什麼也沒說,一抱拳轉身離去。
呂修文點了敏蘿郡主的穴道,唄吩咐下人將她搬到了一側作爲裝飾的貴妃榻上。
直到將一切都安頓妥當,纔將目光對準了許馨兒,以及她腳邊的銅盆和滿地水跡。
“見過大將軍王。”許馨兒在他的目光掃過來前,拱手作揖,提前發聲。
“你是?”呂修文有些恍惚,他並不記得許馨兒是誰,只要依稀覺得有些面熟。
“下官兵部員外郎徐之昕,先前還往府上投了拜貼。”
許馨兒的回答中規中矩,呂修文倒是愣住了。
這就是中秋宮宴那晚,皇上親封的新科狀元?看起來還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
只是,爲什麼,自己會從他身上,察覺到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卻又完全摸不清頭緒?
“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你跟這件事情有關?”呂修文擰眉問到。
主要是許馨兒此刻的位置,讓人一眼就能看出來她參與了這件事情。
“下官剛剛沒注意,打翻了臉盆,不小心淋了敏蘿郡主一身。”
這裡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呢,就算自己想抵賴,敏蘿郡主的丫鬟也不會讓自己得逞的,還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
說罷,擡起頭,目光無懼的對上了呂修文打量的眼神。
白子路進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麼一副畫面,剛剛緊張、焦急的氣勢不由一收,戾氣頓顯。
怎麼了?許馨兒察覺到冷意,偏頭正好看到一身白衫,面色不善的白子路。
“你來了?正好,快給這位夫人瞧瞧。”
許馨兒倒是沒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拉着白子路的胳膊,往一側貴妃榻上的敏蘿郡主走去。
白子路原本有些冷硬的面容,不由的柔和下來,破天荒的,跟着她往一邊走去。
呂修文則是神色莫測的,盯着許馨兒抓着白子路胳膊的那隻如玉的手出神。
“大將軍,大夫來了。”白子路剛從袖子裡掏出絲帕,就聽到了小丫鬟驚喜的聲音,不由的擡頭看了眼許馨兒。
“你們要幹什麼?快放開我家夫人。”
小丫頭有些搞不清楚狀況,一看到許馨兒帶了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走過去,不由的喊到。
“這,這位夫人是中了毒。”後來的郎中看着敏蘿郡主慘不忍睹的臉,踟躕了一下小心的開口。
“那還不趕緊解毒。”呂修文不明白這有什麼好思考的,再耽擱下去,敏蘿那張臉,怕是保不住了。
“這,這,恕我無能爲力,小的只能探查出來是中毒,至於是什麼毒,就不知道了,更遑論解毒了。”
說罷,郎中動手收拾自己的藥箱,同時不忘提醒。
“你們還是趕緊找醫術高明的大夫瞧瞧吧,這位夫人的情況不容樂觀,再耽擱下去,怕是會有生命危險。”
說完,不理會丫鬟婆子們的威逼利誘,背起藥箱就出了門。
這麼陰損的毒,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他可不願意淌這趟洪水,平白的把自己搭進去。
呂修文聽了郎中走前的話,不由的蹙起了眉峰。
敏蘿是先帝親封的郡主,又頗受皇上的寵愛,雖然爲人跋扈了些,心腸卻不壞,怎麼會招致災禍危及性命呢?
想着,審視的目光,不由的對上了許馨兒,和她旁邊的白子路。
許馨兒卻沒有理會他的探視,而是輕輕拉了拉白子路的衣袖,悄聲問到。
“你看出點什麼來沒有?”
“……”白子路凝眉,這個毒有些棘手,他只能看出個大概,具體的,還是得把脈確定。
現在的問題是,那郎中最後的話,讓敏蘿郡主的丫鬟婆子都嚇破了膽,根本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更何況是許馨兒,這個她們眼中的罪魁禍首了。
這可急壞了許馨兒。
無論敏蘿郡主到底是中了什麼毒,或者從哪裡中的毒,她都不能在她的鋪子裡出事。
否則,自己惹上官司不說,桃夭她們幾個都要被牽連。
到時候,她們連戶籍都沒有,肯定會被人推出去做替死鬼的。
“還請大將軍做主,讓下官身邊這位大夫看看,他在解毒方面頗有建樹。”
許馨兒無奈的將希冀的目光,對準了一側眉頭緊鎖的呂修文。
現在這樣的情況,他的身份最高,最適合開口,否則自己真的是無能爲力了。
呂修文聞言,垂首對上了許馨兒充滿希望的目光,那裡滿滿的信任,莫名的讓他動容。
不由自主的,呂修文又想起了那個煙雨濛濛的江南小鎮,想起了那個被他辜負到絕望的女子。
記憶裡的眉眼,和眼前的人不斷的交錯重合,讓他一度分不清誰是誰。
“馨兒……”
幾乎囈語的出聲,讓許馨兒瞬間僵直了身子,桃夭幾人也戒備的盯着呂修文,卻又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許馨兒身側的白子路,最先感受到了她的緊張,目光不由一凝。
他是知道她的名字的,甚至,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說起來,他還是她的師叔呢。
因爲許馨兒的父親,曾經有幸得到了神醫谷老谷主的指點,算是個掛名弟子。
只是老神醫對於官場朝堂頗是不屑,是以,並沒有對外公佈罷了。
這也是他一直待着她身邊的原因之一。
同時,他也知道了那些年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知道了曾讓她芳心懵懂的人,正是面前的大梁朝的大將軍王。
白子路動了動手指,一道暗勁打入痛苦呻吟的敏蘿郡主身上。
“少夫人,少夫人!”剛剛還疼的咬牙哆嗦的人,突然就暈過去了,沒經過事兒的小丫鬟們,嚇得驚慌失措。
呂修文也被這淒厲叫聲驚醒,吐出一口濁氣,看了眼低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許馨兒,大步流星的走了過去。
“怎麼回事?”伸手在她的手腕處切了一下,還有脈搏,看來是暈過去了。
呂修文鬆了口氣,對上了旁邊的白子路。
“還請這位先生施以援手,待敏蘿康復,在下定會稟明聖上,予以封賞。”
怎奈,白子路連個眼神都沒有給他,抽出絲帕覆蓋在敏蘿郡主的手腕上,徑直把起脈來。
“將軍。”這時候,正好呂修文派出去通知京兆尹的人也回來了。
“呂將軍,身體可是康復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勞您親自跑一趟?”
京兆尹還穿着朝服,一聽是大將軍的吩咐,就急匆匆的趕過來了。
“這個事情等會兒再說,先安靜下來,讓大夫給敏蘿郡主看看。”
呂修文隨意的擺了擺手,站在一邊,神色莫名的看着前頭緊張不已的許馨兒。
無論什麼時候,哪怕是對上他的目光,她也是一副淡定從容的樣子。而馨兒,永遠是柔弱而讓人不由心生憐惜的。
他跟她,根本就不像,自己剛剛怎麼會把兩個人看成是同一個人了?還是一個男人。
呂修文苦澀的笑了一下,移開了視線。
卻不知道,隨着他灼人目光的消失,背對着他的許馨兒,也悄悄鬆了口氣。
她一點兒也不想,現在就被呂修文發現她的真實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