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沒有再說什麼，靠近塔頂的時候，那陣琴音嘎然而止。
大概是冷清察覺到有人在靠近，甚至已猜出來人是誰，所以十指停住，讓那陣會亂人心魂的琴音隨風散去。
看到穩穩落在塔頂上的兩人，他眸光閃了閃，淡淡看着他們。
凌霄擁着懷中的女人走到他跟前，只是輕聲說了句“她要找你”，之後便放開凌夕，轉身走到塔邊一躍而起，轉眼融入到夜幕中。
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視線裡，凌夕輕吐了一口氣，總覺得對着她這些夫君們的時候心裡一直酸酸的，不是爲這個感到心酸，便爲那個感到憐惜。
她現在忘了他們，對他們來說必定都是一件痛苦的事情，可他們每日裡全都對她笑意相應，不僅沒有表現出半點怨念，甚至還都反過來安慰她，告訴她他們很快會找到蠱王爲她解去身上的劇毒，到時候一切都會好起來了。
這些人，憐她惜她猶如珍寶一般，她剛纔怎麼可以懷疑他們是不是不再喜歡她？
或許這就是生活，大家都有想做的事情不是挺好的嗎？
見她一直看着那方夜空發呆，如丟了魂一般，冷清十指從琴絃上收起，淡言道：“這麼捨不得，爲什麼不跟他一起離開？”
凌夕嚇了一跳，回眸看他。
藉着淡淡的月色，依然能清楚看到他眉間那份倦意，還有眼眸深處分明閃過的酸楚。
她動了動脣，輕聲道：“我不是，我……我只是……”
冷清向她伸出手，主動放棄這個問題：“過來。”
塔頂上的風比下頭大得多，剛纔南宮冥夜讓她穿上的那件衣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她褪下，這會再看她，身上的衣裳依然單薄。
南宮冥夜說過她葵水剛結束，這時候不宜受涼，他怕塔頂上的風會涼到她的身子。
看着那隻向她伸出的大掌，凌夕沒有半點遲疑，走了過去，把小手放在他的掌心。
冷清輕輕一拉，直接把她拉入自己懷中，拉開身上的衣袍把她裹在懷裡：“這樣會不會暖和些？”
她點了點頭，靠在他懷中。
淡淡的檀香味撲鼻而來，薰得她心頭一陣凌亂。
“這麼晚了，爲什麼還要出來練功？你不累嗎？”在他懷中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看着那雙握住自己小手的大掌，她輕聲問：
“冷清，你是不是不開心？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你不高興？”
冷清不說話，只是把她一雙小手裹在自己掌中，用他掌心的溫度去暖和她微微發涼的指尖。
大家都有事做，他如果不找點事來做做，他怕今夜自己會控制不住，對她不軌。
只是他沒想到他已經躲到這個地方來了，她卻還是主動送上了門，這下，是專門爲了考驗他定力而來的嗎？
聽不到他的迴應，凌夕從他懷中擡起頭，本來想跟他說說話，可是一看到他那半張完美的側臉，心頭又是一陣沉醉，連想要說什麼都一下子忘了。
“真好看。”她忍不住輕嘆。
冷清垂眼看着她，眼底蒙上一絲愉悅的光亮。
“忘了過去的事，性子卻還像從前那般，那麼花癡。”
“花癡？”她眉目亮了亮，一絲訝異：“怎麼你們這個年代也有這個詞兒麼？”
“難道不是你教的嗎？”如果不是她，他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新鮮的用語？
視線鎖在那兩片一張一合的薄脣上，他呼吸亂了亂，強裝鎮定地別過臉，看着眼前的古琴：“你忘了過去的事，那，現在還懂不懂得如何撫琴？”
凌夕的視線也隨着他落在古琴上：“你在這裡彈琴，就不怕驚動到宮裡的侍衛們麼？”
再怎麼說這個皇宮的守衛不至於鬆懈成這般，可是他在這裡那麼久，似乎完全沒有遇到過任何阻攔。
“是師父跟他們打過招呼了？”
冷清瞟了她一眼，不語。
他來這裡練功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的事，東籬江山怎麼可能會管這種閒事？再說，他喜歡到哪便到哪，有誰管得着？
“想試試麼？”錯開她的話題，他問。
凌夕還是有那麼點不安：“萬一他們中途上來……”
“他們上不來的，放心。”
她不再多說什麼，他說侍衛上不來，他們就一定上不來，很奇異的，就是篤定地相信他。
她坐正了身子，從他掌中抽出一雙手，十指落在琴絃上。
其實她已經忘了，雖然在現代的時候學過古箏，但是和這個古琴似乎又有點不一樣的地方。
不過，腦海中總會閃過一些並不清晰的畫面，她坐在他的懷中，與他一起撫琴輕唱。
“我再教你。”冷清的十指也落在琴絃上，叮叮咚咚地彈奏了起來，“看我的指法。”
只是彈了幾個音調，凌夕一顆心便止不住輕輕顫抖了下。
居然是她從前特別喜歡的那首英文歌，從高中的時候就一直喜歡的，《JUSTTELLmEWHATYoUWANT》。
他怎麼會懂得這曲子？
想要回頭看他，可他的臉就在她肩頭上，她若是回頭，必然會和他的臉觸碰在一起。
這樣的情形已經不是第一次發生，只是和冷清卻似乎是頭一回，可是這頭一回中，卻又透着濃濃的熟悉感。
彷彿他們從前就常常如此坐在一起，他把頭擱在她的肩窩上，與她一起撫琴作樂，偶爾親親她，偶爾捉弄捉弄她。
與他在一起，總會有許多樂趣，他知道哄她開心，知道她喜歡什麼想要什麼……
好熟悉，熟悉到心尖發顫的感覺。
琴聲低沉而悠揚，如同一泓清泉滲入心間，只是轉眼間便把心頭的雜念都驅散，只餘下一片寧靜與祥和。
他的琴藝真的很了不起，彈奏出來的樂聲輕易可以帶動起人的七情六慾，讓你隨着他的琴聲忽而興奮忽而低落，有時會歡快地淺笑，有時卻又覺得莫名的難過。
可她知道他在彈奏這首曲子的時候並沒有用他的攝魂琴音，現在聽着他的琴聲與剛纔一路趕來時所聽到的完全不一樣。
現在聽到會讓她心裡暖暖的，說不出的舒服愉悅。
她忍不住也把十指放在琴絃上，配合着他的手法，慢慢彈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