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鹹的海風颳在面頰,海浪在海里翻騰,而她在他懷中,經過昨晚那樣的事情,他們沒死,而且很好地活下來了。
沒什麼比這更好的了。
卻忽然,顧御庭聽到寧萌問:“你怎麼不說話?嗯?”
不說話?他說了啊……
顧御庭猝然想起,昨晚從遊艇上跳下來的那一刻,火光衝向天際,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而在此之前,她的腦袋被槍支尾端狠狠地撞到過。
那麼……是撞到了耳朵的部位?毀損的聽力?
寧萌似乎也意識到了,她不僅聽不到顧御庭的聲音,甚至她連自己的聲音都沒有聽到。
她猛地反應過來,從她清醒的那一刻開始,她的世界就是極致安靜的,連一點風聲都沒有。
她驚恐地從顧御庭懷中退出來,直直地看着他的雙眸,捉住他的手祈求着說:“你跟我說句話,說句話啊!”
顧御庭將她緊緊地抱進懷中,“萌萌,別激動,沒事的,肯定會沒事的,你相信我!”
寧萌便在他懷中掙扎起來,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就掉在他的肩膀上,將他還沒來得及曬乾的衣服,再次浸溼。
她越是掙扎,他就越是將她抱得更緊一些,只有這樣,她的不安與恐懼才能減少一些。
最後,她在他懷裡嚎啕大哭起來,像個孩子似的。
顧御庭心裡是說不出來的心疼,想他向來狂傲,卻從未想過有朝一日無法保護好自己最心愛的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停止哭泣,顧御庭便在她手心上寫字,“不用擔心,回去之後,我會讓全世界最好的醫生給你醫治的,我保證你肯定很快就能聽到聲音。”
他的表情認真又篤定,彷彿醫生已經開口說,寧萌的耳朵一定可以治好了似的。
就是這樣的他,漸漸瓦解寧萌心中的恐懼,她揉了揉眼睛,問:“真的嗎?”
顧御庭寫:“當然是真的,我絕不騙你!”
寧萌說:“那好,我相信你。”
兩人彼此攙扶着從地上站起來,寧萌除了耳朵受損之外,其他的大傷倒是沒有。
而顧御庭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卻很多,基本還得依靠寧萌攙扶着他。
顧御庭看着眼前這座小荒島,眉頭皺了皺,大概他們要在這裡待很久,才能等到救援隊伍到來。
走了很久,發現前方有一個小山洞,看樣子像是有人來過,裡面居然還有一隻鍋,不過已經很破舊了,山洞裡還有一個小池子。
寧萌從旁邊扯來一些雜草,鋪在地上,才扶顧御庭過去坐下休息。
之後又找來那種葉片很大的葉子,摺疊起來,給顧御庭盛水喝。
顧御庭看着她忙來忙去,小小的身體裡,就像是蘊藏着巨大的能量似的。
等她給自己擦了臉和手之後,他便將她抱在懷裡,在她手心上寫着:“先休息一會兒,你也累了。”
寧萌點頭。之後兩個人坐在雜草上休息。
望着山洞外面湛藍的天空,寧萌心想,不知道沈青花他們怎麼樣了?還有,自從上船之後,就沒有再見過的謝巡,難道他早就出事了嗎?
越想越擔心,越擔心就越休息不好。
就這樣過了兩個小時,太陽開始西斜了,顧御庭睜開眼睛來,感覺身體裡有了一些能量。
他便和寧萌一起站起來,走出山洞之外去找了一些乾柴,然後又到岸邊打了兩條魚。
幸好山洞內有鍋,雖然很舊,但擦乾淨之後還能用,顧御庭便利用這鍋,熬了魚湯,另外一條魚則拿來燒烤。
魚湯補身體,魚肉填肚子。
看着身體虛弱的顧御庭,爲了吃的忙前忙後,寧萌就有點後悔,當初自己怎麼就不學學廚藝呢?
哪怕會一點點也好啊!
顧御庭一眼就看出了她在自責,便告訴她,一個家裡有一人會下廚就成了,因爲一廚不容二廚師。
在這樣“悽慘”的氛圍下,寧萌硬是被他給逗笑了。
雖然沒有調料什麼的,但是對於早已經飢腸轆轆的二人來說,已經算是美味。
吃飽喝足後,天都快黑了,顧御庭便告訴她:“你在這裡歇着,我去找些乾柴回來。”
這樣的小島,到了夜晚,天氣可是會很冷的。
寧萌怎麼可能放心他一個人去?自然是說什麼也要跟着他走,顧御庭無可奈何,加上放她一個人在此,他也不是很放心,索性就帶在身邊好了。
白天的時候,天空湛藍,微風和暖,倒是覺得這個地方也沒有那麼可怕,可到了這個時候,暮靄沉沉,晚風森冷。
寧萌什麼也聽不到,極度缺乏安全感,便死死地牽着顧御庭的手,跟在他身邊亦步亦趨。
此地的乾柴倒是不少,也算是順利,可就在他們準備出去的時候,顧御庭忽然聽到了野豬的聲音。
他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寧萌,知道她什麼也聽不見,那種對於危險毫不察覺的模樣,顯得很是懵懂又幹淨。
顧御庭也不說,牽着她緩緩往外面走,他現在的體力,如果要對付一頭野豬的話,應該還是可以的。
但是如果不只一頭野豬,恐怕……
可現如今,他也只能存有僥倖之心了。
然而,上天卻一點也不眷顧他們,才走了不到十步,顧御庭便聽見那野豬的聲音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不是一頭,但也不多,剛剛好就是兩頭,完全超出了他能承受的範圍。
顧御庭暗暗罵了一句老天,迅速在腦海中搜索對付野豬的辦法。
他輕輕地將手上的乾柴放下,便在寧萌的手心上寫道:“有野獸在靠近,我送你爬到樹上。”
寧萌也不敢出聲了,只能點點頭,任由顧御庭將她送到距離最近的大樹上,站得高了,她就一眼看到了不遠處的兩隻野豬。
然後她就看向樹下的顧御庭,希望他也趕緊爬到樹上來。
但顧御庭並沒有這樣做,而是迅速起火,並將自己的白色襯衣脫下來,綁在一根木棍上,不斷地揮舞着。
寧萌雖然不知道他爲什麼這樣做,但她相信他有這樣做的道理。
那兩頭龐大的野豬,很快就到面前了,距離他們只有十步之遙。
看到火堆,以及顧御庭手中揮舞的“武器”之後,它們便停在原地不動了。
四隻眼睛裡流露出貪婪的光,可卻又不上前,寧萌覺得有些奇怪,她沒聽說過野豬怕火啊。
這兩頭野豬,應該也不怕顧御庭一個人,但它們就是不過來。
貪婪無比,卻又可憐巴巴地在原地站了很久,就在寧萌抱着樹木的手都快要麻掉的時候,它們轉身走了。
是的,走了!
寧萌驚訝得下巴都快要掉出來了。
直到它們消失不見,顧御庭纔將她從樹上接下來。
寧萌好奇地看着顧御庭,要他講講剛纔對付野豬的原理。
顧御庭在她手心上一字一句地寫道:“有些動物有着人類無法理解的思想,野豬是非常有‘領地意識’的一種動物,剛剛我那樣做,是向它們表明這片區域是我的領地,它們雖然貪婪,但如果搶佔別的‘動物’領地的話,還是會有羞愧之心的。”
原來是這樣……
寧萌笑了笑,顧御庭真是機智!這麼擅長利用動物的弱點!嘿嘿,真不愧是她看上的男人,就是這麼優秀!
顧御庭將剩下的沒燒着的乾柴撿起來,牽着寧萌的手繼續往外面走。
卻忽然,聽到一道悶哼,還挺熟悉的。
顧御庭擰起眉頭,或許是白顯銳他們,這種情況下,他肯定要去看一看。
便牽着寧萌小心翼翼地向着聲音的來源處走去。
撥開草叢,就看到了白慕謙,他正和剛剛那兩頭野豬鬥在一起,看樣子他剛剛被偷襲了,現在看起來,體力嚴重不支。
寧萌攥緊顧御庭的手,無聲地問他怎麼辦!
眼見着野豬已經將白慕謙撲倒在身下,另外一頭野豬朝他的腿部咬去,若是咬中的話……
寧萌不敢想像,身邊的顧御庭已經衝出去,手裡拿着一塊巨大的石頭,直接朝那隻野豬的腦袋上砸去!
野豬哀嚎一聲,居然就這樣向旁邊倒去,撲倒白慕謙的那隻野豬意識到了危險,動作稍頓之際,白慕謙便趁機抽身而起,顧御庭再次用石頭朝野豬的腦袋砸去,野豬頓時頭破血流,倒在地上嗚呼哀哉了。
寧萌跑出去的時候,就看到兩個男人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白慕謙看了寧萌一眼,驀然想起被揣入海中的沈青花,眸色愈發深沉下去……
顧御庭說:“我們趕緊離開這裡,說不準等會兒還會有更多的野獸過來。”
白慕謙點頭,掙扎着站起來。
三個人很快從樹林裡出來,回到山洞內,天色已經完全黑了。
休息了一會兒,寧萌便道:“顧御庭,你幫我問問白少將,花花怎麼樣了?”
白慕謙不解地看向寧萌,爲什麼是讓顧御庭問?
顧御庭笑笑,解釋說:“跳入海中的時候,她的聽力被損毀了,現在什麼也聽不到。”
“哦。”白慕謙微微詫異過後,臉上就再也沒有其他表情,聽力損毀總比死亡要強太多。
他也希望沈青花還活着,哪怕殘了都沒有關係。
可是他害怕,她就這樣永遠離開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