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正碰見藍主任過來,看見我,熱情的笑着打了個招呼,說前一段時間實在太忙,本來打算到醫院探望我,現在竟然出院了。
可惜之情溢於言表,似乎我應該繼續住下去,啥時候他去探望我,我再出院不遲。
當然如果他不去探望我,莫非我還得在病牀上躺一輩子?笑死人不償命!
藍主任說,正好你出院還有件好事當慶賀吧,那啥待會後勤的王主任找你,子健你可要請客咯!
藍主任拍了拍我的肩膀笑着說道,好事,啥好事,我想問,可是藍主任笑的跟蒙娜麗莎似的,說啥也不告訴我。
回到辦公室,過了一會兒後勤的王主任笑着走進來,先問候了一下我的身體,那啥僅僅是問候別想歪,然後跟我說,市政府剛好有幾間宿舍空出來,根據規定,我可以享受這個待遇,帶我去看宿舍。
聽到這句話,我真的喜出望外,直接從櫃裡拿出兩盒玉溪遞過去。
王主任說怎麼好意思,我說應該的,應該的,硬塞到了他的兜裡。
地方不遠,就在市政府後面五六棟家屬樓裡,王主任帶着我看了看,令我吃驚的是,開始說是宿舍,我還以爲那種單身房間,可沒想到都是兩室一廳的套房。
裡面的房子最低也有七十平米,在我們那個年代,普通人家好了也就是五六十平米住房,差一點還住在沒有上下水的平房裡。
王主任帶着我看了看,一共有兩套房,樓層在一層,都是七十平米,採光也不是太好。
我臉上露出猶豫之色,說實話我並不是嫌棄,而是拿不定主意選哪一套纔好,不過都是這樣,我正準備說就這一套好了。
可沒想到王主任卻跟我小聲說道,表面是這兩套,不過還有一套房,這是藍主任親自幫我挑的,帶我看看去!
我笑了笑,心中暗道這個老藍看來是要我領他的情啊!
我跟着王主任去了,打開房門,頓時眼前一亮,光線充足,寬敞的客廳,這是一個三室一廳的房子,差不多足有一百平米。
說實話,我從來沒有住過這麼大的房子,進來看了看,三間臥室朝陽,前面也沒有遮擋,光線好,視野好,再加上合理的佈局,我立刻看對這套房子。
而且這個房子經過簡單的裝修,只要略微收拾一下,就可以住!
我立刻訂下來就是它,王主任笑眯眯的把鑰匙給我,同時簽了幾份文件,走的時候跟我說,這房子貨幣化改革不到三萬,如果我有想法的話,可以把這個房子買下來,手續他可以幫着我辦!
聽到這句話,我明白了,跟王主任握了握手,就這樣王主任走了。
我站在房子中央,興奮的使勁揮了揮拳頭,而且已經拿定主意,一定把它買下來。
我給耿明打了一個電話,問他借三萬塊錢,耿明也沒問爲啥,直接跟我說下午到他那裡取。
錢的問題解決了!
我想起還要去老貝叔家裡看看,於是匆匆忙忙打車到了那裡。
至於老周因爲我被免去辦公室主任的頭銜,於是回原單位,又到了效能辦!
我到了老貝叔家,卻看見一羣人圍在那裡,家裡麪人聲吵雜。
我急忙分開人羣進去,看見好幾個人正圍着小裴母女兩個人說着啥,而且言語很不客氣。
小裴母女低頭不說話,我急忙過去,攔在那幾個人面前,問他們幹嘛欺負孤兒寡女,難道不怕老天報應?
這幾個人冷笑了一聲,說老貝欠我們的錢,我們過來要賬天公地道。
什麼欠錢?我有些吃驚的問道,粥坊的生意不錯,怎麼會欠錢呢?我看了看小裴。
小裴將事情跟我說了一遍,原來老貝叔這些年是掙了不少錢,可是大部分都接濟了一些老弟兄,所以手頭並沒有多少積蓄。
還有前一段時間旁邊的飯店被工商稅務查封,老貝叔尋思着把這個飯店兌下來,擴大經營規模。
於是跟這些人一共借了十幾萬,可是沒想到老貝叔這一走,這些人怕錢要不回來,立刻上門逼賬!
我看了看借據說道,這錢說好了是兩個月還,可是現在還沒有到兩個月,你們就上門要債,這不合規矩吧!
這幾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問我,我跟小裴家是啥關係?
我說是老貝叔的侄子,那幾個人又說,他們的錢也不是颳風來的,也是辛辛苦苦掙來的。
現在老貝沒了,這錢總得有個地方出吧,要不讓我把賬還了,然後把借據給我,你們一家人怎麼算清楚,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聽到這幾個人說,我也發愁,那時候的十幾萬購買力,跟現在一百多萬差不多,我到哪裡找那麼多錢。
那幾個人看見撇撇嘴說,想當雷鋒也要有那實力,沒這個小體格,少來這裡裝千斤頂!
我有些火了,我說我是市政府的,現在時間沒有到,你們這樣逼人就不對,這樣我擔保,到了時間肯定還錢!
對方聽我說是市政府,有瞅見我的氣質可能有點威嚴,相互看了一眼,然後說行就聽你,我們再等兩天。
如果那個時候還不了錢怎麼辦?
我說我的工作在那裡擺着,飯店也在這裡放着,人更跑不了!
於是這幾個人怏怏的走了!
老貝嬸看了看我沒說話,小裴一臉的愁苦。
老貝叔走了,那幾個廚子也提出離開,飯店其實是開不下去了。
話雖然說得容易,可是真要拿出十幾萬,哪那麼容易,我真的是一籌莫展。
我將家門關上,我看着母女兩人不知道該說點啥,看着老貝叔的遺像,先上了兩柱香!
小裴在旁邊低聲哭着,也就在幾天的功夫,突生鉅變,一個美滿的家這就沒了,小裴柔嫩的肩膀承擔了太大的壓力。
我走到老貝嬸面前慢慢跪下來,老貝嬸看着我,我說道,貝嬸老貝叔沒了,他走的時候我在,他拜託我照顧好你們,貝嬸就從今天起,我就是你兒子,小裴就是我妹子,我肯定讓老貝叔在天之靈放心。
老貝嬸聽到這句話,摟住我忍不住放聲痛哭,小裴也過來摟住我們,三個人真的哭成一團。
也就從這一天起,小裴家的命運,跟我牢牢拴在一起……。
在我的主持下操辦了老貝叔的後世,在我們這裡孝子披麻戴孝,老貝叔沒兒子,我上!
老貝嬸說我父母都在,不合適,我說從老貝叔走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把你們當做第二個爹孃,披麻戴孝必須的!
我爸媽聽到消息也過來,幫着忙裡忙外,聽了我的決定沒有猶豫答應了,尤其是我爸,說我說出的話就要做到,這纔是真爺們!
就這樣發喪的那天,我披麻戴孝,手裡拿着幡,耿明聯繫了一個吹鼓班子!
清晨五點鐘,在陰陽先生的指揮下,淒厲的喇叭聲滄然響起,劃破了清晨的寧靜,家人的痛哭聲猛然響起。
我手中的瓦盆猛地朝地上一摔,紙錢的灰燼,猛然蕩起,隨着風在空中飄搖、飄搖。
就像人的一生一樣,被命運夾裹四處飄蕩,無處依託!
陰陽先生嘶啞蒼涼的聲音響起“死……者……起……身”,耿明手中拿着紙錢,猛地朝天扔去,花花撒撒隨風飄蕩,我捧着老貝叔的骨灰盒,慢慢的朝前走去……。
老貝叔的後事打發完了,看着放進陵園的骨灰盒,我不禁暗想,其實人生前縱然算計半天,良田千畝,車馬盈門,錢財無數,可死後不就是方寸之地,爭什麼,搶什麼?
我爸媽拿出三萬,我跟朋友借了兩萬,加上耿明的三萬,手頭現在有八萬,打發完老貝叔之後,老貝嬸手裡還有兩萬,就這樣湊了十萬。
我沒想到的是李青山也來了,留下個五萬的摺子,就這樣七湊八湊,總算把錢還了。
老貝嬸不願意再經營飯店,說看見傷心,於是把飯店兌了出去,然後又把房子賣了,這些我都不知道。
其實老貝嬸不願意欠大家人情,這個女人允許我向她致敬,真的很鋼骨!
這些錢下來,恰好十五萬,當老貝嬸把錢給我,我說什麼也不要,最後老貝嬸說你要是不要,以後別登我家門!
沒辦法我拿下來,再後來聽說老貝嬸把房子賣了,我立刻把房子打掃了一下,直接買了新的傢俱放進去。
把老貝嬸接到家裡,說這今後就是她的家。老貝嬸說啥都不同意,最後我逼得沒辦法說,如果你不認我這個兒子,就不要住在這裡。
最後老貝嬸和小裴住進了那套房子裡!
省裡的工作組下來,我發現李青山的臉色很不好看,知道情況不利,可是乾着急又幫不上忙。
此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算幹啥的,職務沒了,可是各項待遇依舊保留,不過我很清楚,如果哪天李青山倒臺,也就是我掃地出門的一天。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老貝叔的仇沒有報,還有江北重型機械廠的事情沒有解決,我真的好恨,每天就像一隻熱鍋上螞蟻,在辦公室裡走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