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清楚自己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心情回到霍宅的,心亂如麻,煩惱剪不斷理還亂。
當我提着行李箱站在已經住了大半年的霍宅的大門外的時候,我竟然覺得這裡是那麼的陌生,陌生的好像不是我該來的地方。
我在外面站了很久,正午的陽光無情的炙烤着我,刺眼有炎熱,讓人頭暈目眩。
喉嚨發乾,思緒混亂,我只覺得天旋地轉,然後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再次感受到光線的時候,我慢慢睜開了眼睛。
頭頂上方的是女兒擔心的臉,知覺慢慢的恢復,我聽到女兒似乎在喊着什麼。
聽覺漸漸清晰,我聽到了幾聲腳步聲,然後看到了霍擎川有些擔憂的臉。
“你醒了?”霍擎川把手放在我的額頭上,他的手很熱,這讓我有些不適。
更加讓我不能接受的是他做過的那些事,我轉了下頭,想讓他把手從我的皮膚上拿下去。
“媽媽,媽媽,”顏顏在一旁呼喚我,“你怎麼了?”
女兒的聲音帶着哭腔,想來是我嚇着她了。
我輕輕的笑了笑,想要安慰她卻只能發出低沉又沙啞的聲音,“乖,媽媽沒事。”
“少奶奶只是勞累過度,再加上被烈日照射,中暑昏過去了而已。”霍家的私人醫生對霍擎川說,“休息一會兒就沒事了。”
“恩,知道了,麻煩您了,請您給她開點兒藥。”霍擎川坐在我的身邊說。
或許是因爲我的思維有些不清晰,總覺得現在坐在我身邊關心我的丈夫,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只是滿滿的僞善。
我不跟他對視,疲累的神經讓我閉上眼睛,總歸眼不見心不煩。
最近巨大的工作壓力和心理壓力讓我再次睡了過去,睡得很沉。夢中像是掉入了一個無意識的深淵,我只覺得身體在不受控制的下沉。
朦朧中從黑暗裡傳來笑聲,我仔細的去聆聽,只能依稀聽出發出笑聲的源頭,是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一個小孩子。
他們的聲音,很熟悉。
我想要撥開黑暗去追尋那陣笑聲,但是無論我如何用力,身體也只是不斷的沉向淵底而已。
再次清醒過來,周圍如同夢中那般一片黑暗。
我動了動身子,確認自己不是在夢中,然後輕輕的咳嗽了幾聲。
身邊發出窸窣的聲響,有人在旁邊。
“啪嗒”一聲,牀頭燈亮了,一時間無法適應光亮的我本能的閉上了眼睛。
“你醒了?”男人的聲音傳來,帶着點兒慵懶。
是霍擎川,這裡是我們的臥室。
我依舊對白天知道的事實無法釋懷,動了動身子,我想要下牀,因爲嗓子乾的厲害。
“你要幹什麼?”霍擎川在後面抓住了我的一隻胳膊,語氣不急不緩的問我。
極度疲憊,我連質問都懶得做了。
“我想喝水。”我無力的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聲音帶着點兒沙啞。
霍擎川這才放開了我的胳膊,然後自己走下牀,對我說,“坐着吧,我去給你接。”
久違的丈夫的溫柔並沒有讓我有多感動,在我看來他現在的殷勤,只不過是對於自己犯下的錯的愧疚而已。
我呆呆的坐在牀上,靜靜的等着,我聽到杯子碰撞發出的清脆的聲音,和水流流入杯子裡的潺潺的聲音。
然後腳步聲向我這邊過來,一隻拿着杯子的手出現在我眼前。
我伸手接過杯子,幾乎是一口氣喝掉了裡面的水。
“還要嗎?”霍擎川問我。
他越是這樣,我就越覺得委屈。
沒有回答他的話,我把杯子放到了牀頭的櫃子上,然後再次躺了下來。
霍擎川在我面前站了一會兒,也躺到了牀上。我們的牀真的很大,即便兩個成年人各站一邊,中間也有很大的空間。
我背對着他,腦中全都是那張照片上三人的笑臉,這讓我的頭更加的疼起來。
過了一會兒,霍擎川開口,他說,“不是中午之前回來嗎?怎麼回來的這麼晚?”
他並不關心我怎麼暈倒了,我的身體舒不舒服,他關心的是我怎麼沒有按照規定的時間回來,他是不是又在對我的行爲不滿了?
我緩緩的眨了下眼睛,沒有回答他的問題。
以大少爺的脾氣,大概對我的態度會不滿吧,畢竟這段日子他一直對我有意見。只是現在他的看法什麼的已經不重要了,我爲什麼要向這樣的丈夫低三下四?
我不回答他的問題,霍擎川也不再說什麼,我感覺到牀動了幾下,他躺下了。
熄滅了牀頭燈,寧靜的房間裡只剩下我們兩個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煩悶,心焦,不得安寧。
我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補充足了睡眠,第二天醒來的時候,我的精神狀態好了很多。
自從昨天中午吃了點兒飯之後我就沒有進食,此刻肚子也有些餓。
今天仍舊是週末,我可以在家休養一下倍感憔悴的精神。
我坐起來這才發現,身邊已經沒有人了。
但是不遠處的茶几上,有一份早餐。
剛烤好的麪包,黃白相間的煎蛋,顏色合適的培根,還有一杯乳白色的牛奶。另外,在一個透明的盤子裡,還放着一些切好的水果。
不知道是誰爲我準備的,或許是霍擎川吧。
我正好餓,這裡正好有吃的,順理成章,並不需要感激他什麼。
我掀開被子,走到沙發前,坐了下來,開始享用這份清淡又營養豐盛的早餐。
剛吃完飯,門就被從外面推開,身着運動服的霍擎川回來了,從他的裝扮上不難猜出,應該是去晨練了。
“精神怎麼樣?”他走到我跟前,聲音輕柔的問我,一如從前。
這是怎麼了?不是一直不肯跟我說話嗎?從昨天到現在,不論我什麼態度,他都不生氣,反而一直跟我主動搭話,是真的心裡有愧吧。
我站起來,“如你所見,很好。”
我什麼都不說他不會介意,我回答了他的問題倒讓他不滿意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霍擎川的語氣透露出他的心情,一向心高氣傲的大少爺被如此對待,他心裡肯定不爽。
但我只會比他更憤懣。
“我的態度怎麼了?”我對上他的眼睛,“難道我應該不回答你的問題嗎?”
“你當然要回答我的問題,”霍擎川一臉讓人無語的高傲,“但不應該是這種態度。”
他的潛臺詞好像在說,之前你對我百般討好,現在你就更應該對我的關懷感恩戴德。
“那你想讓我什麼態度?”我反問他,“跪下來謝謝你虛僞的關懷嗎?”
霍擎川明顯被我氣着了,他的臉色變得很黑。
我不想跟他再說下去,掠過他的身邊準備離開這個讓人呼吸都不順的地方。
“你站住!”霍擎川一把抓住了我的手,力道有些大,我的手腕很疼。
他只消稍微一用力,就可以把我拽回原地,強迫我正面對着他。
“你最好把話說清楚,什麼叫做虛僞的關懷!”他的聲音不大,卻飽含着讓人心驚膽戰的威壓。
看來到現在他也沒意識到自己哪裡有不對的地方吧,不,在他的世界裡,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哪怕常理說他錯,他也會想方設法的去證明,其實是常理錯了。
我的丈夫,就是這樣一個任性又狂傲的人。
不把話跟他說清楚,他是不會放開我的,他手上的力道逐漸的加大,我的肉連着骨頭被他捏的生疼。
但是我不會喊疼,這場角逐中我不要再敗下陣來。
“好,”我任由胳膊被他握着,擡眼看進他的深眸中,“我問你,你帶顏顏回來的那一天,下午去了哪裡?”
霍擎川的眼神動了一下,然後立馬恢復如常,“去了遊樂場。”
“跟誰?”我接着問。
他沒有立刻回答我,從他的表情和眼神我就能知道,他已經瞭解我想要說什麼了。這樣也好,不必我費心再往下說什麼,我倒要看看他要怎麼解釋這件事。
他的答案已經顯得不那麼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態度。
“你明明就已經知道了,何必再來問我?”霍擎川放開了我的手,冷笑着說。
到底是什麼,讓他如此有恃無恐的反問我?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想從他遊刃有餘的表情中看到些什麼,但是最終無功而返。
“爲什麼要跟她一起去?或者,爲什麼不告訴我?”我平定着自己因爲驚訝而再次狂躁的情緒,仍舊期待他的一個答案。
到底是有多珍惜這段感情,纔會一次又一次突破底線的去求一個姑息。
霍擎川眯着眼睛看我,似乎在思考着什麼,半響,他給了我答案,“正好她在我們家,聽說要帶着顏顏出去玩,就主動提出要一起去,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爲什麼要特地告訴你?”
只是這樣嗎?事實真的如同他說的那樣輕鬆單純嗎?
我想起那張照片,深呼了一口氣,“可以給我看看你的手機嗎?”
我的突然要求讓霍擎川不明所以,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手機遞給了我。
他的密碼是顏顏的生日,我輕車熟路的解開屏幕鎖,點進了他的相冊。
第一張照片,真是讓我想笑的悲傷。
一模一樣的照片,一模一樣的笑容,一模一樣的三個人。
我舉起手機,把屏幕朝向霍擎川,對他笑。
“這張照片,你不想解釋點兒什麼嗎?”
霍擎川愣了一下,眼睛在照片和我之間遊離,然後他從我的手中拿過去手機,按了幾下後重新放進了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