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五十三的時候得了高血壓與糖藥病,體力活都沒法做了,於是只能辭了工作在家休養,種田少種了,錢也賺得少了。
自此張綠妹待他的態度越發差了,還趕他到樓下的小房間去住,經常說他吃得多做得少,就連上廁所用紙用多了都要說上一句,她還嫌棄他的衣服太髒,沒再幫他洗過一次衣服,自此他的衣服都是自己洗的,他雖過得苦悶,但年紀大了,想圖個太平,就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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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日,張綠妹讓他去李家將他名下的小平房收回來,再租給別人賺點租金,他當即拒絕了,這是他第一次斬釘截鐵的反對她,並不惜爲此與她大吵了起來。
他哥的傢俱廠就開在小平房裡,當年媽還在的時候說小平房閒置着也浪費,他哥正好想開個傢俱廠,於是媽就讓哥的傢俱廠開在小平房裡,當時他也很贊成,既能省去租廠的租金,離家還近。
那時的小平房已經很破舊了,屋檐都在漏水,哥花了不少錢買材料自己重新修繕屋檐,還將牆面都粉刷了下,又買了做傢俱的設備。
媽過世後,小平房就成了他名下的房子,當時他就跟哥說過,只要鄉下房子不拆遷,哥可以隨意使用前面的小平房。
如今張綠妹讓他收回房子,那不就等於要他斷了哥的主要經濟來源嗎?哥是他的親兄弟,他絕不會那麼做的。
爲了這件事,幾年裡二人沒少吵過架,張綠妹氣極了的時候常吼着趕他回李家去,這哪裡還有半點他剛認識她時的模樣,這完全是兩個人啊,她變得太多了,不,應該說她一直都是這樣,從未變過,不過是從前有意僞裝,這幾年她不想再裝下去了。
之後幾年他空閒的時間很多,開始常常回李家看望哥嫂與侄女。
李孝鷹再次問起他在張家過得如何時,他眼眶泛紅的說了幾句實話,李孝鷹聽完後恨不得衝到張家將張家人好好罵一通,但被他勸住了,他不想折騰了,就當圖個太平。
其實他也想過離婚,若是離了婚他就能過得自由些,想吃什麼就能自己買着吃,自己賺的錢自己做主,不必事事受到張綠妹的管束與苛待,可他一看到張綠妹那副兇相他就怕得退縮了,因而一直沒能有勇氣走出那一步。
這一年新年,李孝鷹一家去了張家吃年夜飯,張綠妹燒了許多菜,張家人一個個都盯着桌上的菜吃,甚少說話,而他安靜的坐在張綠妹邊上一聲不響的吃着菜。
張綠妹拿起黃酒替兄弟倆倒了一碗,酒喝完後他也不敢再倒第二碗,李孝鷹一家見着這副情景不禁替他感到憋屈與寒心,他在張家居然爲親兄弟倒一碗酒的權利都沒有,於是飯桌上李孝鷹言語間都暗示張綠妹要待他好點。
李孝鷹雖是他親兄弟,但他畢竟住在張家,而且他至今都沒下定決心離婚,因而李孝鷹只能幫他一時,還沒法與張家撕破臉皮,否則他在張家的日子只會更苦,但要是他最終有勇氣離婚,李孝鷹必會幫他到底,離婚後他可以住回前面的小平房,或者與他一同住在後面的樓房都可以,他們兄弟還能常常做個伴,可婚姻大事終究是要他自己拿定主意的,誰也沒辦法替他做這決定。
就這樣他又熬了兩年熬到了退休,一個月能拿個兩千多塊的退休金,但在張家的日子依舊沒好過多少,他的錢大部分被張綠妹收去存了起來,剩下的除了每月被繼子與孫子好話連篇的要去外,真正花在自己身上的少之又少。
別人家的老人退休後都開始享清福了,而他卻一個人住在樓下的小房間,裡面的傢俱都很破舊,小夫妻倆眼見着他被張綠妹欺壓多年,卻從未爲他勸過張綠妹一句,因而他在張家可謂是孤立無援,這樣的境地李家都是不清楚的。
這一年,他的侄女李欣藝定親了,定親宴在李家擺了三桌,都是男女雙方的至親參加,李孝鷹的燒菜技術堪比大廚,因而這日他高興的親自下廚,而蘇雅凡在一旁幫忙。
李欣藝人美學歷高,畢業後找了份高薪工作,如今又找了個家境不錯的帥氣未婚夫,男方父母看着就是和善開明的人。
按照當地風俗,雙方至親都要在定親宴上給兩個小輩發紅包作爲見面禮,大家滿臉笑意的給了小輩紅包,唯獨張綠妹一家沒給小輩紅包,這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而是張綠妹連最基本的禮儀都未做到,就好比你幫助了別人,別人理應道一聲謝,但別人卻連一聲謝謝都不願說出口,這就是沒禮貌的行爲了。
李孝鷹夫婦見着老李深感歉意的目光,紛紛善意的回以一笑,因爲他們心裡明白錢掌控在張綠妹的手裡,他根本做不了主。
定親宴結束後,唯有張綠妹家坐的那桌上的菜幾乎被一掃而空,讓人見了還以爲是餓了好幾天沒吃飯似得。
一年後,老李的侄女結婚,婚宴辦得很大,老李高興的喝了不少酒,小輩裡也就屬這個侄女與他血緣關係最近了。
之後幾年,每次他去李家,李孝鷹夫婦都會燒一桌好菜招待他,每次都不忘備上他最喜歡的酒與炒花生,事事都順着他的性子,問起他過得如何時,他常常說還行,並未說實話。
他性子軟,沒那個勇氣離婚,就算真的有勇氣,張綠妹肯定也不會同意,畢竟她還想着他那點微薄的退休金呢,屆時他哥必會爲他出頭,如此一來他哥家就要因爲他的事被鬧得雞犬不寧了,他哥家好不容易過上了好日子,他不想給他哥家添麻煩。
事憋在他心裡久了就越發苦悶了,早上常常四點多就醒了睡不着了,於是早早起來洗洗衣服,給雞喂喂食,消磨些時間。
後來他的孫子要念初中了,小夫妻倆想讓他去城裡唸書,但張家沒有學區房,一家人商量了下,最終湊了首付的錢在城裡買了一套學區房,算上張形偉在銀行的購房貸款與利息還要還將近140萬,而賈二眉的爸媽出了15萬的新房裝修費,並要求張形偉在房產證上加上女兒的名字,張家同意了。
新房裝修好後沒多久,小夫妻倆與張二胖就搬去了新房住,很少回鄉下了。
半年後的夏天,張綠妹的孃家有個破舊的小樓房常年沒人住,距離張家村不遠,張綠妹讓他去打掃修繕下房子,以便之後出租給別人。
那天清晨五點左右,街坊鄰居就見他拎着個桶開着電瓶車去了她孃家房子那兒,到了吃午飯的時候,他還沒回來,打電話也沒人接,於是張綠妹騎着三輪車去了孃家找他,到了後才發現他不知道什麼摔倒在地不省人事了,腦後有一小灘血,張綠妹嚇壞了,慌忙打電話給張形偉,張形偉大半個鐘頭後才趕到打電話叫了救護車送去了醫院。
他被送進搶救室好幾個小時都沒出來,經過搶救雖然暫時救回來了,但依舊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於是被送進了重症監護室,醫生說他摔斷了五根肋骨,肩膀等多處骨折,而且腦部出血嚴重,雖然暫時止住血了,但若是再出血就很危險了。
當晚張綠妹哭着打電話到了李家,李孝鷹夫婦與女兒女婿立馬開車去了醫院探望,但人還躺在ICU,醫生不讓家屬探視,張綠妹、張形偉夫婦還有張綠妹的兩個孃家人都在。
張綠妹哭喪着臉邊哭邊說着自己命苦,那哭聲像是專業唱戲的,聽着很不舒服,她穿着老土的黑襯衫顯得人更加的蒼老與黑醜,她的臉上長滿了皺紋,面相不像別的老人家看起來那麼面善,她的面相給人一種尖酸刻薄的感覺,正如她的性格一樣,難怪人們常說貌由心生。
到了第二天下午一點的時候,醫生允許家屬探視半小時,於是大家分批進去探望,他帶着氧氣罩安靜的躺在病牀上一動不動,頭頂纏滿了紗布,李家人頓時眼眶一紅。
主治醫生姓金,是張綠妹孃家人的一個姐夫的熟人,金醫生說後期就算脫離生命危險了,但也很可能會變成植物人。
之後兩天,大家都是輪流守在醫院裡,他的病情依舊不見好轉,第二日傍晚張形偉突然打了個電話給李孝鷹,說是老李快不行了,他們家想帶老李出院回家,但醫院需要他簽字同意,醫生見他姓張不姓李後,才知道他不是病人的親子,因而需要他到李宅村的村委會開個證明,證明老李無別的子女,只有他一個兒子,但他不認識李宅村的居委會在哪,想讓李家帶着他去。
隔天清晨,李孝鷹由於答應兩個客戶這一日必會將定做的傢俱送過去,因而他一清早就送貨去了,讓媳婦蘇雅凡領着張形偉去了村委會開證明,開證明的時候張形偉接了個醫院的電話,答了句:“我叔叔嬸嬸都沒問題。”
掛了電話後,蘇雅凡關心的問了是什麼事,張形偉說是醫生問了下老李出院回家的事,於是蘇雅凡沒多懷疑。
在農村,若是人治不好了,一般家人都會放棄治療帶回家中,讓病人少受些痛苦,因而對於老李出院回家的事李家沒有反對。
開完證明後,張形偉欲言又止的向蘇雅凡要了李孝鷹的手機號,蘇雅凡問他是不是有什麼事,他說電話裡再跟李孝鷹說,蘇雅凡雖覺得奇怪,但還是將李孝鷹的手機號告訴了他。
之後他就立馬去了醫院辦手續,而蘇雅凡在家等着李孝鷹送貨回家後再一起去張家看望出院的老李,但心裡不知爲何總是覺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