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點頭之後，徐邢繼續朝前走，沈清君連忙跟上。
然而未走幾步，便聽他道：“如此看來，倒也算有緣，便贈她一份小禮物。”
“……”
傳聞果然沒錯，劍祖前輩這性子還真是……
就見一枚鮮紅血玉，璀璨金線纏繞其上，明光灼灼宛若曦光凝成，十分精緻。
曦光刻紅玉，可明心開悟，祓除雜念，對於鍾嘉佳這種欲要鑽研‘本我’無尚法的魅修來說，最合適不過。
“代我轉交吧。”
一般的物品對於合道來說並無用處，送了也是白送。
而這個，是他這段時間研究‘道惘’，結合了獸神界的曦，夢萱重修的‘淨’之理，以及種種見聞而得。
禮物禮物，自然要收禮物的人用得上才行。
沈清君雙手接過：“那弟子便替鍾師妹謝過了。”
紅玉入手，便覺一股溫潤熱流，龐大而純粹的生機造化之力在這一塊小小的玉石之中流動。
但更真令她側目的，還是其上纏繞的‘金線’，眼前好似道道曦光曉色刺破雲靄，妖祲廓清，掃淨靈臺雜穢，無量天光照耀心靈，映徹本我。
她心頭一凜。
這枚紅玉，便是對於合道而言，都有不小的益處，尤其是對於想要修師祖這一脈的人來說。
劍祖前輩出手果真大方。
翻手收起紅玉，她準備等之後時機合適，再轉交給鍾師妹。
“如此得來的情慾之氣十分駁雜，你們如今應當有將其純化的方法纔對。”
“是的。”
又是一陣山風，從山林深處傳來林葉相碰之聲，簌簌作響。
通過靈網得來的精氣，情慾之氣十分駁雜，並不能直接使用，所以需要提純煉化才行。
而這提煉純化情慾之氣的方法，其實並不算特別隱秘，只不過沒有在靈網上提過而已。
沈清君解釋道：“除去最爲尋常的煉欲爐、燃情鼎之類的煉精純化法器之外，素暉師叔還在宗內開闢了十二燃情洞天，二十七燃情福地和三十六煉精小世界。”
由低階弟子通過靈網攝取情慾精氣，再通過宗內的各種設施進行提煉純化，最終再用於修行，這便是如今合歡宗絕大部分中低階魅修以及歡修的修行方式。
到了高階，就是另一種方式了。
至於天人修行者，那倒是不用情慾精氣輔助，只要能狠下心來上那麼一刀……
當然了，因爲如今修行者的選擇並不少，所以就算是合歡宗內，中低階天人修行者的數量已經很少了。
但就算如此，天人修行者仍然是合歡宗內除了‘本我’一脈之外，最爲強大的一脈。
這羣人妖是真的很能打！
合道之前就不說了。
就連合道之後也很能打，畢竟能以天人之身合道，無不是悟通了‘天人化生，陰陽相合’之妙理。
據傳如今的一些中低階天人修行者甚至嘗試藉助激素，來輔助自身修行……
“素暉。”徐邢有點印象，但並不多，“通過靈網攝取情慾精氣之法，莫非就是她創造出來的？”
“這倒不是，這法門最開始是一名新入門的金丹弟子所創，效果微弱，後經幾位師叔完善，才達到了如今這般效果。”
那時候她還不是宗主呢，合歡宗也還屬於‘魔門’的範疇。
所以這法門剛剛誕生之時，宗內有不少乖戾邪獰的合道，欲以此法通過靈網，暗中採補整個中央大陸。
當然，最後失敗了。
平常都對宗門深惡痛絕的師父從星空中趕回來，親自去了一趟其六大仙宗，然後就以雷霆手段清理了合歡宗上下。
在那之後，一些修行過師祖‘本我’之道的通玄、合道境散脩名宿經過師父的聯絡，也加入了合歡宗之中。
自此，合歡宗成功洗白，成爲了太玄界仙宗之一。
原本師父還準備把合歡宗的名字給改了，但師祖沒同意，最終也就不了了之了。
“能創此法，倒也別出心裁，那名弟子現今如何？”
“那名弟子心思不淨，所以在當年便已經死去了。”
之所以創出此法，就是爲了更方便的採補。
所以在那場清洗中，連同宗內那些乖戾合道，被師父給一巴掌拍死了。
聽聞此言，徐邢的一些心思也就淡了下去：“原來如此。”
二人邊聊邊走，期間又遇到了一些在楓林內直播的合歡宗修行者。
都與之前的鐘嘉佳一般，身着清涼，演奏着各種樂器。
這邊大多都是這一類，如果想播另一種風格，可以去其他地方，合歡宗建了不少專門用於直播的場地。
像是學校的教室，列車駕駛室，星艦主控制室，甚至還有地牢之類的……
或許正是因爲如此，合歡宗的旅遊業相當火爆。
哪怕絕大多數區域並不對外來遊客開放，依舊有許多人趨之若鶩。
……
……
直到最後一縷暮光消失在天邊，彎月與點點星光變得點綴着還未徹底變暗的天幕。
徐邢在沈清君的帶領下走出楓林山谷，眼前一切豁然開朗。
放眼望去，只見兩邊栽滿紅楓的山脈不斷綿延，不見盡頭，其間坐落着衆多建築，風格各異，燈光明滅好似星海。
山脈爲岸，內裡如流，宛若一條流向遠方的小溪。
這便是合歡宗外門。
而在更高處，各色遁光往來如同流星，卻有不少沒入虛空便消失不見。
那便是內門洞天所在。
與靈音坊一樣，合歡宗的內門並不存於現實之中，而是獨立於現實之外的洞天，並且不止一座。
“師祖已在等候，未得準允弟子不便進入，還請劍祖前輩自行前往。”沈清君道。
若不是這一路上劍祖前輩問了不少問題，她早該這麼說了。
“有勞了。”
“劍祖前輩客氣。”
而後毫無徵兆的，徐邢消失直接不見。
“呼~”
輕呼一口氣，沈清君按了按眉心，望向前方燈火通明的合歡宗。
但很快又收回目光，確定四下無人之後，她走到一旁的山石上坐了下來，然後從袖裡摸出手機，點開了‘太玄仙宗牛馬羣’。
她可是宗主，人前當然要保持威嚴和儀態了！
私下嘛……
自然就不用那麼端着了。
暫時也沒什麼事，正好先打聽一下劍祖前輩的事情。
…………
合歡宗，祖師洞天。
對於如今太玄界的修行者來說，魅祖是七大仙宗祖師中最爲神秘的一位。
其他仙宗的祖師，像是劍祖這種就不說了，算是所有仙宗祖師中最能搞事的一個。
哪怕是不怎麼出現在世人眼前的元君祖師，或多或少的也有一些傳說留存下來。
但魅祖……
直至今日，依舊不知其真名爲何，更不知其跟腳來源。
哪怕是從遠古時代便存在的那一批洞真，也沒有任何一人知曉其真正來歷。
世人知曉她時，她已經是世間少有的洞真，而且沒過多久便叩破仙關，成就真仙了。
洞天內，一片紅楓林中。
就像是寧若喜歡雪桑樹一樣，魅祖喜歡這紅楓，所以也在自己的私人洞天內栽種了不少。
甚至當初之所以將合歡宗遷至此處，或許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一條青石鋪成的小道蜿蜒向前，天空彎月繁星，與外界並無任何區別。
或者說，此洞天內的景象本就是中央大陸之景。
沿着青石小道向前，盡頭處是一道尋常門戶大小的淡金色光幕。
走進其中，眼前景色隨之變幻。
暖黃色的光亮灑落織金地毯，室內封閉無窗，牆面上掛着一幅紅楓落葉圖，其下紅木桌椅。
側面放着一張軟榻，軟榻四角懸着八寶瓔珞，織金錦緞裡裹着的美人斜倚憑几，輕輕呵氣，似是等待了許久。
“哎呀~看來和妾身那徒孫聊得很投緣嘛。”魅祖輕笑道。
這是她專門爲自己建造的洞天，何處通向何處自是由她自己決定。
“久等了。”
徐邢走上前，直接便在那椅子上坐了下來。
“其實也沒等多久。”
魅祖自軟榻之上起身，青鬢間銜珠鳳釵微顫，就這般踩在柔軟的織金地毯之上，朝他走來。
依舊是一身紅衣，與之不同的是，換成了半遮長裙，隨着她的走動，白生生的小腿若隱若現。
欺霜賽雪的赤足纏繞幾縷紅線，染着蔻丹，微微陷入紅毯之中。
風華絕代，無盡妖嬈。
自另一側坐下，又提起桌上玉壺給徐邢到了一杯：“星空一行，可有收穫？”
徐邢微微搖頭，輕嘆一聲：“沒有。”
晶瑩的酒液落入杯中，呈淡紅色，其內似有火光跳動，頗爲奇異。
清冽的酒香在室內瀰漫開來，夾雜着一種別樣的香氣。
酒？
他還以爲會是茶呢。
“試試，這可是妾身特地準備的，看看還有沒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
徐邢端起玉杯，端詳了一會兒，方纔一口飲下。
酒香醇厚綿長，卻又甘冽清新。
很快又感覺到微微的澀口，但回味清甜，待到回味退盡，便覺口中含住了一團火焰，尋此往復了幾遍，才終於是平息了下來。
“不錯。”
若是尋常修行者來喝，一口便能嚐遍人間百味，一場大夢歷經百年風光。
都快比得上當初醉仙門創始者釀給他的那幾種了。
“這是如何製成的？”
“道兄可還記得以前和妾身提到過的？”
“嗯？”
魅祖眨眨眼，笑道：“如果說這是妾身的口嚼酒……”
嗯？！
徐邢看着手中玉杯。
萬年紅楓木之靈露，九兩朝霞氣，萬家燈火光……
好嘛並不是。
“莫要開玩笑了。”
“哎呀~妾身開個玩笑嘛，道兄真是的。”說罷再給徐邢添上，而後又給自己也倒了一杯。
正準備再說點什麼，她忽然一頓，指尖一勾引來一滴酒液，而後輕點身前。
酒液旋轉鋪開，形成了一面泛着波光的玄光水鏡。
“是引雪。”魅祖解釋道。
紀引雪，也就是她唯一的弟子，也是合歡宗變革中的最大推手。
可以說合歡宗之所以能成爲太玄界的第七大仙宗，紀引雪功不可沒。
很快，水鏡之中便有了畫面。
一名面無表情，有着齊耳短髮的女子，眼中毫無波瀾，平靜的從水鏡的另一邊看過來。
明明獨自一人，腰背卻挺得筆直。
“師父。”
就見其坐在一張小几後，上放香爐一座，檯燈一盞，及紙墨筆硯等文房四寶。
一應用具擺放的整整齊齊，令人賞心悅目。
“是引雪呀，找爲師有什麼事情呀？”
“你的衣領皺了。”平靜的聲音從對面傳來。
魅祖低頭看了一眼，而後伸手將其撫平。
“還有酒杯，左邊那杯倒的有點多了。”
“……”
魅祖將水鏡的角度調了調。
“師父，你這叫掩耳盜鈴。”
“哎呀，爲師又不在意這些，你在意的話就不給你看了，眼不見心不煩嘛！”
“……”紀引雪沉默了一會兒，“有客人嗎？”
“嗯嗯。”又將水鏡的角度調整了一下，使得對面也能看見徐邢，“怎麼樣，看見了嗎。”
“看見了。”就見她從小几之後起身，躬身一拜，“見過劍祖前輩。”
一舉一動挑不出任何毛病。
“……”徐邢頓了頓，“不必多禮。”
聽到這話，她才重新坐下，而後直接問道：“不知劍祖前輩準備停留多少時日？”
“這個暫不清楚，但仙宗大比之前是肯定要趕回去的。”
要看魅祖究竟能不能找到方法，找到方法後又要耗時多久。
“原來如此。”
原本，她還想着如果時間足夠的話，就回來找劍祖前輩請教一下經驗。
眼下只能放棄了。
“引雪可崇拜你了，說是一定要復刻你的事蹟，完成你未完成的功業。”
嗯？
未完成的功業？
難不成是徹底擊敗蒼族？
“能有此心自然是最好。”徐邢笑道。
“多謝前輩誇獎，弟子如今修爲低微，還需多加努力才行。”說到此處，紀引雪柳眉微微豎起，眼中殺意盈沸，“世人不懂前輩之心，竟將之稱爲‘太玄血禍’，晚輩卻能明白。”
徐邢笑容一僵，他感覺好像有些不對。
“待到戰事平定，晚輩成仙那日，定要掃盡污穢，將世上蠅營狗苟，邪獰乖戾之輩盡數殺絕！”
徐邢：“……”
未完成的功業，你指的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