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鎮本是黑水邊上一個繁華的小鎮。
現在，卻已經成了一片焦土。
顧陌寒站在鎮邊的山丘之上，俯瞰着那淒涼的小鎮，臉色沉得發黑。
柳飛燕想出聲相勸，話都到了嘴邊卻又收了回去。
他身上的傷還是後來杜夫人的丫鬟告訴她的。
從嘉峪關回到甘州，三天，遭遇那麼多次襲擊，她卻沒有想到，他身上居然帶了那麼重的傷。
若不是在甘州城大將軍府裡他換衣服之時被那丫鬟看到，她還以爲他無事。
帶了那麼重的傷，那天晚上，卻毫不猶豫的帶軍追了出來。
她相勸過幾次要他回去休息讓下面人和葉將軍的人去追擊就好，可每次都被顧陌寒無視。
而且，她每勸一次，他的臉色便陰沉三分。
現在乾脆連話都不跟她說。
柳飛燕無端的，覺得有些委屈。
“將軍，這不對啊，怎麼好像那柔然人知道我們的路線，而特意避開了一樣。”顧陌寒身邊一個副將摸着頭道。
“不錯，他們應該提前得知了消息。”顧陌寒微微頷首，冷聲道。
“這個，絕對不可能是我們的人！”葉將軍的副將剛到，聽得這話立時叫道。
他們跟着顧陌寒衝出來是想立軍功的，可是追了四天，也不過是追到一些散兵遊勇。
走廊裡就這麼點大的地方，烏旺好幾萬人，就愣能從他們眼皮子底下竄來竄去的！
這兩天，顧陌寒的直系部隊和那些柳家人，看他們的眼神都不對。
天見可憐啊！他們可真沒有啊！
都到這份上了，誰不知道幫柔然人就是個死啊。
何況，他們也算是守過關城的鐵血男兒，怎麼都不會做那勾引外敵之事！
顧陌寒淡淡飄了他一眼，道：“不要亂了陣腳。”
副將一噎，氣鼓鼓的站在一邊。
“嚴將軍，你帶人繼續前往陽關追擊，如果遭遇到柔然人，先不用忙着進攻，等一下嘉峪關來的部隊。”
顧陌寒聲音清冷，副將神色卻是一喜，大聲應了一聲便往山下跑去。
“柳姑娘，你們的人，留在這裡。”
顧陌寒話音未落，柳飛燕的神色就一變，她還未開口，旁邊的一個老者便道：“大將軍這是什麼意思？是懷疑我們柳家嘛！”
“啊？東老你啥意思？大將軍怎麼會懷疑我們！我們可是一直幫着大將軍殺柔然人的！”跟在柳飛燕後面一個大漢叫道。
顧陌寒微微側頭，看了那大漢一眼，又飄了老者和柳飛燕一眼，脣角浮起了一絲冷意：“豐大俠說的是，殺柔然人本是我們西北軍的職責，不敢再勞煩各位，這幾日各位也辛苦了，便在此休息幾日吧。”
說着，手在旁邊馬鞍上一按，翻身上馬，直接衝下了山包。
他後面的親衛們打了幾個呼哨亦追了上去。
“寒哥哥！”柳飛燕叫了一聲，急急上馬，剛欲策馬，前面卻擋了一人。
秦福笑得和藹可親：“柳姑娘，各位大俠，大將軍是爲了你們好，這個時候，凡是沾上一點通敵嫌疑的，都是滅族之罪，嘉峪關大軍已動，那些柔然人再怎麼都逃不出將軍的掌心，這個時候，柳家避嫌，只有好處。”
柳家幾人眉頭不覺一動。
老者道：“姑娘，秦將軍說的也是，咱們不如……”
“那怎麼成，這個時候把我們丟下，那咱們以前做的，還算不算功勞啊！”大漢打斷了老者的話叫道。
“住嘴！”柳飛燕歷喝一聲，看着秦福臉上因大漢的話而露出來的似笑非笑，抱拳道：“多謝秦將軍，飛燕明白。”
秦福微微一笑，回以一禮，策馬而去。
“你知道個屁！功勞，你搶個屁功勞！”老者氣得直接捶了大汗一下，道：“便是沒有我們，顧大將軍依然可以擋住那些刺客，這追蹤幾日，咱們的人連柔然人的邊都沒捱上，要算軍功，也是西北軍的，關你屁事！如今大將軍念大姑娘的情，念咱們柳家的好，比什麼都重要！”
“可……”大漢嘀咕了兩聲，在老者一再的使眼色下，終是忍住，只悄悄的退了開去。
老者瞅了一眼失魂落魄般的柳飛燕，亦悄悄退後，在後面林子找到了大漢，一把奪過了他手上的信鴿。
“東老，這是家主下的命令。”大漢輕聲道。
“我知道，不過現在這個時候，再不能讓顧陌寒抓到一點把柄！”老者陰森森的道。
大漢打了個冷戰，偷眼瞧了眼山包上面的柳飛燕等人，輕聲道：“我做的隱秘，他們沒有證據，就不能懷疑我們。”
老者輕嘆一口氣道：“已經懷疑了，你沒見對大小姐，那顧陌寒都那麼一副神色嘛？如今，咱們再不能有什麼動作，不是已經告訴姓何的從小道跑了嘛？等他跑了，管那些柔然人去死！等他們追到柔然人，咱們的懷疑才能解除，以後，纔有咱們柳家的好日子過。”
“不是說咱們大小姐和顧陌寒的婚事是板上釘釘了？還怕什麼？”大漢不解。
“你懂個屁！”老者啐了他一口，手中微一用力，便將那信鴿捏死，轉身，走了回去。
柳家要的是以後西北大將軍的庇護，這樣，才能繼續賣馬賺錢，那些從羅家轉而依附過來的農戶也才越來越多。
而有錢了，柳家才能更加壯大，總有一日，勢力可以壓過那些西北軍的將軍們。
那樣，柳大小姐嫁過去，纔有價值。
若是現在就被抓住把柄，那便是柳飛燕嫁過去，柳家也不過是顧陌寒砧板上的肉。
想靠女人的枕頭風來說服一個野心勃勃的男人，那是做夢！
策馬入了鎮子，顧陌寒的馬便人擋住了。
擋路的，是一個雙眼赤紅的少年，手中拿了一個砍刀，大聲叫道：“將軍，我要從軍！我要殺柔然人！我要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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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陌寒眼瞳微閃，揮手阻止了手下親衛，微微伏低了身子，道：“你可知，入了我顧陌寒的軍隊，可便是入了修羅場。”
“我不怕，大將軍能殺柔然人，我就跟着大將軍！”少年吼道。
“很好，給他一匹馬。”顧陌寒淡淡道了一聲，後面親衛便下了馬，將那少年拉到一邊。
顧陌寒擡起身，身下駿馬踏着小步往前。
前面，一個蒼老狼狽的老者正以與他年紀完全不同的速度疾奔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