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聲，澡房的門開了一線，一個粗使丫鬟送了熱水進來。
顧欣悅聽得聲音，微微轉頭，見一片雪花從那門縫裡飄了進來，不覺道：“下雪了？”
“恩，今年第一場雪呢。”丫鬟將水桶放下，帶了些雀躍的道：“下得可大了。”
“關門！”紫蘇輕喝一聲，眉頭不覺皺起。
丫鬟頓時收起笑容，嗖的一聲退出門外，將門也給關好。
“今年的雪，下得有些早。”顧欣悅收回目光道。
不比西北九月就開始飄雪，京城一般到了十一月中旬纔開始下雪，而且便是下雪，那也是風花雪月的優雅。
完全沒有西北那種刀割一般的凜冽。
那般寒冷，可以讓人從骨頭裡冷出來的冷冽。
顧欣悅不覺將身子又對水裡縮了一縮。
紫蘇起身，將熱水添了一些進去，探了探水溫，坐了回去，丟了一塊香胰子給她，繼續搓洗那頭亂髮。
“油鋪那邊的生意極好，如今，京城大戶要是誰家宴席上沒用上香油，那便是一個笑話。”紫蘇輕笑着道：“秦掌櫃說，如果油坊的量不提升，那他就只好斷掉鋪子的零沽業務了。”
“嗯，倒是可以再開一個油坊，趕明兒看看，青州那邊有合適的莊子，買一個。”顧欣悅閉着眼睛道。
“其他的鋪子生意都不錯，你有空看看賬本，我粗粗算了一下，到現在爲止，油鋪的收入有二十萬兩，四個當鋪大約十二萬兩，酒坊七萬兩，毛皮鋪子和綢緞鋪子一共十五萬兩。”聲音微頓，紫蘇道：“不過，酒樓和兩個原來紀璟留下的鋪子，一直虧損，如今算下，已經虧了一萬多兩銀子。”
顧欣悅眉頭輕蹙了一下，道：“無妨，那幾個鋪子，我會讓何牛帶人去接手，以後，紀璟不會再管理我名下的產業。”
紫蘇眉頭微微一挑，隨即低垂了眼簾，將清水澆在她的發上，道：“還有，七月的時候，漠北送了一批貨過來，沒有開箱，都在後院存着，這次張掌櫃亦從江南帶了好些貨物回來，還有莊子上新出的一些上好綢緞，也沒有分配下去，看姑娘什麼時候有空，先去看看。”
漠北送過來的東西每次都是何牛處理，七月他們走得急，那些東西便都放在了倉庫，而江南這次過來的貨中有好些精巧玩意，還有一些極品綢緞，張掌櫃便也都送進了府，想讓顧欣悅先挑了，剩下的再賣。
聽得漠北，顧欣悅呆了一呆，道：“東西都在後院？”
“嗯。”
“那等吃飽了，我去瞧瞧。”顧欣悅擡起手臂，拿了香胰子擦拭，看着那些泡沫道：“對了，京城裡有什麼新鮮事沒？”
紫蘇手微微一頓，脣角微翹的道：“姑娘想聽哪些？”
京城最新鮮的，就是甘州之戰了，如今流言蜚語什麼都有。
連柔然人已經將甘州城奪了去，顧陌寒戰死，柔然人逼近秦州的話都傳了出來。
顧欣悅飛了她一眼。
紫蘇微微一笑，道：“顧老太婆還是原來的樣子，大魚大肉的養着，連話都說不出，聽聞姑娘去了莊子上，四太太便也不再上心，七八天才會去看一趟，現在忙着顧三郎的親事。”
“哦？哪家的？”顧欣悅擡起了另外一隻手臂，拿着香胰子擦出了一溜的泡泡。
“是一個今年新晉進士的妹子，三郎今年沒中，但是和那進士關係很好，便定了他家妹子，那進士出身冀州童家，算是當地豪族，聽說，女方的嫁妝很豐厚。”紫蘇嘴脣微抿，道：“前些時候，四太太正想法子讓顧三郎從四房脫身，只怕是不想讓四房其他人來佔兒媳婦的便宜。”
“倒算她聰明。”顧欣悅嗤的一笑。
“二房在八月分了家，許姨娘帶着顧六郎淨身出戶，回了孃家，九月便和一個商戶人家的女子定了親。”紫蘇帶了輕笑道：“聽聞許家給六郎準備了千兩銀子的聘禮，顧二爺便鬧上了許家，要許家將那銀子給他，由他來安排那銀子的去向，六郎娶親也應該由他這個父親來做主，當時許家將顧二爺給轟了出去，顧二爺便找了肅毅伯府的人出面將許家告上了衙門，那一場，可打得熱鬧。”
“熱鬧？”顧欣悅偏頭看向了他。
“嗯，當時許姨娘是以良妾進的國公府，隨身是帶了豐厚嫁妝的，那些都是許姨娘的私產，後來二房分家，顧二爺同意放許姨娘和六郎出來，也寫了契書，說是婚嫁再不相干，代價便是那些嫁妝都留在了二房，這些都是白紙黑字，在顧家族裡都留了一份的，官司上了大理寺，許家將那些東西都拿了出來，並且說那一千兩也不過是外人的說法，顧二爺這是貪了姨娘的私產不算，還想算計許家。當時鐵御史正好在大理寺辦事，聽聞此事，直接罵上了堂，還嚷嚷着，一定要搬家，說是與如此無恥無臉的人爲鄰，聞着那空氣都是臭的。”紫蘇脣角噙笑的道：“當場裴大人就判了許家贏，還告誡了肅毅伯府，這事之後，那肅毅伯好不容易爲自己女兒找的婚事亦靠吹。”
“狗改不了****。”顧欣悅冷笑一聲道：“我那些好姐妹呢？”
去年先是惠北侯的事，後是顧四娘被送進大理寺，顧大娘，三娘，四孃的婚事通通告吹，在七月她走的時候，那些姑娘都還沒定下親事。
如今她都十六歲了，那幾位，年紀可都要算老姑娘了。
拿了帕子過來給她擦拭頭髮，紫蘇輕笑一聲道：“沒聽聞到什麼消息，不過，最近顧三爺倒是挺活躍，經常和人出去喝酒，喝酒之時，還一再的感慨，家門不幸，出了顧陌寒這麼一個敗類。”
顧欣悅眉頭一蹙，道：“他這是還不死心啊。”
還想着拉顧陌寒下水，自己去繼承那國公爵位？
“這個，倒是不知道，對了，聽說前兒個，顧三娘在府裡鬧騰了一番。”紫蘇脣角微抿，道：“聽聞，是因爲聽到衛昭定親的消息，將屋子裡的擺設都給砸了。”
“咦？衛昭定親了？”顧欣悅詫然。
隨後一想又釋然，衛昭也老大不小了，長得好又是年輕有爲，最年輕的三品官，前途大大的好，就算有個克妻的名聲，也有大把的人要嫁給他。
“是，定的是安國公府二房嫡女。”
聽得紫蘇隨後的話，顧欣悅臉色微沉。
安國公手上有着京畿大營。
衛家，和安國公家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