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中天，清冷的月輝之下，嘉峪關一片淒冷。
殘垣斷壁，好些地方還有火星子在冒。
城裡僥倖逃生的人們都陸續回來，到處，都響起了壓抑的哭泣之聲。
東門的屍體已經被清掃到一邊，城門大開，以便那些逃出城的百姓回來。
同時，也讓一些人出去，另外找地方投親。
顧欣悅勒住了繮繩，將馬靠在一邊，讓一戶趕着牛車的人家先走，不覺，又回頭向西門上面的箭樓看去。
她知道，那箭樓之上，那人一定亦看向這邊。
便是萬般不捨，他也只是幫她換上普通人家的衣服，目送了她出箭樓房門。
顧欣悅心裡也知道，他是爲了保護她。
爲了不讓人意識到，她對他有多重要。
甚至……
顧欣悅回頭看了一眼身後臉色蒼白的杜仲和有些神遊天外的何牛，眼角抽了一抽。
其實，她很想跟顧陌寒說，她能保護自己。
所以，讓杜仲好好養傷，讓何牛他們繼續幫忙他好了。
因爲！
超腦已經升級到第三級了啊！
在顧陌寒護着她在戰場上衝殺，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之時，生氣啪啪啪的漲，直接衝上了第三級。
如今，她的空間，探索，無形屏障功能都到了第三級。
空間已經達到三萬立方，而且還冒出了幾個小房間，只要開啓，就能自動生產。
探索功能不光是能對人體進行透視，還可以根據病竈開出中藥方子。
無形屏障是，她每次可以隱身六秒，還有瞬間移動一米。
靠這些，她就可以在危難之中保命，便是受傷（輕傷），也可以自己解決。
真心不需要杜仲這種重傷員跟隨啊。
還有何牛，在星峽之戰的軍功，只怕可以讓他連升幾級，又這麼塞給她做侍衛，豈不是太委屈他了！
見顧欣悅那滿是惋惜的目光一個勁的往自己身上掃，何牛總算收回糾結着要不要告訴秦齊自己看到之事的心緒，對顧欣悅露齒一笑。
“何牛，其實，我自己也可以去的，要不，你還是……”顧欣悅很是誠心的指了指箭樓的方向。
何牛一愣，在她擠眼再擠眼之下恍然，策馬靠近她的身邊，低聲道：“那個，姑娘，其實在下不在乎官職，姑娘可以換做銀兩。”
顧欣悅的眼睛一下瞪得溜圓，何牛趕緊又道：“姑娘那個月薪，給俺加個一兩就好。”
顧欣悅的眼角頓時耷拉下來，心知他是玩笑話，哼了一聲不再理他。
“姑娘你放心，該我的，將軍不會少給我的。”何牛輕笑一聲，指了指北方，道：“我家將軍。”
咦？顧欣悅不懂，剛想問，前面的人已經走完，守門的士兵開始催促他們往前走。
何牛輕吒一聲，鞭子在顧欣悅的馬屁股上抽了一下，然後自己緊跟在了她後面。
顧陌寒讓他們護送顧欣悅去甘州，另外還交代了他一件事。
那便是他懷中的那封誓約書。
他們這些人都是秦齊的手下，又已經離開甘州兩年之久，想來，那些刺客和殺手，是不會注意到他們的。
何況，押送那些人證的，是顧陌寒自己。
這一次，顧陌寒是用自己做誘餌，來將危險引走。
想起秦福所說，在那戰場上，顧陌寒是自己的性命都不顧，也死死的護住了顧欣悅，何牛突然覺得很心塞。
若是，若是在這裡的是秦齊。
做的肯定比顧陌寒更好！
可惜，姑娘卻不知道。
從嘉峪關往甘州有五百里，中間還有兩個關口。
考慮到杜仲他們的傷勢，在黎明之前，顧欣悅要何牛找了個避風的林間先休息休息，等太陽升起來後再走。
林子是在一個土包之後，離了主道有些距離，旁邊一條從山上流下的雪溪蜿蜒而過。
只要不點火，便是最好的藏身之處。
何牛和幾個手下只架了一個帳篷，讓顧欣悅休息，他們便靠坐在一起，不多時，手下便已經疲憊的睡去。
從埋伏到阻擊，再追擊，這麼打下來，也實在累得可以。
何牛將大氅給幾個手下蓋好，輕輕的起身，離開了幾人，走了幾步，一轉頭，便看到一對清冷的眼眸。
杜仲靠坐在一棵樹上，正看着他。
腳步頓了一下，何牛轉身，走到他身邊坐下，瞅了一眼他衣服下面鼓出來的厚厚的繃帶痕跡，再瞅了下他的臉，道：“這張臉，順眼多了。”
顧陌寒留在嘉峪關的這個暗衛，身手不說多好，但是變裝易容是頂了真的好，有一次扮作了他們親衛隊裡的一員，愣是半月沒有讓他們察覺出不對。
只是，還從來沒有見過，他用這種帶了少年清爽稚嫩的面容過。
還這麼蒼白，想來傷得也夠重。
蒼白……
何牛突得一驚，道：“這，不會是你的真臉吧？”
這麼年輕？
杜仲淡淡的瞟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當時情況緊急，賀蘭是見過他顧家管家的樣子，時間倉促，他也沒有辦法換做別的模樣，最快的，便是露出他們的真臉。
反正他們變來變去的，有時候連自己都忘記了自己原來是什麼模樣。
而這次出來，不知道爲何，他卻沒有想再扮作別的模樣。
也許是因爲，不想在她回頭之時，臉上再無那種全心信任的神情。
那一路，她可是完全將後背和安危交給了他。
何牛一笑，也沒有再問，只是將背靠上了大樹，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不覺又將視線投向了北方。
顧陌寒當初讓他們當誘餌，自己帶着顧欣悅繞道走，他其實是不同意。
再有刺客，他們這麼多人，也總比顧陌寒一個人帶着走要安全。
可是顧陌寒的命令一下，他也不可能抗命。
而路上，他們的確遭受了三次截殺，連採薇都受了輕傷。
本來五天的路，他們硬走了十二天。
好不容易進了甘州城，卻發現顧陌寒沒有回來。
連飛鷹的信息都沒有傳回來。
那一刻，不光是他，秦福都急得半死。
想來想去，若是顧陌寒要改變計劃，那也應該是前往嘉峪關，而嘉峪關的守將賀將軍正在兩面搖擺。
他們讓阿東裝作顧陌寒的樣子，以巡視之由，率領大軍前往嘉峪關。
可到了嘉峪關，也沒有見到顧陌寒。
當時，他心慌意亂的，給秦齊送了紅羽。
可隨後沒有多久，就收到了黑鷹送回來的信。
撓了撓頭，何牛想着，是不是再去信問問，秦齊現在在哪……
說起來，當時顧陌寒收到秦齊的紅羽之時，可什麼都沒跟他們說……
腦袋裡正在亂想，就見杜仲神色一凜，身體緊繃着一躍而起。
不多會，大地震動，馬蹄紛沓。
像是有千軍萬馬，從甘州方向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