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城門剛開，榮寧郡主的隊伍便浩浩蕩蕩的出了城。
來的時候不過五輛馬車，走的時候，後面卻是跟了十輛馬車。
裝的都是金陵大戶們送的禮物。
除了綢緞漆器燕窩魚翅那些，還有好些精巧的金銀古董之物。
古家更是送了兩副前朝名家畫作。
粗粗一算，那些東西也值得個幾萬兩銀子。
顧欣悅也沒有推辭，全部給帶回船上。
想着這一趟雖然沒有揚州那般，也算是小賺一筆，在馬車上補眠都是含笑而睡。
讓袁子蘇瞅着她脣角那狡黠的笑意，也不覺露了舒暢的笑意。
一路無話，等東西都上了船後，船隊便往松江府而行。
正是暮春好時節，運河兩岸春光無限好，船隊的速度也不快，晃悠悠的。
顧欣悅坐在窗邊被晃得昏昏欲睡，揉着眼睛對袁子蘇道：“咱們的船不能快點嘛？”
雖然平穩，可就這個速度，也太慢了。
袁子蘇起身出去，過了不多會返回身，臉上帶了一絲凝重的道：“船伕說，我們的船太大，如今水位不夠，行不快，不過，已經離得常州不遠，晚上可在常州休息一晚。”
“水位不夠？”瞅了下袁子蘇的神色，顧欣悅道：“你在擔心什麼？”
“無事。”
被顧欣悅那你就是有事，快說的眼神瞪着，袁子蘇淡笑一聲，道：“只是覺得有些奇怪，往年這個時候，正是運河春水潮涌之時，不會水位不夠的。”
顧欣悅愣了一下，細細想了想，道：“說起來，子蘇，咱們這一路走過來，好似都沒有下什麼雨哦？”
按說那詩歌裡，都寫着江南春雨細如絲，清明時節雨紛紛。
可是這一路，她也就在那小村子裡，碰到過一次大雨，其餘都是天氣晴好。
當時遊玩是心裡高興，還以爲是自己人品好，走到那，那裡便是好天氣。
可現在水位都不夠，便說明，沒有下雨的，只怕不是一處。
袁子蘇的眉頭輕蹙了一下，隨後又笑道：“是，不過，江南多水，這裡河流衆多，便是雨少些，也不會有什麼問題。”
便是有問題，也不是他們能管的。
顧欣悅便也一笑，道：“對了，常州有什麼好玩的？”
“這個，便要問青爺了。”袁子蘇擡眸看了一眼一直看着窗外不出聲的青蓮子，笑道。
“青爺。”顧欣悅也順着他視線看過去，揚聲喚道。
“嗯？”青蓮子應了一聲，轉回頭看向了顧欣悅，臉上帶了一絲茫然之色。
“你在看什麼？”顧欣悅下了軟榻，走到他身邊，從他面前的窗戶看出去。
青苗綠油油，桃杏花已落滿樹翠綠，堤岸上三五個行人，悠悠閒閒的走着，遠遠的還有拉船的號子聲。
拉船……
顧欣悅探身便欲將頭伸出去看。
被青蓮子一下給拽了回來，道：“作甚？”
“我看下前面。”顧欣悅指着號子傳來的聲音道。
“不過是貨船避讓，將船拖到一邊去而已，等下就可以看到。”青蓮子將窗簾一拉，道：“別亂探頭。”
顧欣悅眨巴了下眼睛，道：“青爺，晚上我們去常州玩吧？”
青蓮子神色微怔了一下，道：“常州有什麼好玩的，再等兩日，到了蘇州好好玩下好了。”
顧欣悅不出聲，只拿眼角瞅他。
瞅得青蓮子不覺莞爾，道：“真沒什麼好玩的，這裡不比揚州蘇州富裕，而且……”
聲音頓了下，青蓮子道：“這裡山多地少，本還有海邊和太湖可以依靠，但是那獵魚稅一起，很多人便沒有了活路，重新做了海匪，若不是有常春在，這裡的人早造反了。”
“重新？”顧欣悅不解。
“當年楚軍南下，與江南在西津渡對峙，損失不小。”袁子蘇拉了她坐回去，道：“而常州這邊本就民風比別處彪悍，抵抗得是最厲害的，後來楚軍過江之後，別處都沒有怎麼樣，唯有對常州實行過鎮壓，當時，沒有死的，便坐船逃了出去，做了海匪，以大江口的島嶼爲基地，騷擾海岸，後來，在朝廷重壓之下，江南豪族爲了取信朝廷，派人出去誑了那海匪頭目回來殺了，那些海匪才散了去，不過，還是會有一些零星海匪騷擾海岸，因如此，常州的人口才一直沒有恢復。”
“還真有海匪？不是說，應該是左道做的？”顧欣悅沉默了一下道。
“左道搶的是商船。”青蓮子譏笑一聲道：“正經說起來，那左道纔是海匪，而那些漁民，大多數不過是活不下去，在外面島嶼駐家，打魚爲生，只不過偶爾上岸來換取一些鹽油衣衫等物而已，真正無惡不作的……若是寒淵所的是真的，那些海匪應該已經和左道串通在了一起。”
顧欣悅側頭看了他一會，道：“那常春？”
記得秦陌寒曾經說過，他點了在常州做了九年的知州去了甘州，名字就叫常春。
只不過，那時候他們都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那便是，江南的官員多是江南出去的，常春能在常州呆上九年，自然也是江南派系。
“常春那人還算不錯。”青蓮子掃了一眼窗外，將窗簾全部拉上，轉過身對着顧欣悅道：“常州這地方，本就窮，而且比別的地方稅賦都要重些，當年獵魚稅出來，是常春頂着沒有執行下去，才讓常州百姓多了一段緩衝時間，不像其他地方那麼多人家破人亡，亦是靠着常春上書，才讓朝廷取消了那個獵魚稅，爲此，常州百姓都把他當菩薩供着，只不過，他也爲此得罪了那些想趁機撈好處的上司，一直沒有升官。”
“如此說來，他是一個好官？而且，跟江南官場不對付？”顧欣悅眼睛一亮的道。
青蓮子一笑，道：“是，要不是好人，我早就跟秦齊說了。”
說着，將她按倒在了軟榻上，道：“姑娘再多休息會。”
顧欣悅嘟了下嘴，本想抗議，不過的確乏意上涌，打了個哈欠對軟靠上一倒，閉了眼睛。
見她呼吸漸穩，青蓮子對袁子蘇打了個眼色，悄然出了艙門。
站在了船上長廊上，看着岸上那幾個一閃而過的人影，微蹙起了眉頭。
“什麼人？”杜仲隱在他身後，沉聲問道。
“五毒門，讓張奇想法子加快速度，不要在常州停靠，直接往前走。”青蓮子再度看了一眼岸上，轉身，又回了房。
常春在常州九年，那般能幹的一個人，都沒有辦法將常州帶上富裕之路，除了常州本身情況和稅賦要比別的地方重以外，更多的，是來自於上頭的壓力和限制。
還有就是，本應該替常州帶來人流和財富的運河碼頭，常春根本插不進手。
而那和風無暇彆着苗頭的太湖十三塢的分舵，便是在這常州運河碼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