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是八月初，京城和江南還是燥熱之時，這北部山地的夜，已經帶了寒意。
風一吹，樹葉刷刷作響，顧欣悅也打了個寒戰。
秦齊乾脆將她抱進自己的懷中，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風，再將披風緊緊裹住了她，看着祖嬤嬤皺了下眉頭。
這上頭雖然風景好，可這風這麼大，就不能換到下面去說？
不過見祖嬤嬤臉上的神色，這話到底還是嚥了下去。
身上一暖和了，顧欣悅便從披風裡鑽出頭來，先看了停在另外一根樹幹上的大鷹鷲一眼，衝着祖嬤嬤好奇的道：“也就是說，你那曾祖母進去的時候，天怒還沒有發生？”
看那信上所說，應該是這個實驗室的人決定在消除掉所有試驗品之時，也消滅了自己。
而這樹和大鷹鷲能留下，只怕是因爲這兩者不過是基因變異了一下，並沒有被完全改造。
（變異不過是大兩倍三倍，改造，是大十倍百倍）
那麼，這個決定應該是在那火山大爆發之前做的。
只不知道，這裡的火山大爆發，和毀滅了整個燕國的地變有沒有聯繫。
“嗯，聽我母親留下來的話裡說，曾祖母與曾祖父相識之時，柔然人正大舉進攻黑山，將我們族人都抓了去做奴隸，要送去草原做祭品，當時，也抓了曾祖母，是曾祖父出現，將那些柔然人都逼出了黑山，救了曾祖母和族人，那時候，曾祖母傷得很重，曾祖父便帶着她進入了仙境療傷。”
眼中帶着悠遠看着那一片已經一點痕跡都不留的地方，祖嬤嬤聲音低沉的道：“這一片當時在黑山族人的眼中是禁地，是仙人的地盤，當然，也是因爲，那時候任何人都進不去這裡，隔了幾個山頭之外，有無形的屏障，不管是人和動物都進不來，所以，曾祖母被治好回去後，便被族人奉爲巫女公主，這也讓曾祖母說的仙人有啓示，黑山即將有天怒這話，讓族人相信，跟着族人離開了祖居之地，到了更高更深的山脈裡避難。”
“祖母帶着族人到達地方之後，天怒就開始了，天崩地裂，巨大的火焰從山口噴出。”祖嬤嬤一笑，看了兩人一眼，道：“就是聖山口，聽曾祖母說，那裡，原來不過是一個低矮的火山口，可那時候，卻足足噴了半個月的火焰，山火蔓延百里之地，連下面的草原都成了一片火海，當時，除了族人躲藏的那個山澗之地，便是***草原，都成了一片焦土。”
“火焰沒有再噴，大火卻是燒了有一個多月，才因爲初雪的降落，而逐漸熄滅，然後，曾祖母便跑回了這裡。”祖嬤嬤接道：“這裡的地面上，只除了這顆樹，其他的地方也成了一片灰燼，可是，曾祖母曾經進去的通道還在，只那門，卻怎麼也打不開。”
聲音一頓，祖嬤嬤回頭看向了顧欣悅，神色莫名的道：“曾祖母說，曾祖父不光治好了她，他們還兩情相悅，成了夫妻，在這裡的日子，是她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候，可曾祖父讓她回去通知族人之時，卻跟她說了一個預言。”
“他說，很多年之後，曾祖母的族人會繁榮起來，整個黑山的金人，有幾萬人之多，但是，他們會遇見一次危機，一次足以讓他們被滅掉的危機，要解救這個危機，就要靠兩個漢人，到時候，他們會救了鷹鷲的雛鳥，會幫助金人擋住危機，而那兩人之中的少女，是一個很特別之人。”
祖嬤嬤說着，又轉開頭，看向了那片山坡，道：“當時他這麼說的時候，曾祖母並沒有感覺到什麼，可是，當她找回去，發現門進不去，而所有的一切都毀了之後，在傷心之餘，也很是不甘心，難道說，他們相愛，只是她的幻覺，曾祖父救她，和她睡覺，不過是爲了讓她去救族人，然後留下這麼一個預言？否則，怎麼連告別都沒有，怎麼一句話不提，連最後一面都不讓她見，曾祖母傷心了一輩子，也糾結了一輩子。”
“曾祖父，到底愛不愛她！”
嘆息般的說出這句後，祖嬤嬤回頭對着顧欣悅欣慰一笑，道：“多謝你姑娘，讓我能進去這個門，讓我能替曾祖母拿到答案。”
“曾祖父愛着曾祖母的，他深愛着曾祖母。”祖嬤嬤又看向了那山坡，道：“他躺在那牀上，身邊放置着曾祖母的衣服，手中緊緊抓着曾祖母的髮辮，便是那桌上，他也用他和曾祖母共同的文字，寫了一段話，他說，金璃，我愛你，不跟你告別，是希望你能忘記我，能重新開始你的人生，若是，真像你們族裡流傳的那樣，死後會有靈魂轉世，那麼，我希望轉世去你的身邊。”
她的聲音逐漸低落，聲音裡的感情卻是越來越重，隨着風，向四面飄去。
久久的靜默之後，祖嬤嬤笑道：“多謝你們，讓我曾祖母終於能得逞心願，現在，你們有什麼問題儘管問。”
“那預言，你那曾祖父只這麼說了？沒有更詳細一點的？”秦齊微蹙着眉頭道。
這預言……
其實只說了兩件事。
一個是救了大鷹鷲的幼鳥，一個是黑山金人將被攻擊，而他會帶兵出擊。
別的呢？
什麼時候攻擊？
來了多少人？
從哪來？
祖嬤嬤呵呵一笑，道：“秦將軍，其實，這預言又詳細，又縹緲，說實話，我也曾經懷疑過它的真實性，但是，現在你看，你的確是救了小九，而這位姑娘，的確是個很特別的人。”
說着，祖嬤嬤看向了顧欣悅道：“姑娘，是仙人嘛？”
不等顧欣悅回答，秦齊的臉色一沉道：“祖嬤嬤，我也希望你知道，姑娘的事，希望你不要透露出一個字，不管是對誰！若是你說出一個字，那麼不用柔然人，我就能滅了你們黑山金人！”
祖嬤嬤一愣之後，那乾枯樹皮一般的脣角便翹了起來，笑意也越來越大的道：“秦將軍放心，這預言知道的人都沒有，便是金央，我也只說了先前那麼一句而已，至於姑娘，剛纔，有發生什麼事情嘛？秦將軍和姑娘，不是一直跟我在討論，怎麼對付柔然人嘛？”
看着秦齊臉色一鬆，顧欣悅伸出頭道：“說到這個，祖嬤嬤，你爲何說，他們到底還是回來了？那些柔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