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府。
左明急匆匆的穿過抄手遊廊，直接進了左老太爺的主院。
到得主屋門外，聽得裡面有嬌俏的聲音，腳步微頓了一下，伸手推開了門。
已經六十多歲的左老太爺半趴在了牀上，皺成一團的臉上因爲旁邊那姑娘的說話而露出了淺淡的笑意。
看到左明進來，眉頭不覺一皺，衝着跟在左明後面進來的老侍衛瞪了一眼。
不會先通報嘛？
“祖父。”左明看了一眼坐在牀邊的左玫，道：“事情不好了。”
朝堂之上的事還沒說完，左老爺子已經不顧屁股的痛楚坐了起來，道：“漠北城，居然是這般！”
“哥哥，那信使在說謊，鎮北將軍和大將軍一樣，都是身經百戰之人，哪能讓漠北城落得如此境地！”左玫也叫道。
左明掃了她一眼，輕嘆了一口氣道：“那信使是費盡千辛萬苦纔到的京城，由蘇岑親自帶上大殿，聽說，人在殿上跪都跪不穩，削瘦得皮包骨般，臉上身上都是凍壞的傷痕，妹子，再厲害的將軍，若是衣食不足，又沒有援兵，也是迴天無力的，你可聽說過一句話，巧婦難爲無米之炊？”
“怎麼會！”左玫臉上掠過慌亂之意，喃喃的道。
若是漠北城是這般狀況，那麼，大將軍的失蹤只怕也是真的。
漠北大雪都能凍死人，那麼戈壁上只會更冷。
要是大將軍和漠北城都完了……
他們再多的計謀，都等於幫了別人。
“別慌！”左老爺子吼了一聲，微眯了眼道：“我看人不會錯，那小子一定有後手，秦家的後人，怎麼可能會輸給柔然人！”
秦家和柔然人打了八百年！
從無一仗敗績！
那小子，只有三萬人，就能攻下京城拿下皇宮，在甘州內部背叛引敵入關之時，還能取得那般的勝利。
豈能是一般人可比。
而柔然人被揍過兩次，實力損耗巨大，這次的進攻，對於已經掌握甘州漠北兵權的那兩人來說，還不是小菜一碟？
正是因爲如此，他纔想着，要壓壓那兩人。
否則，這樣連番的大功，那人的權勢將再無人可比，便是他們左家，也要仰他鼻息。
而他敢去找楚瑜說那些話，也是看到楚瑜內心其實也是忌憚着那人。
以那兩人的能耐，就算壓一壓，也不過是贏得沒有那麼漂亮而已，對大局造成不了什麼影響。
但是他們左家既然選擇了五皇子，自然是要幫幫五皇子。
果然，楚瑜聽了他的話，故意忽視掉了秦陌寒從甘州送過來的摺子和漠北城的軍報，而是將注意力放在了江南。
（還鬆口滿足了左明的心願，給他賜婚）
讓五皇子能一鳴驚人，在那些臣子心裡都產生了漣漪，也讓楚瑜開始正視這個兒子。
可，他下一步的動作還沒開始，這柔然人就襲擊了雁門關！
秦齊居然沒有擋住那些柔然人，還讓漠北城被圍！
那些流言太甚，五皇子的豐功偉績還沒有得到表彰，便被忽略遺忘。
而隨後，便傳來秦陌寒不見的消息。
他是一點都不相信秦陌寒會不見的。
那個人雖然年輕，但是哪一場仗不是打得睿智無比？
怎麼可能落入那般的陷阱？
這一定是陰謀，是那小子的陰謀。
可是，當他這麼跟楚瑜說的時候，楚瑜卻不再相信他，還打了他五十大板。
雖然，是在深宮打的，雖然，打的也不是很重。
但是，這表示楚瑜已經不再像以前那般相信他了。
他有些着急。
他認定秦陌寒是在玩花招，說什麼被二十萬大軍追進了戈壁，一定是秦陌寒故意帶了那些柔然人進了戈壁，在戈壁裡肯定有陷阱。
秦陌寒這麼做，就是想再來一次以少勝多的大功！
他怎麼能讓他如意！
便是秦陌寒勝了，立下大功，他也得讓楚瑜把這事給抹了，讓楚瑜心裡更加忌諱他，對他更不滿。
所以，當左玫說出聚寶齋只怕是大將軍的，而且現銀很多之時，他幾乎沒有多想的便進了宮。
秦陌寒有那麼多私產，還一再的跟朝廷哭窮要錢，這不是跟羅老頭一樣嘛？
這次不見，只怕也是故意的，就是逼着朝廷出錢出力！
雖然說完之後，他也有些後怕。
可他怎麼都沒想到，那聚寶齋居然是衛昭蘇岑和大將軍都有份的。
而且，實際利潤和現銀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這次，楚瑜是真的重打了他。
但是，他知道，就算楚瑜打了他，懷疑的種子亦在楚瑜心裡種下。
只要秦陌寒脫險大勝的消息傳來，這顆種子就會發芽。
而當楚瑜不信任秦陌寒之時，秦陌寒的位置就會不穩。
到時候，他再出面，找秦陌寒和五皇子見面，以聯姻的方式將大夥捆在一起，讓五皇子答應幫秦家翻案。
那時候，便是秦陌寒再大的權勢，甚至讓秦家復興，左家也不怕了。
所以，他讓左明按下了那些信息。
那些，作爲楚瑜的暗探本應該告訴楚瑜的，寧家和安國公府的小動作。
那兩人怎麼想他太明白了，所以，他並不着急，就讓這些小人物蹦躂，當秦陌寒露面大勝之後，自然會像以前那般去找他們算賬。
可這一等就是這麼久，秦陌寒沒有出現，漠北城卻已經不行了。
可，怎麼可能！秦陌寒怎麼可能會輸給柔然人！
左明神色複雜的看着一臉倔強的左老太爺，輕聲道：“祖父，大將軍和鎮北將軍，不是輸給柔然人，而是輸給自己人啊！”
他去查了戶部的記錄。
三年了，自從楚瑜進京之後，甘州的軍服和冬裝就沒有置換過。
按照軍律，那些衣服是三年一換，去年本就已經到了三年之期，可是因爲甘州之亂，戶部將這事給敷衍過去了。
而北方天冷，穿了三年的衣服都已經不能禦寒，何況是在戰爭時期。
一場仗下來，就算不受傷，衣服盔甲也會有損傷。
而今年的天氣又異常寒冷，京城都凍成這樣（皮子都賣得好），更別說漠北城。
如此情況下，士兵怎麼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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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厲害的將軍，那也是人，不是神！
左老太爺的臉一點點的煞白。
嘴脣嘟囔着說不出話來。
恰在這時，前頭的管家匆匆進來，在門口便道：“老太爺，皇上的聖旨到，傳令的是福公公，說是，說是皇上旨意，取消少爺和蘇家姑娘的婚事，改指婚大小姐嫁給大皇子，爲大皇子的采女。”
左明和左玫的臉色一下慘白得一絲血色都無。